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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蔽日回到书房,先是打电话联系了南京少书院,找沈春寒的老师问明了情况,又联系了自己在读书时候关系不错的一位同学。
对方是南京大通报社的记者,叫苏峥,得了沈蔽日的拜托后就去调查了下,约莫一个多小时就回电话过来了。
苏峥说的案情和沈春寒老师说的没什么出入。都是沈春寒在俱乐部喝酒,因为女人跟一个洋人起了口角,还打了起来。当时是被人劝开了,一个多小时后那洋人被人发现死在了厕所里。致命伤在额头上,现场还有一个染血的洋酒瓶。
警察局来调查取证,每个包厢都查了过去。根据俱乐部的酒水出单记录,这种洋酒有好几个包厢都点了,每个包厢的酒瓶都在,唯独沈春寒所在的包厢不见了这个瓶子。
沈春寒是和一个朋友出来喝酒的,眼下他醉的稀里糊涂,坐都坐不起来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那个朋友也是个学生,根本不敢说话。倒是店老板立马站出来指证他和那个洋人发生过争执,于是他就被当做嫌犯直接抓了起来。
得知沈春寒是沈蔽日的表弟后,苏峥还提醒他要小心些。说这件事的受害者是洋人,涉案凶手又是高等学府的大学生,所以南京政府方面很忌讳,不准任何采访报道。案件直接走司法程序,没有任何拖延,可能这几天就会提审判决了。
沈蔽日谢过了他的帮忙,把电话挂掉后,又沉思了一会儿才去了沈正宏那边。
他把了解到的情况一一说明了,沈正宏问他有没有办法。他说这个不好办,毕竟受害者是洋人。在南京那种地方,洋人的地位比国人高许多,而且沈春寒有杀人动机,又有人证物证在,想要洗脱罪名恐怕很难。
沈正宏思考了片刻,道:“你还是亲自去南京一趟,不管怎样先见春寒一面,把情况了解清楚。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也没有办法。如果不是他,那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是,那我明天就去。铺子的生意有老张他们看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沈蔽日道。
沈正宏点着头:“你记得量力而为就好,别为了救人去做糊涂事。”
沈蔽日应下了,回房就去准备出门的事。沈玉芝听说他明天就要去南京,非要跟他一起去。被沈正宏给拦下了,说她身子不好,这样长途跋涉的过去免不得要受罪,说不定还成了拖累。她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得哀求沈蔽日一定要尽力,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救出来。
沈蔽日安抚完她,让松竹去买了明天一早去南京的火车票,自己回店里交代了下,再拐去商会,和陈震则说了要出门一趟。
陈震则得知他家中的麻烦,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他说暂时不必了。等交代完,天都黑下来了。
这一天发生了不少事,他累得想马上就躺下睡觉,偏偏之前因为治病而沉积下来的公务堆了不少。他这一走也不知要多久,只能趁着今晚把事情都做完了。
叶琪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主动留下来帮他忙,等桌上的公务都处理完后,天边也泛起鱼肚白了。
他一夜未眠,头又开始痛了。叶琪给他泡了一杯牛奶,让他去休息室里躺一下。他看了眼时钟,已经快来不及了,于是立刻回家梳洗,踩着点赶去了火车站。
这趟出门的时间太赶,头等车卧票的位置已经售完了,松竹只买到了二等车的卧票。
这种车厢是六人一间的,虽然铺位也算舒服,可是比起头等车来说吵了许多。他上车后就想躺下休息,对面的女人带着个两岁的孩子,那孩子一点也不安生,就算有松竹在旁守着,还是吵到他好几回。
他头疼难忍,翻来覆去了许久才沉沉的睡着,本来想着能睡到中午就很不错了,结果一睁开眼,四周居然都暗了下来。
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他不禁想伸个懒腰再坐起来,手一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身边躺着个人。
就着窗外朦胧的一点月光,他转过身来看了眼,顿时被吓到了。
俞天霖躺在他身后,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犹如一头豹子审视着他。但在他转过来后就弯起眼睛笑了,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温柔道:“醒了?睡得好吗?”
沈蔽日往后一躲,差点要掉下去。俞天霖把他捞回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别乱动,这床两个人躺着太小了,会滚下去的。”
沈蔽日惊的都忘记他的无礼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松竹呢?”
“他在二等车那边,这个时间应该睡着了。”俞天霖打了个哈欠,抵着沈蔽日的额头道:“我既然要追你,当然要在你身边了。”
他一开口就说胡话,沈蔽日没心思开玩笑,把他的头推开,想要坐起来。俞天霖箍着他的腰不放:“别起来了,现在都很晚了,继续睡吧。”
沈蔽日用力掰开腰间的手指,俞天霖只得松开,看着他坐起来穿鞋,又四处看了看,对自己道:“这是头等车?”
