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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是谁？！”
陈故立刻高声反问他，音量之大江安以为自己碰到了免提，他还没看明白手机屏幕，陈故就又嚷嚷开了：“你说那个治疗是夏尧？是夏尧？江安，你是又喝多了吗？”
江安按了按耳朵，皱眉道：“小点儿声。”
“不是，江安，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呢？那人是夏尧？咱俩认识的那个夏尧？”
“是夏尧——我觉得应该是他。”江安语气如常，并没有受到陈故的影响。他拿着手机去倒水喝，路过江乐房间看到没了光线，说话就又小声了些，“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差不多是他吧。”
“你怎么判断的？”陈故终于恢复了正常音量，他等不及江安回答他就又连声追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老实跟我说，你今天把我叫走之后到底跟夏尧说什么了？”
听他串珠似的提问，江安仔细想了想该从哪里说起。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从高中那会儿讲起了。
他关了灯仰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映着不远处写字楼的广告灯，思索片刻道：“安心心心曾经用飞星的输出心法在我面前上演过野外1V3，手法很像路正祺，联想到谭启找我说进沉烟冷的事，我一开始以为是他，还特意去问过他。”
“那后来又怎么怀疑到夏尧头上去了？”陈故问。
“他否认了，我观察了几天，确实发现他不像。再后来我发现安心心心的治疗手法越来越像俞君昊，我听老李说夏尧找俞君昊教他怎么玩治疗，我就有点怀疑是他了。”
“你这么一说，我刚刚就觉得这个人......”
“安心心心有一次开麦了，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我那会儿又觉得是不是我想错了，而且前几天夏尧找我组排的时候，安心心心也在线，本来我都觉得应该是我自己想多了，最后我们打3V3的时候，安心心心和夏尧配合得又太完美了，就好像我才是刚认识他们的那个人。”
江安说着又想起那晚安心心心卡着不到一秒的时间接夏尧的技能，操作行云流水一般顺畅，除了俞君昊他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陈故沉默了十几秒才终于又憋出一句话：“夏尧为什么这么做？”
江安其实也不知道，正因为他不明白才没有直接去问夏尧到底为什么。他一眼撇到桌上那袋棒棒糖，缓缓说：“我不知道，但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你又搞什么事情了？”陈故警惕道。
“......我只是想跟你说点高中时候的事，晚点微信聊吧，我还开着直播呢。”江安无奈笑道，回到电脑面前坐下，发现好友列表“清和夏”这个ID还是灰的，心中竟有些失落。
他正要挂电话，想了想又把陈故叫住了：“哎你等一下，我现在下播，然后跟你说吧。”
给直播间交代完下播之后躺回床上，江安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把卧室里灯都关了，一片漆黑中他合眼静静想了片刻，然后直接给夏尧发了条信息，同时问陈故说：“夏尧转学是因为打架，你知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了？”
他给夏尧发信息问他：今天怎么不找我切磋了？
“不知道啊，可能是不想惹麻烦吧，他一向低调。”陈故回应道。
江安无声地笑笑，说：“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肯定又都是因为我，我好像把那几个人揍了一顿，鸿远校纪校规挺严，大概给他惹了一堆麻烦，最可怕的是我居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要是夏尧我也转学。”
陈故立刻嫌弃道：“你又说什么梦话呢？”
“你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家的？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好奇呢？”江安总算总算想起来那晚自己还有个“帮凶”——要不是陈故突然就不见了，他也不至于跑去干出那样的事来。
陈故像是也忘了那回事，经江安提醒，这才想起来，说道：“我好奇什么？我一睁眼你人没了，那我肯定以为你回家了啊，就自己打车走了。”
听到听筒里理所应当的语气，江安痛心疾首，叹息一声又说：“要是你叫上我一起，我也不至于对夏尧做出那样的事。”
“啊？夏尧？你和夏尧？你对他做什么了？”
夏尧刚关电脑，微信就叮咚一声提示收到新信息。
他突然觉得闷，看时间还早穿着拖鞋就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想去海边走走。
海面泛着腥咸的味道，海浪一朵接一朵地拍过来，打在礁石上哗啦作响，声音清脆，比在屋里听到的清爽得多。
