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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水煮鱼和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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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江乐说太久没吃水煮鱼实在是很想吃,夏尧特意开着车一行三人去了四五公里以外的一家有名的店。

    饭桌上江安和夏尧第一次聊起了一年多以前那场半决赛前夜发生了什么,江乐一下子来了兴趣,鱼也不吃了,放了筷子伸长脖子兴致盎然地听。

    踏月竞技最辉煌的时候就是从第二赛季到第四赛季,俱乐部之间实力相差都不是特别大,每个俱乐部都有顶尖选手,每一场比赛都是异彩纷呈,各种惊险刺激的对决总是一场接一场。

    第四赛季决赛是江安从原俱乐部DP转入AD之后的第一场比赛,最后进入决赛的四支队伍分别是COD寒江映雪、DP醉酒踏歌、TWR沉烟冷、AD檐下雨,是几只实力实力都很强的队伍。

    半决赛前四个队各自都约了聚餐,寒江映雪和檐下雨正好在一个饭店。饭吃得热闹,大家都在喝酒,江安跟新队友待一起的时间不长话不多,酒量也不好,吃到一半觉得闷就决定出去走走。

    他刚从二楼包间下去在路边站了会儿,就看到不远处像是起了冲突,有人吵吵嚷嚷也不知道是在劝还是在闹。

    他本来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可不巧的是让他看到了人群的中心一张熟悉的脸——他线下赛经常遇到夏尧,所以人群之中只看了半个身子就立马把人认了出来。心下疑惑之时他慢慢朝那边走了过去,离得越近夏尧那张脸就越来越清晰。

    夏尧长了一双灵动漂亮的眼睛,人看上去却内敛沉静,再看他那抿唇隐忍不发的样子,江安大概猜到他就是冲突的当事人之一了。

    他挤开人群走到夏尧身边,正好看到路边一辆电动车边上站了个三十岁出头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这对母子的对面,电动车车尾那站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操着一口当地方言骂骂咧咧的。

    江安也没听明白那人口齿不清地骂了些什么,只见年轻妈妈把小男孩护在身后,吓得不轻,电动车的侧边也掉了漆,他小声问夏尧:“发生什么了?”

    夏尧眉心拧在一处,沉声道:“这人喝醉了,拦着这对母子不让他们走,车也给他们推倒了——就在我面前,我就说了两句。”

    话音刚落,那醉汉又不知道骂了句什么,一边骂一边朝夏尧走过来。江安隐约听懂一两个不好的词语,下意识侧身往夏尧前面挪了半步。

    他看看那对母子,又看看夏尧,说:“跟这种喝醉的人不要说这么多——这位女士,你先带着小朋友回家去吧。”

    “我们一上车他就说我撞了他,不让我们走......”年轻妈妈像是害怕那醉酒的人突然失了理智冲上来伤害自己的孩子,一边说这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提防着,时不时地往身后看。

    围观的有人认出这醉汉来,人群中传来一道声音好心提醒他们:“这人是个酒疯子!喝醉酒就到处砸东西打人的!”

    这话音未落,那醉汉就朝前跨了一大步,夏尧立刻上去把那对母子往后推了推,自己挡在年轻妈妈面前。

    江安嘴唇动了动,左右看一眼,说:“等警察来吧,小心点。”

    夏尧点点头“嗯”一声,声音闷闷的。

    醉汉嘴里没停过,一直用方言骂着,再加上前言不搭后语的,在场的当地人也听不太懂,由着他骂了五分钟。

    这五分钟里没人搭他的腔,众人也放松了警惕,他看没什么人理他,感觉这独角戏唱够了没什么意思,突然冲向路沿随手捡了一块市政施工没来得及拉走的砖块,抡起来就要往那对母子身上砸。

    年轻妈妈尖叫着转身抱住了小男孩,夏尧看着砖头落下来条件反射就伸手去挡——他顾不上这只手对他有多重要了,至少那一刻没能顾得上。

    他一手再把母子往后推,一手横在半空中挡着。

    可那砖头第一下没能砸下来。江安,使足力气往醉汉肚子上踢了一脚,踢得那醉汉踉跄后退,人群轰然散开。

    他极快地说了两个字:“快跑!”

