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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兄?”李长笙听了揶揄道,“嘁,早知道去找你师兄就是了,还跟你费这么大劲儿。”
“哦?既然如此,那这位姑娘就请去找我师兄帮你们好了。”王道士摇晃着脑袋,故意跟李长笙斗气。
“去就去,”李长笙哪里肯嘴软,转身要走之际,忽然明白过来,“啊,你个臭道士,耍我是吧。”
几个人一见李长笙这幅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笑什么笑,死郭暧,臭咸鱼。哼,好啦,我不管啦,你们问吧,你们问吧。”李长笙几步坐回去,嘴撅的老高。
王道士虽爱斗嘴,却并非爱计较的人,当下接着说道:“我师兄避世已久,我又曾做过一件十分对不起他的事情。本来不想横生枝节,奈何这件事事关国运,纵然草民,也该出一份力才是。我师兄就在终南山一处道观修行,法号玉清子,自诩白鹤道人。”
“哦?在下也好交游佛道,终南山中修道之人,也认识些许,却不曾听过这白鹤道人的名号啊。”郭暧坦承的说道。
“这不奇怪,我说过他老人家避世已久,而且我们这个流派,修行之人本在少数,不求闻达,数百年来都少有人识,算是道门中的一个秘密流派。”
“哦,既是如此,想来仙长修行之处,也十分的隐蔽了,不知我们该如何才能得以拜会呢?”
“放心,我会画一张地图给你们,方便寻找。”
“你就不能带我们去嘛?”李长笙搭话。
“不能。我若去了,怕是这事反而办不成,我说过我曾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
“噢,如此,真是难为先生了。”郭暧连忙致歉。
“没什么。我帮你们,也是在帮我自己。”
“既然你那师兄又是避世又是难找的,想来性情十分的古怪,我们就算找到了,他又怎的会帮我们?你去了,总算师兄弟一场,就算他还计较你,总比我们自己去的强吧。”李长笙怕王道士不是真心帮忙,不由责问。
王道士看了看李长笙手上的竹管,“不会的,这幅画既然与他有着莫大的渊源,他不会置之不理的,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
王道士当即便画了两幅地图,交给郭暧,“我师兄修行所在,乃是依照道家奇门遁甲之术所建,是为山外山、楼外楼。寻常人根本无法入得其内。这里有两张地图,天字号这张地图,画的是人间实有之处,你们按照图中所示,寻迹而行即可。这张地字号地图,便是依照奇门遁甲所建的幻境,此处非实非虚,非无非有,你们进去了,千万要按着我所指示的方位行走,不可行差踏错,不然迷失在这幻境之内,可就性命不保了。”
“噢。既是如此,我们定然按照先生指示行动,不会贸然作为的。”郭暧接过地图,果然,两张图一张标注一个天字,一张标注一个地字。笔法简练精妙,寥寥数笔,便将山势水脉描绘的十分清楚,路线亦是有始有终,标注清晰。
“噫?这两图所画分明是同一片地方啊?先生,这是——”郭暧摊开两张地图,鲜于燕和李长笙一看,果然如郭暧所言,两张图上山岭水脉,画的一模一样。
“对呀,这里分明就是楼观台所在,哪里有什么山外山楼外楼的?而且楼观天也从来没什么玉清子白鹤道人的啊?”李长笙不禁抢白,“你这道士,不会在耍什么花招吧?”
