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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故开着车,停下来等绿灯的时候抽空问江安:“你刚刚猜的是谁?”
江安轻咳一声:“这种时候,这圈子里你的老朋友,请你吃饭还顺便问问我的人,我只能想到夏尧了。”
“这种时候?”陈故笑了笑,偏过头看他,又说:“你猜得还挺准。”
这顿饭江安本来也想拒绝,但等他想起来拒绝的时候已经上了陈故的车了,他看陈故一脸的轻松惬意,一直是微微笑着有所期待的样子,也不好重新再提出自己不去扫了他兴。
夏尧把请客的地方定在了寒江映雪原来基地的附近,离产业园有二十几公里,靠近海边。快到的时候有点堵,江安多嘴问了陈故一句夏尧为什么不搬,陈故对他撇撇嘴,说让他自己去问夏尧。
他肯定是不会问的,这么私人的问题一旦问出口,之前有意保持的距离就要“缩水”了。
两人停好车从露天停车场走向饭店大门,江安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夏尧,夏尧也看到了他,并且顺势冲他们两人的方向挥了挥手,然后往前走了两步。
“我说你要是诚心请我吃饭,就不该定这么远的地方。”陈故上前和夏尧抱了抱,转身手搭在江安背上,轻轻把他推了上来,说:“来,‘贵客’给你请来了。”
夏尧难得的神情松弛,他微笑着向江安伸出手:“没想到这么快就吃上第二顿饭了。”
“我也没想到,夏队长请陈教练吃饭,还会特意问问我。”江安也笑,抬手握住夏尧的手,感觉到对方微微一颤,他的视线刚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夏尧就松开了手。
陈故大概也是察觉到江安话里有话,一把搂了夏尧的肩把人往里带,一边走一边悄声问他:“你是不是真是有意请江安吃饭但是不好说啊?”
“太久不见你,和你交流一下技术问题,不行?”夏尧敷衍两句,将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去,再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跟在身后两步的江安,接着又说:“顺便也和江安交流一下。”
“技术交流”原本是个幌子,可当三个人面对面坐着相看无言的时候,这幌子又真成了这顿饭的主题。
服务生陆续把菜端上来,夏尧伸手拿了勺子盛了三碗汤,唇边一直是礼貌的笑容。陈故半开玩笑地调侃道:“江安,今天真是看你的面子,这小子往常哪有这么多表情。”
江安回以微笑,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一时之间只能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夏尧放下汤匙抬头看他一眼,转而按铃把服务生叫了进来,语气平缓地要了两瓶酒,陈故忙摆手阻止,说:“别别别,等会儿还开车!”
“代驾我都定好了。”夏尧仍是平静道,半晌像是突然想起还有江安这么个人似的,视线落到他身上,问他:“喝点没事吧?”
“那就喝一点,没事。”
随后江安借故去了洗手间,在洗手间里给江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晚上自己要晚点回去,让他不用等。
夏尧踩着他那句“早点睡”推门进来,看到他就说:“家里有人等?离这里不远的话接过来一起吃饭吧。”
原本是善意的邀请,江安揣好手机再看夏尧的时候总感觉这不是他的本意。他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只是跟他说一声今天晚点回去。”
夏尧明明白白地记得江安亲口说的没有结婚,他毫不避讳地把面前这人上下打量一番,似笑非笑指着江安裤兜里的手机问了一句:“不打比赛是因为他?”
这话问得巧妙,江安一愣,不知道夏尧这到底是想问什么——难道夏尧知道江乐的事情?
他这正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夏尧就又说:“上次突然问你是不是结婚了是我冒昧,毕竟现在我们这样的人想结婚只能去国外。”
江安更懵了。
什么叫“我们这样的人”?还只能去国外结婚?
他当下没想问夏尧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想开口解释江乐的存在,没想到夏尧却自作主张地换上“我理解你”的语气,叹息一声对他说:“没事,你想聊的时候再聊,菜上齐了,出去吃饭吧。”
回到饭桌坐下来了江安才从刚才的对话中回过味来,他看夏尧和陈故仍是自如的聊着天,似乎根本没把和自己说过的话当回事。
而后他再看夏尧的眉眼,不断揣测这人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是gay的,又怎么会那样的情况下“突然”跟自己出柜呢?