    年轻妈妈一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力气,抱着孩子就往反方向跑。醉汉拿着砖头不依不饶地又追了上去,夏尧上来拦了一次,被狠狠推了一把,跌在江安下意识打开的手臂里。

    两人对视一眼,紧紧追了上去。

    年轻妈妈抱着孩子跑得不快,醉汉步伐不稳但始终是一个人跑,眼看就把人追到了,看到他高高扬起的手臂,夏尧突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循着本能跨了一大步背对醉汉挡在了那对摔倒在地瑟瑟发抖的母子面前。

    故事讲到这里,江安突然停了下来。他挑眉看看夏尧,顿了顿又说:“那一砖头要是下去了,估计尧神也不‘神’了。”

    “后来呢?后来怎么了?”江乐提着一口气,神色紧张地追问。

    夏尧转瞬的不自在后面色恢复如常,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喝了口汤,平静道:“后来我没挨打,你哥挨打了。”

    醉汉手持砖头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夏尧横插一脚而停下,他配合着气沉丹田的一声吼叫,仍是一手劈了下去。

    而后夏尧耳边一声闷哼,他偏过头就看到江安一手抱着另一边手臂站在身侧,皱着眉头紧咬下唇,轻轻咳了咳。

    顿时他脑中一片空白,听着身后遥遥传来警笛声,然后被人撞得离江安越来越远。眼看着周围的人都凑到了江安身边,自己却站在原地像是双脚被钉住,动弹不得。

    后来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檐下雨的经理开车停在门口等江安,夏尧追着江安小跑到车边,急匆匆地道了声谢。

    “——那个!刚刚谢谢你了。”然后看了看他的手臂。

    江安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臂,笑笑说:“没事,举手之劳。”

    “你的手怎么样了?”

    “还行,幸亏那一砖头没直接砸上来,不然够呛。”江安摇摇头,唇边还是云淡风轻的笑意,夏尧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他抿唇沉默片刻,道:“明天还有比赛,你不该那样。”

    江安原本都拉开了车门,听他这话又用手背把门抵着关上了,他反问:“不该哪样?”

    夏尧不说话,他就往前一步倾身过去,几分讥诮又几分正经地说:“我起码还能想着先踢他一脚,没动不动就挡砖头面前。”

    听出他话里有意思,夏尧猛地转过头来“争辩”:“我那会儿来不及细想。”

    江安随即眉心一耸:“你离他们母子俩最近,我知道那种情形之下挡过去是你的本能,那我帮你拦一下也是本能咯。”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夏尧说着向江安伸出了手,江安也缓缓抬手回握,应他:“行了,都小事,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好好打比赛。”

    面前的黑色轿车离开视线后夏尧又在原地站了很久,他头一次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愧疚自责,然而无论是如何的思绪万千,他也没有想到事情后来会发展成那样。

    面前的番茄浓汤慢慢凉下来,面上飘了薄薄一层油,江乐轻轻用勺子搅拌着,看着碗里的汤,等这个故事讲完三个人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说:“原来哥的手是那时候伤的啊......”

    此言一出,夏尧立刻转过头看着江安,眉心拧在一处扬声问他:“你手真的受伤了?”

    “不是,你别听他乱说,他都不知道。”江安放下手里的勺子,叮当一声嗑在碗沿上,江乐循声看过来,他抬了筷子干脆利落地敲在江乐脑门上:“你瞎说什么瞎说,我手没事。”

    “那天我还看你手抖来着,杯子都打碎了那还不是——”江乐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后退,嘟嘟囔囔直呼委屈。

    夏尧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马上严肃地又问江安:“你那天晚上是不是真伤到手了?”

    “我都说了不是——”江安知道夏尧在想什么,他无奈叹息道:“我那天是因为太久没有跟职业选手打过,有点紧张了,你就当是ptsd吧。”

    江乐心虚不敢看江安,只埋头喝汤,全然听不清两人说了些什么,后来听到夏尧突然点了他的名,才放下汤匙猛地抬起头来。

    他听见夏尧语调上扬地不知是在问江安还是在问他:“你直播间那个小楼东风就是江乐?”