“哈哈哈哈,这正是山外山楼外楼的精妙所在,”听李长笙这样说,王道士不但不生气,反而十分的得意,“它就像这个世界的一个影子,然而又与这个世界处在完全不同的时空轨道上。”
王道士说的愈发玄妙,不过听起来,这和他的画术似有相通之处,应该不是在说谎。郭暧听他说完,不禁拍手赞叹,“既然这山外山如此奥妙,我们登山之时,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恩。郭兄弟不愧是郭老令公的六公子,谦恭知礼,贫道十分的佩服。素闻郭公子博学通达,想来也明白难者不会会者不难的道理。这山外山,若是不懂的人踏入,自是十分凶险,若是掌握了方法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刚才我已讲过,山外山依照奇门遁甲之法所建,而这登山的路径,则是依照伏羲六十四卦所设。终南山楼观台,有四座山门,每座山门分出大、小两条路径,虽然所有的道路最终还是汇成前门、后门两条路,然而途中,最初的八条路径纵横交错,可不断变化演绎,总有数百种走法。寻常游客、信徒登山,只为到达山顶,无论如何走法,并无妨碍,都能登顶。然而要想入得山外山,则需按照我天字号地图所示的路径,你们别嫌绕路,别嫌麻烦,不这样走,你进步的山外山的门的。”
郭暧摊开天字号地图,仔细看那路径,果然暗循了伏羲八卦之要。鲜于燕不懂这些东西,只是看郭暧认真信服的样子,就觉得心里很踏实。
倒是李长笙,一起看过地图后,不禁发出一声赞叹。听得王道士更得意了,不禁问起,“这位三王子,也懂这奇门八卦之术?”
“嘁,我才不懂这些鬼画符,瞧把你们美的,建这座山的又不是你。”
“哈哈哈哈,建这座山的人,是我的祖师爷,他的道法修为那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王道士郎然一笑,“另外,你们听好了,这天字号的图路好走,然而门却难入。这条路还是实有之山,实有之路,你们按着我所指示的路径走过,就会达到一扇乌有之门。”
“乌有之门?”
子虚乌有,便是杜撰虚幻之意,乃是世间没有的东西。几个人听得一时愣住了,不禁同声惊呼。
“这扇门的玄妙之处在于它同样有无数种变化,心性、胆识、智慧,都要非常出色的人,才能通过这一关的考验。”王道士说到这里,得意之色竟稍有收敛。
“还请先生不吝赐教。”郭暧见他不说了,赶忙追问。
“那道门,我平生也就走过几次,每次都遇见不同的变化。前几次是同师兄一起走的,我自己只单独走了一次,我也曾问过师兄,如果我自己单独走那门时,可有什么章法,师兄也不肯多说什么,只是说,倘若他说了,我便再也进不得那门了。师兄还说,这世间许多事的奥妙,皆在说不得。有时候我也跟师兄逗乐,就说那道门是说不得门。到时候,你们全凭自己的智慧和胆识,走过去就好。”
郭暧是听说过一些道门内的玄妙之事的,看王道士神态表情,也不似有所隐瞒。
“你们一旦踏入门内,便会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山脚下,此时也不要惊慌,那已并非实有之境,正是山外玄山了。你们只要依照地字号地图所示,登山即可,入得楼外楼中,自能找到我的师兄。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你们登山之日,若是单数,则需在午时之前登山,若是双数,则需在午时之后登山。不可记错了,更不可在午时之内登山,日出之前、日落之后,也不要登山。个中玄机你们也不要问了,这本是本门的秘密,今日能告诉你们,都是天意。”
“如此,多谢先生了。”
王道士交代完毕,已近子时了。郭暧便邀他与自己和鲜于燕同住一间,各自休息了。转眼已是清晨。
早饭很是丰盛,汤羹奶酒,各色点心,看去便有十二分的食欲。
“我说臭道士,如果我们这次失败了,可要再回来找你的。”李长笙轻轻咬了一口奶酪,慢慢咀嚼起来,唇边沾了一点奶渍,更添可爱。
“放心吧,我不会跑的。再说了,倘若你们真进不了那山外山,怕也没机会回来找我喽。这一路上,恐怕你还得多听这位郭公子的话,不然——”
“不然,不然什么?谁要听他的话了,本公子这么聪明,要登你那破山,还不是易如反掌。”
“啧啧啧,那山外玄山,可不是聪明人上得去的。”
“那还得是傻瓜才上得去喽?”
