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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路怔怔地听着十六七岁的周浦深一声一声地叫着监牢里面那个稍大些的少年“哥哥“,里面的人似乎很没耐性,一条定理快速地讲了一遍就开始埋怨黑眸黑发的少年听不懂。可只要周浦深委委屈屈地叫他两声,他便从监牢里伸出一只瘦弱的手臂摸摸他的头,又再一次解释起来。
岑路还想再定睛细看两眼,那回忆却转瞬即逝,展现在他眼前的依旧是空无一人的监牢。
他强打起精神,指挥着周浦深挪动视线,他不怎么费力地便在床板下找到了一批武器,可其中大多是杀伤力巨大的冲锋枪或是火箭炮,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根本无法发挥作用,也没有任何收集的必要。
岑路皱起了眉头,他始终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周浦深随着脑海中那股强大的压制感缓缓地低下头,岑路作为“驯兽师”而言一直天赋异禀,不仅丝毫不影响自己的任何身体机能,更是擅长于将野兽的身体潜能发挥到极限。
可近来的训练中,周浦深总是隐隐地感觉到,岑路正在无意间对自己的意识施压。
就比如现在,他本人的意愿是想要去端详一下找到的那批武器,岑路的意识却强迫他研究起了地上没什么意义的影子。
他听见岑路在耳机里说:“小深,你向左边挪开一点儿。”
周浦深闻言照做,他看见打在地上的自己的影子随着自己的动作而挪动,可那片黑影却并未完全从水泥地面移开——一小团黑咕隆咚的物件,正被天窗里的月光投射到地面上。
周浦深神色一动,没等岑路命令他就朝上方看去,果然,夜视镜的半个角正静静躺在天窗脏兮兮的玻璃之外,挡住了一束月光。
周浦深没有丝毫犹豫,他从腰间拆下锚沟发射器,将钉钩抛上去,钉钩准确无误地卡在了天窗边沿的缝隙里,男人将攀登绳紧紧地系在腰间,拉了拉绳子确定它不会滑动之后,就伸手敏捷地顺着粗糙的水泥墙面爬了上去。
天窗的锁扣很脏,上面缠绕重重叠叠的蜘蛛网,周浦深费了很大的劲才把搭扣拧开,半个身子伸出去,两只强有力的臂膀一手拉着绳子,另一只手去够近在咫尺的夜视镜。
周浦深在黑暗中待了近半小时,此刻陡然间沐浴着明亮的月光,黑眸中间那两只咖啡色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了些,他抬头看着漫天星光,银河中密布的繁星拥簇着皎洁的月亮,地上地下,光景却如此不同。
周浦深明知时间不对,思维却依旧控制不住地飘忽到两人互相表白后的那个下午,那时候岑路坐在他的怀里,他的身上传来令他依恋的温热。
岑路曾经对他说:总有一天,他要带他走。
向着牢笼之外广袤的世界,从此刽子手不再满手鲜血,金丝鸟不再束缚翅膀。
周浦深不争气地向往着这一天,地面上的冷风吹过他的面颊,激得他打了个寒战,从胸膛冷到了脚底。
周浦深起初以为是外面带来的寒风的关系,可渐渐地他却觉得小腿连着双脚越来越冷,他有些疑惑,密闭的空间里哪来的冷风?
他拿到了夜视镜,正掉头准备朝下爬,却听见岑路在耳机里一声大吼:“小深!快跑!通风口里有人!”
周浦深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右侧倒过去。
话音刚落,墙壁上的通风口盖子被人“当啷”一下踢开,黑洞洞的枪口从里面伸出来,毫不犹豫地就正对着周浦深开了一枪,幸好周浦深此时身体一歪,子弹擦过他的手臂,打断了周浦深的攀登绳,男人整个人朝地面坠落而去。
“小深!”岑路大吼,“你怎么样?!”他站起了身,正对着挑衅地笑着的陆静松。
陆静松露出两只虎牙,不怀好意地指了指屏幕,对着岑路无声地动了动嘴。岑路却能读懂他的意思:
正式介绍一下,我的野兽,美丽的安娜。
穿着一身劲装的少女发现方才的那一枪没有得手,便毫不犹豫地扔掉了那把武器。转而从怀中掏出了匕首,如同一只轻盈的燕子一般从通风口跳了下来,对准了周浦深的脖子就亮出刀刃。
周浦深抬起手臂格挡,胳膊上的护甲与匕首相接,发出“铛——”的一声响,那少女似乎被震麻了手臂,微微减缓了攻势。周浦深趁机一跃而起,两只健壮的手臂死死箍住了少女的双腿,将她拖倒在地上,少女一个趔趄,直挺挺往后倒,后脑勺撞到了坚硬的地面上,可却一声也没哼。
周浦深感受到了手臂下异样的触感,愣怔了一瞬。可他不敢犹豫,当即便抽出了胸口的电击枪,枪口的两极闪烁着雪白的火花,男人毫不怜香惜玉地就用电击枪朝少女的腹部猛击过去。
少女抽搐了一下,翻身侧过身子,凌乱的金发盖住了姣好的面容,躺在地上不动了。
周浦深方才这一系列动作需要极大的能量,饶是岑路也一时觉得体力不支,他气喘吁吁地跌坐回椅子上,双眼紧盯着陆静松。
陆静松一副懊恼的样子,心有不甘地捶胸顿足。
周浦深感受到了四肢传来的无力感,他一边小心地询问岑路的状况,一边蹲下/身子掏出了短刀,准备来个斩草除根。
他虽然可以确定方才的电流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昏死过去,可方才接触到这头“野兽”时异样的感觉还依旧残留在手臂上。周浦深作为特种兵的直觉让他十分不安。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用刀尖对准了少女的喉骨,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准备扎下去——
那支短刀却突然扎了个空。
周浦深目瞪口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方才还昏迷不醒的少女却在瞬间消失了。
这真的是人类能够拥有的速度吗?
