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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做好了准备今天一定有人会提当年比赛的事情,但这位记者当着他和夏尧两个当事人的面这样问出来的时候,江安第一时间还是没有能给出反应。
他持续沉默,视线落在面前的一堆话筒上。
他不说话,记者的“矛头”又指向了夏尧。
两人不和的传言从有人爆出夏尧以前在DP青训营被“雪藏”到现在,已经传了整整三年,假赛风波也过去一年半之久,可无论是江安还是夏尧,两人都没有正面回应过。
感受到身边的视线,江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回应,是因为确实没什么好回应的,比赛有输有赢,如果是我赢了太多场输了这一场就是因为收钱打假赛的话,那这造假成本还挺高啊。”他说到后面不由自主笑了出来,现场记者也跟着笑,气氛要比几分钟前轻松了不少。
只有夏尧还板着个脸,等江安说完,大家也渐渐收敛笑意,他突然沉声说:“那天比赛我和他的状态都不太好,要说赢的话我也只不过是赢了一个技能,而且并不是我们拿了冠军我才相信他不会打假赛,只不过因为他是江安,所以他就不可能打假赛。
“他是我在踏月赛场上遇到过最强的对手,也是我最敬佩的选手之一,希望大家以后不要无端揣测了。”
“看两位大神的关系这么好,看来网络上传的两人不和也都是假的咯?”一个记者又问。
这个问题看上去好回答多了,江安笑说:“我们刚刚还差点因为谁的西装好看这个问题在后台打了一架,这算不和吗?”
现场又让这一句话逗笑了,夏尧偏过头看江安,也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采访结束两人分开在各自的俱乐部落座,刚一坐下桃子就把凳子往江安身边挪了挪,小声在他耳边说:“哥,今天真不好意思,晚上据说是有晚宴,这顿饭先欠着,我改天一定请你!”
江安看着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啧啧两声,说:“真要是有诚意,宵夜也可以吃吧?”
“那......那就宵夜呗!麻小,管够!”桃子笑道。
“算了算了,跟你开玩笑的,我今天晚上有事,一会儿就得走。”
陈故见两人窸窸窣窣不知道凑一块儿说什么,也把椅子拉过来,倾身过去靠在江安身上悄声问:“你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哦,我说晚上请江哥吃麻小,他说有事。”桃子如实“交代”。
陈故又问江安:“晚上你不吃饭了?我听说这晚宴大佬云集,不去凑个热闹?”
“你也说是凑热闹,你什么时候见我凑过热闹了?我今天下午确实有事——你能不能起来?重死了。”江安嫌弃地将人往边上一推,拿了手机出来回信息。
开幕式结束江安和大家一起吃了午饭,再去沉烟冷的备战室休息了会儿,掐着一点半时间坐车去了医院和江乐会合。
江乐今天要复查几个指标,江安带了钱过去准备把这个月的钱还上,顺便再给江乐拿点药。
两人约好在医院门口见面,赶在下午两点门诊的医生到之前就等在了门诊室前。
江乐看上去有些忐忑,两只手把衣袖捏在手里,时不时地往通道口看,江安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宽慰道:“紧张什么呢,肯定没事,上次检查的时候不好好着呢么!”
“嗯......我就是觉得,那学校这么贵,医药费也很贵,自己又一点忙帮不上。”他小声嘟囔几句,江安再顺势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说:
“让你操心这些了吗?整天净瞎想。”
江乐转过头和江安对视:“哥,今天开幕式我看了,我觉得夏尧天天找你切磋,肯定也是想跟你再比一场,你——”
“让你别操心钱的事,你又开始操心我了?”江安失笑,他拿出手机把陈故发给他的十月份比赛的文件点开给江乐看,“这个十月份的比赛,哥应该是要参加,赢了你的学费肯定就没问题了。”
江乐立刻瞪大了眼睛,把手机从江安手里拿过来仔细的看那份文件,兴奋道:“哥真的决定了吗?!”
“手续是在完善了,所以你就好好上学好好养身体,以后药还是用最好的,你的医生说再吃个两三个月,观察一下就差不多了。”
“哥,我肯定不给你拖后腿!”江乐站起来,笑得两瓣虎牙若隐若现。
江安也笑,见人扑过来,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说:“哥就你这么一个弟弟,那不得对你好?”