“哎,你还别说,真的就只有两种人上得去,一种是傻子,一种是大智若愚之人。”
李长笙还要同王道士理论,被郭暧拦下了,听得出,王道士还是在点拨他们。
“多谢先生指点,请。”说罢,郭暧便举起一杯奶酒,一饮而尽。
王道士本是风流洒脱的人,此刻却端着一杯酒,不肯入喉,眼眸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他对郭暧怀着一丝感激之情。
真是奇怪,明明是他帮了我们,怎的却似在感激我们似的。
“哦,对了,先生,您和柳梅的事情大可放心,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不会再多查问,相信以先生的手段,定能有个完满的结果。虽然交往不多,但我肯定先生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不同于寻常的登徒浪子。”
“如此多谢,如此多谢了。”王道士终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且,兀自连斟数杯,痛快喝了。
几句闲话过后,众人早饭罢了。今日正是八月十二,双数,此时赶路可在午时到达楼观台山下,午时过后,便可登山。
几人要了驿站的马匹,一路直奔终南山的方向而去。
“我说浪荡公子,我们就这样把那个王道士放了啊?”
“不然呢?你看他很像十恶不赦之人么?”
“不像,倒是那个老钱脑满肠肥的,一大把岁数,还娶了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小老婆,真是可恨。”
“哈哈哈哈,所以啊,且由他去吧。”
“不是,我是说,你没觉得那王道士神情有些古怪么?昨夜里你们没再谈什么吧?”
“没有啊。不过,我倒是也觉得他神情有些古怪,整个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是呀,你看他昨天一副嬉皮笑脸的,虽然不大招人喜欢,可今天看他这么正儿八经的,又是一脸伤感的,反而不适应了。”
“恩,想不到,你看人很厉害嘛。好啦,我们还是走快点,早点把正事办完才好。”郭暧说完,打马疾行。
话是如此说,可郭暧心里却隐隐的浮上一丝不安来。
众人到达终南山脚下的时候,已是午时。一条大道,直通楼观台山门。
所谓楼观台,乃是一座道观。
据说当年老子西去的时候,途径函谷关。正巧函谷关关令,尹喜,亦是一位精通天文地理能知前古未来的贤者,而且他亦曾官至周朝大夫,素闻老子的学识。
那个时候,正直周敬王在位,天下纷争不断。尹喜猜到老子此番西去,一定是厌恶了朝纲不存礼法崩坏的乱世,日后定然不会再回中原了。
当下便好生款待,恳请老子将其所学流传下来。
老子也很欣赏尹喜,知道他是个奇人,便讲授了《道》《德》二经,传授尹喜。
这楼观台的前身,便是尹喜所建的一座高楼,是他用来观察日月星辰的地方。得传《道》《德》经后,他便彻底辞去官职,于此归隐,传播老子学问,终成道家一派。楼观台也就成了道家思想的发扬地。这位尹喜,也便成了文始真人。
后经历代修整扩建,楼观台规模不断扩大,尤其大唐天子尊老子李耳为祖,崇信道教,楼观台信徒众多,规模更尤胜以往。
还有三天,就是中秋了,届时楼观台将会举办盛大的拜月祭奠。不仅是长安附近的州县,举国各地的道教信徒,亦是来者纷纷。
大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路两边客栈酒肆、香火铺子鳞次栉比,非常的繁华热闹。
路上行人众多,郭暧一行人只得下马步行。及至望见山门的时候,便挑了一间还算干净气派的酒家,歇息下来。
酒饭间隙,李长笙赶紧催着郭暧把地图拿出来,大家再看看。
郭暧取出包裹,打开一看,忽然瞥见包裹里多了一样事物。是一件蓝青色的小布包,拿起一看,上面还别着一张字笺——
郭公子雅鉴:吾与师兄久别,至今十六载矣。本以为落拓江湖放浪形骸,胸中块垒自可随日月消磨,然平生憾事终至无可排遣。吾之错,吾无悔,然愧对师兄恩德,死生难报。
还请郭公子办妥自家事后,将此物交与吾兄。切记,切记,此物不可提前示人。
落款年与日,玉京子。
“哦,原来这王道士道号玉京子,”李长笙看完,一脸坏笑,“不如我们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