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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韶明和常笙画陷入了无言以对无话可说的冷战状态之中。
其实宁韶明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的。
几个小时前,宁韶明还在盘算着新兵里有几个苗子,而几个小时后他们遭遇了一群雇佣兵的袭击,而这群雇佣兵又被另一群雇佣兵带走了,整个过程下来,他都没有搞懂这件事是怎么发生又是怎么结束的。
按理来说,常笙画没跟他提前解释,这件事算是常笙画理亏,宁韶明应该质问她,让她把整件事说出来。
可是说着说着,这件事好像又变成是宁韶明的错了,常笙画用那种很失望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是他辜负了她的好意,没有做到该做的事情,十恶不赦到活该只能自己在心里抓狂至死。
宁韶明很憋屈,憋得他恨不得用子弹把周围扫射成马蜂窝,但是新兵选拔还没有结束,常笙画还在旁边盯着他,他连任性的资本都没有。
以前的宁大少明明都是爱干嘛就干嘛的,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缩手缩脚了?
宁韶明几乎想迁怒到常笙画身上,逼着她和自己打一架。
但是他又心知肚明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但前提是他妈的总得先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吧?!
原本应该理亏的常笙画冷着脸,看起来比宁韶明还理直气壮。
宁韶明瞥了她一眼,简直气闷到了极点。
敌人似乎只做这一手准备来找他们麻烦,所以接下来的路程里都很平静,常笙画和宁韶明在上午九点的时候,终于双双抵达了这次选拔的终点——这片雪山山脉的出口之一。
跑得最快的新兵距离终点也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足够让他们两个休整一会儿,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好迎接完成任务的新兵们。
——他们都不应该保持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终点的位置早就布置好了一些简单的休息区,楼笑倾也会带着医疗人员在一个小时后抵达,常笙画和宁韶明各自去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形象,然后才默默无言地对坐着吃东西。
辰津又联系了他们一次,确定了目前的进度之后就挂断了通讯。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静得宛如一片死寂。
常笙画见宁韶明还是那副倔得不要不要的样子,几乎也要被他气笑了,放下手里的水杯就道:“想问什么就直接说,你这么憋着,还真的指望我会用读心术?”
宁韶明的声音有点沙哑,“我能说什么?”
常笙画看着他。
宁韶明这次没有回避常笙画的眼神,目光又冷又暗淡,“反正你都已经安排好了,我连个知情权都没有,我还能说什么?”
常笙画有点被噎住了。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强势……唔,不止一点,但是今天碰上这件事,她自己也还吃惊得很,没有彻底想明白呢。
常笙画从来不给人解释没有证据的事情,小狮子这不是在逼她胡诌一顿吗?
宁韶明见常笙画还真的不说话了,心里有气,干脆就撇开头去,不和她对视了。
常笙画简直拿他没辙,“你不说是吧?那我来说?关于那些雇佣兵的事情,我要等斯文德那边的资料,确定了之后再跟你说……至于为什么不跟你提前说,对,我就是怕你坏事。”
宁韶明把头转了回来,眼神幽暗地看着她,仿佛在反驳。
常笙画啧了一声,“你太冲动了,第一反应绝对是取消选拔,但是这场选拔在这个关头取消,你有没有考虑到后果?”
宁韶明忍住气,“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如果那些雇佣兵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且随便碰上一个没有任何对敌经验的新兵,他们搭上去的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常笙画却道:“我知道分寸,我能保证他们不会有事。”
宁韶明眼里的火再次烧了起来,“你拿什么保证?有个万一呢?!”
“就算是正常的选拔赛,也是有死亡率的,”常笙画平静地说,“不好意思,你考虑的是规避风险,我考虑的是解决危险。”
这一次不揪出一些新线索,以后牺牲的就不是一条人命这么简单了。
宁韶明眉宇之间的皱褶深深地堆砌起来,“你是不是觉得用小的牺牲来换更大的牺牲是很合理的事情?”
——最典型的上位者的思维。
常笙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可以这么说,但是我这么做,自然也是有什么不牺牲什么人的把握。”
宁韶明质问:“你哪来的把握?”