他来不及思考,就听见岑路的指令:“躲开右后方!”
周浦深偏头一歪,接着男人有力的手臂就捉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周浦深调转了全身的力气死死捏着少女的腕骨,想要逼迫她松开匕首。
可那少女却像是丝毫不在意一般,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便表面无情地从腰后摸出一把钢刀,想要对准周浦深的胸膛砍下去。周浦深再一次托住了她另一手。
这少女的面貌如同一朵空谷幽兰,冷漠却在月光下散发着莫名的魅力。
周浦深与她僵持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形貌柔弱的女孩子力气竟然这么大,饶是帝国最优秀的士兵也几乎制不住她的两腕。
岑路紧紧地抿着嘴唇,他此刻正感同身受地见识到了安娜的力气,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了冷汗。他撇了一眼右上角的地图,已经开始盘算各种逃生路线。
陆静松看出了对方的意图,他哈哈大笑,当即便把烧得还剩一点儿的烟头扔到了地上,将耳机凑近了嘴边:“行了安娜,别让着我的小外甥了。”
话音刚落,周浦深便感觉到少女以及其恐怖的力气生生先挣脱了一只手臂,周浦深不再恋战,立即掉头朝门外跑过去。
耳侧的空气被划破,一只匕首贴着他的耳际飞过去,划破了他脸侧的皮肤,离大动脉只有一步之遥。
粘稠的血液从那个长长的口子里淌出来,沾湿了周浦深的领子。
与此同时,岑路只觉得耳侧一阵剧痛,他不由得捂住了脸,震惊地看着对面怡然自得的陆静松。
他的这个野兽……到底是什么来历?战斗力竟然几乎可以与帝国的特种兵相较。
陆静松做了个鬼脸。
周浦深跌跌撞撞地撞开了那扇门,像是豹子一般朝着黑洞洞的长廊前方跑过去,这一次他戴上了夜视镜能够辨别方向,东躲西藏了好几个房间,可身后的脚步声一直紧跟着自己。
夜视镜明明只有一副,可安娜却也像是能够辨明方向似的,寸步不离地跟着狼狈逃走的周浦深,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周浦深狠狠地咬住了牙,心一横就推开了前方岔路口处的另一扇门,他闪身躲到了门背后,耳朵贴在破旧的门板上,屏息听着后面传来的一切动静。
被个小女孩这样追着打,周浦深啊周浦深,你在哥哥面前可算是丢脸丢到家了,周浦自嘲地想。
轻巧的脚步声缓了些,安娜似乎在这个岔路口思考了一番,接着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周浦深松了口气,决计在此处避一避处理一下伤口,方才那个孩子的匕首上不知道涂了些什么,他现在只觉得一阵阵的刺痛。
他就地坐下来,四处打量着他的新地盘。这里不似方才那个有窗户的监牢,是个完完全全的暗室,若是他没能抢到这幅夜视镜,现在怕是跟个瞎子似的两眼一抹黑。
这间房间里十分干净,除了正对着周浦深的一台电脑之外什么也没有。周浦深对那台黑着的显示屏毫无兴趣,他只是席地坐下,从怀里掏出碘酒来,涂了一点儿在脸上。
那钻心的疼痛一丝不漏地传达到了岑路这里,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尽力压着自己的呼吸声。
可还是被周浦深发现了。男人十分懊恼于自己的失误,轻声问耳机里的人:“哥哥,疼不疼?“
岑路勉强笑了两声:“我有什么,受伤的是你。“显示屏里的那个房间叫他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有些无奈地催促周浦深:”处理完就走吧,看看身上还剩什么,老是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周浦深闻言答应了一声,与岑路商量了一下对策之后就决定离开这里。方才他们在明对方在暗,现在形式可是完全逆转过来了。
他的手搭在了把手上,用力向左旋转。
那扇铁门纹丝不动。
周浦深愣住了,他用两只手一起上阵,把手被他拧得“咔嗒咔嗒“直响,可依旧没有分毫打开的意思。
他被关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