他摸到兜里有一颗棒棒糖，拿出来借着月光一看是香橙味的，犹豫着揣回了兜里，走了几步又拿出来剥开放进了嘴里。
他是下午收到快递的，看着小号私信里江安那句“你应该挺喜欢吃香橙味的棒棒糖吧？”，心里或多或少怀疑江安已经知道了安心心心就是他，不然为什么偏偏是“香橙味”？
香橙酸酸甜甜的味道还在唇齿间乱窜，江安的信息就又发了过来。
夏尧在一处礁石边上停下来，打字回他：今天很累。
白天江安跟他说了太多话了，要应付那个突然不失忆了的“失忆大王”他确实是很累，脑子差点要乱成一片空白，一听到江安提起那晚他就自然而然想起了那个吻。
甚至一看到江安他就不由自主去想，时隔七年那两片唇瓣是不是还跟七年前是一样的触感。
太早了，江安埋下的那颗种子实在是太早了。这些年来他的埋怨和不甘，一天一天地滋润着它的生长。
无论是四年前无意中与江安再次“相遇”，还是四年后两人多出来的这些交集，都像生长激素一样让那颗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
夏尧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小气”过，拿着手机看江安发的信息就会觉得心中一股怒气，翻江倒海地冲撞他的心口，他甚至还搞不清楚自己怒从何来，就黑着脸点开了江安的资料卡，拇指差点落在“加入黑名单”上。
江安刚刚问他：没休息好吗？
手腕一抖他回过神来，重新点回了信息列表去，思来想去都没有回复那句充满“慰问”语气的信息。
又在海边站了会儿，夏尧突然双肩发冷，他抱着手臂朝四周看了看，海风拂过脸颊的时候才发现，竟是秋意渐凉。
他于是回到二楼自己的卧室，仍是关了所有的灯，只有月光倾泻进来铺在他的床铺上。
他拿了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决定打开手机回私信。
安心心心这个ID好像是去年注册的，一条微博都没发过，终于发现江安回归踏月后，他把原先一串英文改成了“安心心心”，假装成江安的粉丝混进了粉丝群。
他知道只要是江安打定主意的事情，无论是谁都难以动摇半分，况且那样自尊心极强的一个人，如果自己贸然跑去跟他说回来打比赛必然是不起任何作用。
他很少用这个号发动态，刚刚看到脚边有一只小螃蟹，觉得可爱就拍了下来，随手发了条微博。
现在江安居然开着大号过来评论他。
心安1128：好可爱。
还点了个赞。
好可爱？
他怕别人顺着点赞的微博摸过来，赶紧删了他那条评论，没两分钟江安就发私信过来了。
心安1128：为什么删了我的评论啊？
他总不能直接开口就骂江安缺心眼，想了又想并且逐字斟酌了片刻才回他：
安心心心：被其他人看到了会给你添麻烦的啦！
句末还附带了个可爱的emoji。
他心想这样总不像夏尧本人了，夏尧本人是不会撒娇的，对着江安撒娇那更是不可能的。
可这条信息发出去了没两分钟，他又收到一条评论提示。
心安1128：真的好可爱。（这条不准删了。）
他手一抖，真想扔了马甲问江安是不是疯了，可转念又一想，现在江安评论的只是一个和他关系比较好的粉丝而已，那人要是知道这ID背后是自己，肯定就不会这样说话了。
而另一边江安两手拿着手机侧躺着床上，食指敲打在手机侧边看夏尧顶着安心心心这个ID给他发来一串省略号，无声地笑了笑打字回复到：棒棒糖收到了？
同城的话应该早就收到了，但是这人收到了也不说一声，江安联想到夏尧捧着一包香橙味棒棒糖错愕惊慌的样子，也不知为什么会噗嗤笑出了声。
他其实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发点来支撑自己这些行为，只好当是对夏尧展开的全方位调查了。
安心心心：收到了，很好吃。
心安1128：嗯，这糖上学那会儿我就爱吃，特别是香橙味，学校里小卖部的这种口味总是最先卖完的。
安心心心：因为好吃吧！想不到安神也喜欢吃棒棒糖呢[/可爱]
心安1128：那会儿不知道是谁，就只买这种口味，每次要是去晚了就被那人买完了。
夏尧不知道江安今天怎么话这么多——跟谁的话都这么多，他把对话框里的一句话打了删删了又打，过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怎么回他。
心安1128：你住海边吗？但是我看你的地址好像离海边又挺远的。
安心心心：那是刚才在海边散步的时候拍的啦！我不住海边的，安神今晚不忙吗？
他言外之意就是今晚你话太多了。
遗憾的是江安并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收到这条信息之后江安赶紧给他发了“不忙”两个字过去。
江安就像是故意气他似的，心想你不想跟自己说话，你的马甲总不能也像你本人那么没耐心吧？
他忍笑回到：怎么了？是不是我话太多耽误你了？
作为粉丝，作为安心心心，对面那人是绝对不会“嫌弃”自己话多的。江安想。
果然没一会儿那边回复他：不是不是！怎么会呢，我是怕耽误安神的时间呢！
江安挑眉，心说既然大家都有空那不妨好好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了。
他往上翻聊天记录看两个人第一天发私信的时间，又说：那没事，我现在没事。你一开始就是玩飞星治疗吗？我记得第一次你是玩的碧心，用碧心陪我刷的本。
安心心心：啊不是，我没有一直玩的，因为太菜啦，什么都觉得不好玩......