“这是你要保护的东西,我不能没有把握。”常笙画淡声说。
宁韶明一下子顿住了,露出有点愕然的表情。
“那些新兵也好,歼龙和第九师第三步兵营也好,这些因素对我来说其实都是可以衡量的,”常笙画的眼睛看着宁韶明,她的话很动听,但是语气寡淡如一张白纸,看不出任何暧昧的痕迹,“如果你对这些不在意,那我完全可以做更多的计划来处理这次的事情,但是你很在意,那我就只能是把问题引出来,然后把它解决了。”
否则,常笙画只会在暗中看着这群雇佣兵想做什么,而不是主动落单,把他们引到无人的地方来处理掉,甚至还冒险动用了一些旧的人脉。
这对她目前在Z国的处境没有太大的帮助,尤其是那群雇佣兵是冲着她来的,如果被金先生那边知道她手上有那么多未知的底牌,也许下一次就不是断手断脚这么简单了。
常笙画不太在意自己做出来的让步,但是她介意宁韶明在她让步之后还是没有学乖,把事情给搞砸了。
小狮子总是不乖,那她就只能自己来把事情单独办好了。
常笙画强势惯了,她要做的事情,宁韶明只能接受,并且不能反驳。
常笙画知道自己的这个习惯不太好,不过宁韶明是重要,却暂时还没有重要到能扭转她的习惯。
宁韶明不知道常笙画在想什么,他的心情很复杂,又酸又涩,道不明的滋味在胸口上乱撞,让他觉得很难受,连呼吸的节奏都不稳了。
“我不需要的……”宁韶明几乎抱着和常笙画的关系回到冰点的决绝心态,直白地道:“你愿意帮我,我很高兴,可是我不喜欢你用这种方式帮我。”
常笙画觉得很奇异,“为什么?我觉得我的处理方式很好。”
“那是‘你’的处理方式!”宁韶明咬重了音,“不是‘我’的。”
常笙画用一种看麻烦的眼神看着他,“你处理不了。”
宁韶明说:“但你至少要告诉我。”
常笙画摇头,“你会反对。”
宁韶明的嘴唇抖了一下,“我的事情,我自己没有决定权?”
“我觉得我的方法是最好的,”常笙画说,“谁都没有受伤,要揪出来的线索也有了,皆大欢喜不是吗?”
宁韶明低声说:“可是我不高兴……”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可是宁韶明的脸上并没有眼泪的痕迹,他眼里装着一些很忧伤的东西,晃得常笙画心里的强势都出现了动摇。
常笙画把环在胸前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原本冷淡的声音终于掺上了一些温度,她有点疑惑:“事情都解决了,为什么你不高兴呢?”
她是一个心理专家,她可以研究行为,可以预知人类的行动,可以看透人们的情绪,但是她的心理导师说过——她的共情能力太差了,她可以看透一切行为背后的实质,找出最理智的解释,但是她没办法体会这些行为带来的悲伤或者是欢喜。
所以常笙画博士毕业之后在M国的研究所工作,而不是去做临床的心理医生。
她可以研究一切,做一个理论家,甚至是一个优秀的实践家,但是她很难成为一个能够对病患的人生经历产生同情甚至感同身受的想法。
就好像是现在,宁韶明那么难过,常笙画没办法理解他为什么难过。
常笙画可以看得出宁韶明不赞同她的做法,不喜欢她不信任他的举动,甚至是对这一切都感到了无能为力。
可是她都把所有的摊子收拾得很好,不是么?
那他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常笙画的疑惑表现得那么直白,让宁韶明几乎没力气和她解释什么了。
他能说什么?是说“常笙画我讨厌你老是擅作主张”,还是说“你能不能听一听我的意见再来说为我好”?
宁韶明觉得自己在常笙画眼里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巨婴,需要她处处照顾,并且不告诉他为什么。
这和以前的常笙画不太一样,以前的她不会干预,只会冷眼看着他犯错,然后再来嘲笑他,逼着他进步。
宁韶明可以理解到常笙画对重视和不重视的人的不同表现,但是他还是不高兴。
他甚至宁愿常笙画继续像是以前那样磋磨自己。
常笙画看着他的表情,终于皱了眉,“你在拒绝我的好意。”
宁韶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你的好意就是摆布我的人生……那么,我拒绝。”
常笙画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