这个科室看病的人不多,临近下午上班的时间慢慢也开始有人走来走去,江安刚松开手,一转头就看到走廊尽头站了个分外眼熟的人——
夏尧穿着深蓝色的西装,站在原地定定望着他。
是夏尧?他怎么会来这里?
江安朝前走了几步,江乐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后,被挡了视线,又小心地探出半个身子去看。
“夏尧?你怎么在这?”说着他往身后瞥了一眼,果不其然,江乐认出这人就是夏尧之后脸上的兴奋更甚,从他身后一步跨出来,惊讶道:
“真的是你啊尧神!”
夏尧本来是板着一张脸,看到那个长着一对小虎牙的少年笑着从江安身后跳出来,如此雀跃地跟他说话,又有些绷不住,勉强地对他笑了笑,说:“你好。”
“你刚刚不是还在会场吗?”江安面上的笑意要自然许多,他见江乐眼睛都笑弯起来,不由得对着他叹息道:“你矜持点。”
而夏尧的目光短暂从江安身上掠过之后,自始至终都停留在了江乐的身上,他刚才出了电梯有过转角就看到江安跟人抱在一起,第一反应就是他的同居人。
三个人突然谁也没说话,还是江乐大大方方地向夏尧伸出了手,气氛才不至于十分尴尬。
他收敛半分笑意,语调飞扬道:“你好,我叫江乐,江安是我哥。”
夏尧一愣,随即看向江安,就像是在和他确认这一事实。
江安接受到他问询的眼神后,点点头:“他是我弟,之前我谁也没说过,就陈故知道。”
“所以那天晚饭你是在跟弟弟打电话吗?”夏尧于是问。
显然江安并没有和江乐说实话,江乐一手按在江安手臂上,也问他:“哥,那天你跟我说住朋友家了,原来是在尧神家啊!”
“......是吧。”
“什么是吧不是吧?这你都不跟我说实话,我又不会让你给我带签名!”江乐开着玩笑把这尴尬的气氛化解了,往江安肩上一撞,而后对夏尧说:“谢谢尧神照顾我哥,他酒量不好,而且喝了酒就忘事,给你添麻烦啦!”
夏尧根本没想过江安会有这么大一个懂事乖巧的弟弟——换句话说他是一点也不了解江安的个人情况,那天听到他打电话就急呼呼的以为这人已经有了同居人,还说了些听起来“阴阳怪气”话,一时之间心底歉意陡生。
他换了种微笑的方式,看上去亲切许多:“不麻烦,那天也是我提出要喝酒,我才应该跟你道个歉,让你哥把你一个人扔家里了。”
“没事没事,我都是个大人了,一个人在家没什么问题!”江乐冲他摆手,眉宇间的明朗和蓬勃让他好像又看到了几年前穿校服的江安。
“你来医院是?”江安回头看一眼诊室,又问夏尧:“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我来看一个朋友,但我把时间记错了,今天他好像轮休——你们呢?”
江安想想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江乐的病情,他沉吟片刻道:“带他过来复查,再拿点药。”
“复查?怎么了?”夏尧又把目光转向江乐,“生病了?”
江安点头:“嗯,不过现在好多了,正在吃药。”
江乐看诊室门开了,又不忍打扰两人聊天,于是对江安说:“哥,你和尧神慢慢聊,我自己去看医生。”
夏尧忙道:“我没事,在这里等你们就行。”
“嗯?你要是有别的事就去忙吧,他这儿检查得好一会儿。”
“不要紧。你们没什么事的话晚上我请弟弟吃饭吧,正好今天也没别的事了。”
江乐一听,本来都走出去两步了,立刻又转身应他:“真的可以吗?!那我们去吃什么?”
江安失笑,正要出言拒绝的时候夏尧适时打断他:“真的,吃你喜欢吃的。”
“你这真的是闲得慌,我看李臻和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又要怎么气了。”江安说来也不怕夏尧生气,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说完又若无其事地催促江乐赶紧去看医生:“你先去把检查项目开了,我们在这儿等你,赶紧的。”
“行!”
两人看着江乐进了诊室,夏尧才又问江安:“怎么来看肿瘤科,很严重的病?”