菜？
你一个大满贯选手跟我说菜，这瞎编得也太离谱了。江安遂发了个不以为然的表情包过去表达自己对他那句话的不认可。
心安1128：没有啊，你后来都玩得挺好的，进步特别大，一点都不像普通玩家。
想到那人现在说不定缩在被窝里紧张无措地揪着床单，江安心里就觉得舒坦——他从来没发现原来“欺负”夏尧这么快乐啊。
但马上他又想到夏尧在自己直播间刷的那些礼物，越来越觉得不妥当。趁夏尧还没回复他，他赶紧又发信息过去：对了，以后你不要给我刷那么多礼物。
夏尧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江安面前掉马，仍然是用撒娇卖萌掩饰着自己的身份。他撒娇撒得行云流水，自己也没发现原来那么“适合”这种风格，很快就在江安心中建立起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人设。
他毫不自知，措辞都是那么轻快可爱。他回江安：喜欢安神就想给安神送礼物呀！
除却突然出现的“喜欢”二字让江安心头震动，最后那个“呀”字更是点睛之笔。
江安突然捂住心口急急喘了两口气憋住胸中一股火，脑海中夏尧一张板着的脸竟然慢慢有了笑容，眉眼弯弯的样子煞是可爱。
他狠狠出了一口气，把那个鲜活生动的形象从眼前甩开，回复到：这礼物太贵重了，以后少送。
安心心心：安神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少送一点QAQ
卧槽居然还有“QAQ”？！
江安惊呆了。
没想到夏尧居然是这种人！他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居然真的让他试出来了——哪有酷成那样的人？这肯定是夏尧本人了。
平日里严肃正经少有笑容，私底下竟然这么可爱，肯定就是夏尧没跑了！
黑暗中江安一颗心兀自怦怦直跳，歇口气的机会都不给他，全身的血液像是在血管里极快地跑动，在太阳穴附近片刻停留，撞得他眉梢两边突突地跳。
他手腕都有些发抖，拇指哆嗦着打字，全键盘容易点错，弄了半天也没打完一句话。
安心心心：安神生气了吗？不要生气呀，我以后真的不送那么多了！
再加了个大哭的表情包一道发过来。
江安觉得这颗心再跳就要失常了。他干脆果断地结束了这段对话，匆匆忙忙回夏尧一句“晚安”就锁了手机屏，把手机扔到床铺另一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一种难以名状的危机感慢慢占据了他的心之所想，他一边慢慢呼吸，一边安慰自己是这颗心太久没动，动起来有点声势浩大。
停止思考的两分钟后，江安回过神来整个人一惊——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动心”，这心是能随便动的吗？
他后知后觉自己想得过多，合上双眼开始逼迫自己睡觉，喊了一声智能音箱播放催眠音乐，在舒缓的音乐声中慢慢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果然人一闲下来，就擅长给自己下套。
这么想的不止思绪混乱的江安，另一边撒娇卖萌装可爱的夏尧的马甲夏尧本人，看着对话框里突如其来的“晚安”两个字，呆愣了几秒，随后脑子里嗡的一声，也不运转了。
他提出不打山海杯，要休息，只不过是因为最近压力确实太大，李臻和开玩笑说他闲出屁了，他也真的当是玩笑话，没想到一闲下来就真的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这夜半三更四下里寂静无声，偌大的城市里东西两头的两个人各怀心事，耳边一阵喧嚣，头一回默契地生出了同样的想法——不能再放任自己闲下去了，否则迟早是要“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