高中时候跟家里出柜,那事情只有陈故知道,但陈故显然不是那种会把这种事情拿出去到处说的人。
那夏尧说的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安?”陈故见江安迟迟不伸手去接夏尧递过去的酒杯,喊了他一声:“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江安忙站起身抬手去接夏尧手里的杯子,歉意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事情。”说着大概是为表歉意,他先把手里的酒喝了,再重新倒了一杯。
陈故于是又问他:“所以问你想什么呢。”
“他可能在想为什么我和你为什么这么熟吧。”夏尧笑了笑,举着杯子往前送,“一起喝一杯。”
江安脑子里一点清晰的思路都没有,喝了第二杯酒坐回座位上,又听见陈故说:“他怎么可能想这个,以前咱俩在学校的时候——”
陈故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江安条件反射转头去看他,他像是刚反应过来似地,惊讶道:“江安,夏尧也是鸿远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什么?”江安立刻高声反问。
夏尧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甚至没去看江安的表情,又是轻轻笑了笑,说:“那时候的夏尧什么也不是,你们两个可是风云人物,不知道我有什么稀奇的。”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江安起码知道你也是学弟啊!”陈故摆摆手,吃了口菜喝了口酒,放下筷子又说:“我也算不上什么风云人物,不过是跟在安神身边混,混得久了,是吧,有了点名气。”
江安听夏尧陈故开着玩笑,却始终想不起曾经在学校里见过夏尧哪怕是一面,他手指动了动,拇指食指摩挲在一处,尴尬回应道:“我好像是没什么印象——我的记性一向不好,真是很抱歉。”
他目光落在夏尧身上,看见夏尧抿唇笑了笑。
随后夏尧跟他说:“没事,我其实也只在鸿远读了一年,后来转学了。”
“转学?”
“嗯,后来转去了别的学校。”
这边江安在夏尧的引导下回忆校园往事,陈故看不过眼他那狗吃了的记性,用筷子敲了敲碗,说:“江安你是不是早衰啊,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安皱眉:“我忘了什么吗?”
“也是,那件事本来可以闹得很大,后来——”陈故说着,看了看夏尧,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说,却不想夏尧自己把话接了过去。
“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是因为打架才转学,虽然我爸找人托关系把事情处理了,但我也不想在鸿远待了,想了想还是转走好一点。”
江安竭尽全力地在脑海中搜索着这样的一件事,终于在夏尧简洁平静的叙述中,从那“失忆”一样的屏障里撕开一条口子,对夏尧说的这件事和他本人有了那么点印象。
他沉吟片刻,说:“我想起来了,好像是......”
突然他又说不出话来了——如果他好不容易想起来的那些事是真实发生过的,那夏尧曾经应该是被霸凌过。
陈故咀嚼的动作停下来,仅剩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包间里突然鸦雀无声。
夏尧抬头看江安,再看看嘴里包了一大口菜不敢嚼的陈故,又是弯着唇角笑了笑,开口打破了这莫名的寂静:“想起来就好,我们吃饭吧,聊点别的,聊聊游戏吧。”
聊游戏话题轻松了许多,气氛一好难免就多喝了几杯。
江安酒量不怎么好,逢酒必醉,他两手手心撑着额头,迷迷瞪瞪地突然想起了四年前夏尧作为青训生被选进他当时所在俱乐部的事情。
那会儿醉酒踏歌正到处“招兵买马”,整个俱乐部的人成天泡在游戏里留意那些打得好的ID,然后交给经理一个个去问。江安确实不大顾得上,他又要训练又要直播,还得做这件事,到后来人是选好了,但选了哪些人他一个也没记住。
“清和夏”这个ID虽说表现亮眼让他印象颇深,但混在他交上去的一堆ID里报上去之后,他也无暇再去过问一二,夏尧就是这么进入了青训营,并且一待就是一年。
江安根本不知道自己看好的“清和夏”会在青训营待了整整一年,上不去也没走,他这会儿借着酒劲反而比当时的自己清醒了不少。
恍惚间他看见夏尧伸手过来扶,手一挥自己踉跄了几步,下一秒又感觉头重脚轻差点跌了下去。
夏尧于是上前一步再次抓住他,把他抵到车门上才重新把人扶稳。
从把江安带出饭店再到扶着抱着拖着用了各种办法走到车边,夏尧始终未发一语。他从小身体不好,直到现在每次体检也都是偏瘦,本来力气就不大,把江安折腾到车边来已经是筋疲力尽,只能把同样喝醉的陈故交给了代驾司机。
而后江安突然一把抓住夏尧的手臂,把人拉得离自己近了些,用最后的清醒努力保持着口齿清晰,对他说:“你说会是谁......就这么害怕你从青训营出来呢?”