江安抿唇没有说话,往边上走几步坐在了椅子上。
“如果不方便说也没关系。”夏尧跟着他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查出来的时候还能做手术,手术之后药物控制得挺好,现在已经差不多康复了。”江安最终做了个简短的解释。
这下换夏尧沉默了。
江安偏过头看了他一会儿,大概也知道了他接下来要问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情?”夏尧果然问他。
“去年过年那几天吧,一年多了。”
“是因为江乐生病你才不打比赛了?”
“原因之一吧——哎你不要那副替我惋惜的表情,不打比赛也没什么,现在不还好好的么。”
江安最怕看到这样的表情,像是突然就要把他拉回了一年多前那些难熬的夜晚,每个夜晚他都要经历一遍放弃比赛整个人破碎的痛感。
夏尧也没想到,自己找了那么久的江安不再打职业的原因竟然是这个,他脑海里各种复杂的想法和情绪纠缠在一起,让他突然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
江乐拿着医嘱从诊室出来,一眼看到夏尧的表情不太好,上前想问,又被江安眼神拦了下来,只好默默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偷瞄一下两个人,再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等江乐进了检查室,江安才想好到底要不要跟夏尧说那件事,他站在夏尧面前直勾勾地看他,先看了会儿才说:“夏尧,我不打职业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
——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事。
然而这后半句他到底还是没办法说出来。
夏尧只听他说出口的前半句话就已经诧异地抬头看他了,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能说出话。
“青训营的事,你信我不是那种人,但确确实实是我的疏忽,真要论做点什么事情来弥补,也应该是我来做。我明白,你知道如果是你出面澄清的话,他们只会把话说得更难听,什么新人不敢得罪大佬啊,潜规则啊这类似的鬼话,最终帽子都要扣在我头上的,扣就扣吧,我都不是很在乎。
“——我只是最近才回过头来想,我不在乎并不代表你不在乎,那是整整一年的时间,你可以上那么多场比赛,于情于理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听到这儿,夏尧立刻问他:“你知道我不怪你的,为什么还要说这些?”
江安随即苦笑:“......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这一年多闲下来了,才慢慢觉得之前做的很多事情都不太好,想尽我所能地弥补。”
夏尧实在是不太喜欢这样的江安。
他突然很想知道在江安的印象中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如他所想地把四年前的事情看得那么严重而又无法释怀。
“江安,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问江安。
江安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夏尧这个问题是在问什么,他条件反射“嗯”一声反问,看到夏尧真挚的表情后才判断出这个问题问的重点。
于是他换了个坐着的面向,侧身对着夏尧说:“我不是说你这个人爱计较,或是别的什么,我单纯就是觉得——”
“你单纯就是觉得夏尧这个人偏执孤傲,自尊心和好胜心都这么强,怎么可能会一点也不计较当年的事情,怎么会是真的希望你重返赛场,是么?”
江安当然没有这层意思,他刚动动嘴唇想解释,夏尧就又开始了。
“你想得没错,我天天找你切磋就是想赢你,想刺激你让你回到赛场上,不是因为你以前上厕所顺便搭救我两次我就一直记在心里想感谢你,也不是因为那年比赛前一晚你又救过我一次伤了手腕我想弥补你,只不过是因为我觉得比赛没意思,我已经不能从赛场上获得什么了。
“我现在打不了比赛,我需要一个强劲的对手让我重新燃起想要战斗的欲望,然后成为踏月第一个大满贯选手仅此而已——
“是不是这样更像你印象中的夏尧?那个你避之不及的夏尧?”
这样一段自白确实是让江安措手不及。
他震惊夏尧有这样的想法之余,满脑子都是必须得和他解释,什么“印象中的夏尧”、“避之不及的夏尧”,这简直是天大的误会!
“不是,我没有这些意思,夏尧你听我说,你知道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眼里看不到别人,我只不过是想做出点改变,真不是你说的那样,我——”
“哥,怎么啦?”解释的话没有说完,江乐先出来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问他:“怎么这就出来了?没做检查?”
“不是啊......哥我检查完了,你怎么了?”
江安愣住,这才注意到这项检查时间本来就短。他还想说什么,夏尧却先一步站起来轻声说:“晚上再说吧,先陪江乐去做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