    “是,他这一年多养着病没去学校,没事的时候就玩玩游戏。”

    江乐看江安那犹豫的样子,想补充多说两句也都咽了回去。

    倒是夏尧突然来了兴趣,之前让李臻和问过江安这个小楼东风是谁,江安一直躲躲闪闪的不肯言明,原来就是他亲弟弟江乐。

    他拿纸巾擦了擦嘴,直接问江乐:“你想打职业吗?”

    “他不。”还不等江乐本人答话,江安就替他“回绝”了夏尧。

    夏尧看了江安一眼,轻笑一声:“我问的是弟弟,你怎么不让他自己回答?况且我就是随口问问。”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他身体不好,打职业强度太大了,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江安解释道。

    而江乐一向听江安的话,任何事都是,他始终沉默着表示对江安的说辞的认可。

    夏尧见此情形也知道多说无益,找了个话题把这事岔了过去,“那你突然不打比赛了总有个原因吧?”

    “家里出了变故,加上江乐又病了,我要是再打比赛就没精力照顾他,只能放一放。”江安轻描淡写就将这个引发夏尧诸多猜想的原因说出来,夏尧反倒是不太能接受了。

    他一愣,随口反问:“真的?”

    不料江安见他的反应竟是噗嗤一笑,说:“那当然是真的——你以为是因为救你受伤了?”

    夏尧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刚开始我确实以为是你受了伤没办法继续打了,后来我想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你也没必要一直背着打假赛的骂名退役。”

    “说真的夏尧,”江安一边说一边倒了两杯饮料,一杯递给夏尧,一杯端在手里,说:“我游戏玩了很多年了,也打了那么久的比赛,圈子里这么多人包括李臻和跟陈故,没人这么在意我到底回不回来比赛,我真的很想问你——”

    夏尧看着他突然而来要跟自己碰杯的动作,一时错愕,反应不及没能跟上,只听得叮一声玻璃杯相撞的声音,对面那人就“擅作主张”地与他干了杯。

    江安一口喝完了大半杯饮料,继续道:“你明里暗里的,自己问过也让李臻和陈故问过了——而且谭启极力推荐我当沉烟冷二队的教练,也是你的计划吧?”

    夏尧还未答话,江乐就在一片静谧中以上厕所为借口离开了饭桌,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各怀心思的两个人。

    江安知道自己那个细腻贴心的弟弟这是有意回避,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今天在医院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不会放在心上,撇开那些原因,我更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夏尧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放下手里一口也没喝的饮料,侧过身一手搭在桌上,说:“你去沉烟冷确实是我拜托谭启的,但说是计划未免太不好听了——你不放在心上的那些话就是我的心里话,我说之前那些事情我都不在乎,希望你回来打比赛也是真心实意,我不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优秀的一个职业选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在赛场上。”

    “其实我——”

    “江安,我就是纯粹的想再次在赛场上和你交手,再和你好好打一场,这想法有这么不可信吗?有这么见不得人吗?李臻和不信,陈故也不信,我夏尧在你们心中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就是一个想要撕开别人伤口践踏别人尊严去实现大满贯的人?”

    看着面前夏尧神情和语气都是那样真挚,江安叹息的同时不禁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在某些方面真的表现得过于防备他。

    眼看夏尧大有再说一段的架势,江安及时抬手打断了他:“夏尧,你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我不回来打比赛——”

    “不,你要回来。”

    “我的意思是......”

    “你要回来打秋季赛那事我听说了,但是不关他们两个的事,是我胡搅蛮缠拿刀架他们脖子上逼他们说的。”夏尧平静道。

    “这两个狗东西......”江安抬手捏了捏眉心,继而无声地笑了笑说:“我不打职业的原因从来没跟别人提过,陈故也只知道是江乐病了,这一年多我没和圈里的人联系,拒绝你的好意也不是针对你或者有意地防着你。”

    江安知道自己一向固执,当初家里出了事,连最亲近的朋友他都没有提过,眼下却不知为什么,看到夏尧明亮的一双眼睛就这样定定望着他,好像就要忍不住向他说起来。

    他一时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想夏尧一直误会,还是不忍让他一直误会下去。

    沉默不语片刻,他抬头看着面前的人,调整了语气缓缓说:“我突然不打比赛,除了被打假赛的传闻影响之外,还因为我父母突然在国外去世了,江乐重病,我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