俞天霖慵懒的靠在墙上,继续打哈欠:“是啊,我把你抱过来的。”
“你怎么买到车票的?又是怎么知道我出来了?”沈蔽日继续问。
俞天霖自然不会告诉他一直都有派人盯着这种事了,于是道:“昨天有东西落你家了,后来想起来就过去取,听说了你家的事。”
他这话虽是谎话,却不担心沈蔽日会看穿,毕竟沈蔽日从昨天下午起就不在家了。
沈蔽日皱了皱眉,即便不满他这种瞒着自己的举动,却也知道事情既然发生了,再生气也没有意义。只是要继续跟他睡一张床肯定是不可能的,想到这便开门要出去。
俞天霖鞋都顾不上穿,匆忙下来把他拉住:“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沈蔽日斜了他一眼:“自然是回二等车。”
俞天霖听完就笑了起来,对他挤了挤眼睛:“不巧了,这卧铺的主人现在就睡在你原来的床上,你要过去的话松竹就没地方睡了。我可不会跟他同床。”
沈蔽日被这话噎的无法反驳,只能狠狠瞪他一眼。俞天霖立刻讨好道:“别生气嘛,我只是想让你睡得舒服些。松竹说你忙了一夜都没睡,那边那么吵,我担心你睡不着头痛又要犯了。”
俞天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担忧的视线就这么坦诚的落进沈蔽日的眼睛里。明明是昏暗的环境,那双眼中的深情却像窗外的月光,温柔了这小小的一室。
他这样处处为自己着想,即便举止有些不妥,沈蔽日终究还是没法再计较下去了。只得又一次伸向门把手。
俞天霖以为他还要走,赶紧拉着他:“你还想过去?”
“我去厕所!”
知道归知道,但被他这样贴身缠着还是没能忍住不爽。沈蔽日赏了他个白眼,他倒咧嘴一笑,主动打开车门,指着隔着三间距离的一扇门道:“那就是洗手间,你先去。对了你该饿了吧?我带了很多吃的来,洗漱一下就吃点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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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宜州开往南京的火车要开两天两夜,这两天来除了去厕所外,俞天霖几乎寸步不离的陪在沈蔽日身边。
这种没有私人空间的举动本该让沈蔽日反感才是,可不知是不是他心里在担心着沈春寒的事,居然没有像以往那样排斥的明显了。
俞天霖也从他口中得知了他这次去南京的目的,让他放宽心,说南京政府里有自己的至交好友。如果真的不是沈春寒做的,肯定能放出来。
沈蔽日却没法那么乐观。等火车到了南京后,他便让松竹把行李送去下榻的饭店,自己则一步不停的往南京拘留所赶去。
俞天霖陪着他一起过去,拘留所的人公事公办,他们是见不到待审的犯人的。俞天霖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那守门的就过来了,主动请他们进去。
“你不是没有在南京待过?怎会有这样的朋友?”沈蔽日是知道俞天霖只在那年暑假的时候来过南京的,因而觉得奇怪。
“是我的发小,大学在南京读的,毕业后就留在南京了。”俞天霖随口道。
沈蔽日点了点头,他现在着急见沈春寒,也就没有多问。二人在会面室坐着等了一会儿,就听到门对面传来了铁链剐蹭地板的声音,接着铁门就被打开了,穿着囚服,形容狼狈的沈春寒被狱警带了进来。
他一看到沈蔽日就想扑过来,被狱警一左一右的拽住肩膀,呵斥他坐下说话。
沈春寒原本是个意气风发的大学生,突然在牢狱里待了几天,再加上遭受了杀人犯罪名的惊吓,精神早就处于崩溃边缘了。
他一坐下就开始发抖,一张嘴就哭了起来,不住的叫着:“大表哥救我,大表哥救命。”之类的话。
沈蔽日从未见过他这副惨样,心里不禁有些动容,忙问他怎么回事。
沈春寒想说话,可他哭的停不下来,鼻涕眼泪挂了满脸。俞天霖看了几眼就看不下去了,在沈蔽日耳畔悄声道:“你这表弟怂成这样,真不像有胆量杀人的。”
这话虽然不中听,可说到沈蔽日心里去了。他也觉得以沈春寒的性子,即便喝醉了也不可能做那种事,就劝着沈春寒冷静些,不管怎样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否则他们即便想帮,也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