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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贵妃陪侍在皇帝身边,替皇帝斟了一杯酒,圆润的眼睛深情的看向皇帝,“陛下好酒量,臣妾再敬陛下一杯,陛下文韬武略,天下归心,实在是当世尧舜,万世之功!”
皇帝笑道:“朕哪有爱妃说得这样好,终究比不上先帝平定乱世的功绩。”
吴贵妃认真道:“陛下就是太谦虚了,都说打江山难,以臣妾浅见,先帝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治理江山才是真本事,陛下可比先帝强多了。世人愚昧,才看不见陛下的功劳。
这话算是说到皇帝心坎上了,他伸手搂着吴贵妃,感叹道:“还是爱妃最懂朕,若是人人都如爱妃一般明白朕的心,何愁江山不兴旺。”
皇帝就着吴贵妃的手喝了一杯酒,他在席面上看了一圈,转身问旁边的刘喜,“阿衍呢?他还是不肯来吗?”
刘喜噗通一声就跪下来,大声道:“老奴已经去请了,劝也劝过了,可大殿下身体不便,实在是不能来赴宴。”
皇帝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落寞的神色,“朕想当一个慈父,可阿衍总是跟朕拧着来,哪里是什么身体不便,他就不是不想见朕!”
“罢了,随他去吧,不是为父不慈,只是这孩子太倔了,朕也拿他没办法。”
吴贵妃拍了拍皇帝的心口,温言细语的劝道:“陛下已经对大皇子很宽厚了,齐家之事,陛下并未迁怒大皇子,可大皇子不知好歹,非要替逆臣辩白,这才伤了陛下的心。”
“臣妾明白陛下一片慈父之心,日日派人去请,说不定大皇子今日会来,臣妾相信总有一天大皇子会想明白的,会理解陛下的难处的。”
皇帝握住了吴贵妃的手,“爱妃辛苦了,阿衍这孩子脾气不好,肯定没少给爱妃气受吧?”
吴贵妃面露娇羞之色,“能为陛下分忧,臣妾不辛苦。”
五皇子适时走过来,义愤填膺道:“大哥不敬父皇,是大哥不孝!父皇何必为这个不孝的东西伤心,儿臣也是父皇的孩子,儿臣一定会好好孝敬父皇,绝不会让父皇伤心的。”
皇帝笑了起来,“好好好!朕知道你的孝心,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你,瞧瞧你都瘦了,可是刑部的事务太累了?平日里要注意休息才好……”
高台之上,三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其他皇子压根就插不上话,连给皇帝敬酒都只是匆匆一瞥,恐怕皇帝连他们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
八皇子更惨,他天生口吃,敬酒词还没说完,皇帝就不耐烦的一甩袖子,怒道:“安嫔怎么教你的?连句话都说不清楚,退下吧!”
萧沐的位置排在众多皇子之后,都快挨着太和殿的门了,皇帝不喜欢他,自然也没人过来跟他搭话。
百无聊赖之际,他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转头就看到大哥坐在轮椅上,身后只跟了一个娇滴滴的宫女。
太和殿是有门槛的,可周围的太监就跟瞎了眼似的,无人上前帮助萧衍。
萧沐隐约觉得父皇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看中大哥,不然为什么这些太监都敢这般怠慢大哥。
“大哥?你怎么来了?我来帮你吧。”萧衍立刻起身去帮忙抬轮椅。
那个美貌的宫女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嫌弃他的小身板,冷声道:“不用,我自己来。”
话音刚落,萧沐就看到那个宫女居然抬起了笨重的轮椅,稳稳的跨过了门槛,连人带轮椅,把大皇子送进了太和殿内。
萧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多看了那个宫女几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力气这么大的宫女。
门口这么大的动静,立刻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纪云欢坐在轮椅上,顶着废太子的身份,坦然接受众人的围观,不管是讥诮还是怜悯,她都无所谓。
短短几步路,萧衍推着粗糙的轮椅,走得步履艰难,手背上青筋暴起,竭力忍耐才没朝着那些人露出愤恨的目光!
他其实并没有小云想象中的那么坚强,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滋味真的很难熬,他从不露面,把自己藏在阴暗的东宫里,仿佛这样就可以隔绝一切的恶意。
三年之后,重新回到太和殿上,他仿佛看到了满地的鲜血,听到了母后悲愤的控诉,母后走的那样决绝,鲜红的血扑到了他脸上,成了他永生永世的噩梦。
纪云欢敲了敲轮椅扶手,萧衍停下了脚步,轮椅停在了大殿中央。
萧衍低头,在小云耳边轻声道:“殿下,你能行吗?不行的话咱们就回去吧。”
纪云欢穿着一身朴素的棉布衣衫,跟满殿的华贵格格不入,她低着头,轻轻的咳了两声,一副病弱的模样。
“别担心,我没事,你先退下吧,我自己能行。”
萧衍犹豫了一下就松开了轮椅扶手,低眉顺目的退到了一旁。
他手心藏着一把小巧的袖中剑,无论如何,他一定会保证小云的安全。
纪云欢艰难的操控着轮椅,越往前,人越来越多,移动得也更加艰难,无人过来帮她,满朝鸦雀无声,仿佛在围观一场喜剧。
终于,她撞歪了五皇子的桌案,来到了皇帝面前。
两人之前隔着高高的台阶,她自然是上不去的,如今的她,只能仰望高高在上的帝王。
纪云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起来虚弱极了,她撑着身子站起来,很快便跌落在轮椅上。
她冲着皇帝拱拱手,身体拜了下去,语气沉痛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如今儿臣连给父皇请安都做不到了,实在是惭愧。”
萧启平恨不得仰天长笑!
三年过去了,萧衍终究还是对他低头了!
这便是帝王的威严!无论是谁,哪怕是先帝钦定的皇太孙,只要敢忤逆他,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若是萧衍真心臣服,他也不是非要对一个废人赶尽杀绝。
萧启平激动极了,大声道:“好好好!来了便好!三年了,我儿终于想通了。”
吴贵妃也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大殿下终于来了,刚刚陛下还在念叨你呢。”
五皇子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几个太监正在收拾被撞歪的桌子,他气得不轻,愤然道:
“对啊,咱们都是一早便来这里等着,生怕错过了父皇的圣颜,大哥姗姗来迟,可是对父皇有所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