夏尧手一僵,余光瞥见代驾把陈故扶着朝这边走了过来。他没有理会江安的问题,拉开车门把人塞进了后座,等回过神来发现发现把江安塞错车的时候他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
“先生,地址是这里吗?您再核对一下。”夏尧核对了陈故的地址,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两个代驾,一个开陈故的车一个开他的车,让喝得晕晕乎乎的陈故照顾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江安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问江安他住哪儿也问不出个明白的地址,夏尧一横心让代驾直接开回了自己的住处去。
晚上十点,夏尧的卧室,只开了昏黄的床头灯。
夏尧本人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小沙发,想点烟最后又把打火机扔进了垃圾桶,暗骂自己有病。
他居然把醉醺醺的江安带回家了。
江安此时“鸠占鹊巢”保持着被夏尧扔下的时候的姿势趴在床上,有轻微的鼾声。夏尧只开了床头灯,把江安扔床上后他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反省自己为什么突发奇想要请这两个酒量都不怎么样的人喝这一顿。
他不知道江安住哪里,也不能把两个醉鬼扔一块儿,只能把江安带回来了吧。
他如此解释,心情却微妙地变化着。
这个单身公寓是早几年买的,夏尧不喜欢太大的屋子,就这一个卧室都让江安睡了,他只能抱着被子枕头去沙发上将就一晚上。
然而刚躺下他又觉得任由江安这么趴着实在是不安全,又回到卧室里准备把人翻个面。
看着床中间那个趴着熟睡的人,他想要不干脆就叫醒江安让他自己翻个身,可贴在江安耳边喊了好几声,这人愣是纹丝不动。无奈之下他只好亲自动手,先把江安两条胳膊“顺”到身体两侧,再一手抵住右肩,另一手扣住他的左肩,从身后把人“掰”过去躺平。
完成这个动作之后夏尧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江安只是抬手在半空中胡乱挥了挥。
然后夏尧重新回到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光束透进来照在天花板上,星星点点的,银河一样。他看到失眠,凌晨三点多才终于肯合上沉重的眼皮,睡了过去。
次日。
江安在一阵头晕目眩中醒来,醒来后下意识就伸手去床头柜拿手机。
他这一伸手当然是没有摸到自己的手机,反而碰掉了床头柜上夏尧的笔记本,砰地一声让他彻底清醒。
陌生的装潢,陌生的床铺,甚至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清香都是那样陌生,无不刺激得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掀开身上的薄被坐起来,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除了鞋都穿得完完整整,眉心越发地痛。
除了脑袋昏沉闷痛,他嗓子也痛,看到床头柜上有一杯水,伸手去拿的时候低头瞥见了刚才被自己不小心碰掉的东西。
他弯腰去捡,再起身突然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夏尧。
“睡得还好吗?”夏尧光着脚,宽松的睡衣罩在身上,裤子也松松垮垮的,裤带垂了一部分下来,他手里端着两杯牛奶,见江安愣在床边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对他解释道:“昨晚你喝得太多了,我不知道你家住哪里,陈故也喝醉了。”
江安听懂了他的解释,清了清嗓子道谢:“......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没问题吧?看你脸色不太好。”夏尧往前走了几步,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笔记本在江安手里。
江安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发现自己还拿着那本笔记,连忙说:“不好意思,刚刚我不小心把它碰掉了。”
“没事,出来吃点东西吧。”夏尧又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