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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弘润贴遍全城的这则布告,没过多久就传到了阳夏境内诸隐贼众的耳中,让诸隐贼众的首领既感到欣慰,又感到郁闷。
欣慰的是,既然肃王赵润将这则布告贴遍全城,那么,日后他就不好反悔,诸隐贼众的首领们倒也不必在担心这位肃王会过河拆桥。
而郁闷的是,这则布告分明就是火上浇油,欲使本来就已经非常激烈的拼斗,变得更加激烈、残酷。
“我隐贼众,简直就是那个赵润圈禁的两只斗鸡,相互狠啄,就只为了那一捧炒米!”
段楼的首领段沛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愤懑不已。
听闻此言,黑蛛的首领,皮肤黝黑而又矮小精壮的男子黑蛛闻言淡淡说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眼下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啄败对面那只雄鸡,从主人手中争得那一捧炒米而已。”他在话中刻意加重了主人两字,嘲讽以及自嘲意味,相当浓重。
而此时,丧鸦的首领,那个浑身裹在黑色斗篷里装神弄鬼的男人丧鸦,用他那嘶哑的声音桀桀怪笑道:“嫌这嫌那,段大哥何不退出?在下倒是觉得那捧炒米是越发地喷香诱人了,嘿嘿嘿嘿……”
段沛恨恨地看了一眼丧鸦,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事到如今让他退出?开什么玩笑?!
可能是见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应康拍了拍手,圆场道:“从好的一面看,那个赵润并没有过河拆桥的意思。而从不好的一面看,这位肃王殿下,施展权谋真可谓是得心应手……成王败寇,他那则布告一贴,无论是咱们还是金勾狗贼,都不得不再抖擞精神,拼个你死我活。”
可不是嘛,胜出者捧为忠良,非但可以攀上肃王赵润的高枝,还能拥有自己的隐贼村,从此不必再躲躲藏藏,可谓是名利双收;而若是败北,则沦为贼寇,非但什么都得不到,还会被加上种种罪名,一世难以翻身。
这两者间犹如天壤之别的差别待遇,迫使诸隐贼众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拼尽全力、豁出性命去啄败对面那只雄鸡。
而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还不是那位稳坐钓鱼台的肃王赵润?
赫赫阳夏隐贼,竟沦落为肃王赵润圈禁的两只斗鸡,为了一捧炒米而不得不彼此狠啄,这才是诸隐贼众的首领们最感觉郁闷与愤慨的。
此时再想用别的手段使那位肃王屈服,已经为时已晚,因为就在两日前,第二批前来支援的商水军主力军,已经在副将翟璜的率领下,抵达了阳夏。
整整五千兵!
而这一次,诸隐贼众总算是明白了商水军主力军之所以能这么快抵达阳夏的原因:这支援军,是乘坐着朝廷户部的运输船,经蔡河、涡河,最终抵达阳夏的。
甚至于,这第二批商水军援兵,还给阳夏带来了许多米粮,以及一批军器。
这一批军器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像个木箱子似的、会发射弩矢的木匣,商水军士卒管它叫做机关弩匣。而另外一种,则是可佩带在小手臂上,便捷小巧的袖箭。
那个机关弩匣,不必多说,当日阳夏县内的隐贼与游侠众之所以被商水军杀地惨败,这种兵器当居首功。
至于袖箭,诸隐贼众的首领们其实也并不陌生,因为据说,这种便捷小巧的兵器,亦是诞生于鲁国巧匠的手中,是后者用来防身的兵器。
没想到,他们魏国也可以打造,而且一打造就是成百上千件。
眼下的阳夏县,已驻扎有一万两千商水军士卒,甚至于,由于县内无法容纳如此多数量的军队,商水军已在县外建了两个营寨,一个称做徐营,由三千人将徐炯镇守,而另外一处则称做翟营,由那位商水军大将伍忌的副将,同为三千人将的翟璜坐镇。
事到如今,就算阜丘众与邑丘众,包括黑蛛、丧鸦、段楼、耿楼、徐家寨等诸隐贼势力摒弃前嫌,同心携手,也奈何不了赵弘润了。
更何况,眼下邑丘众、黑蛛、丧鸦、段楼、耿楼等隐贼众,已经与阜丘众结下了难解的冤仇。
原来,他们在两日前就袭击了阜丘众的老巢,只是没打下来而已。
而作为报复,事后金勾派一部分人去了黑蛛与丧鸦的巢穴,杀光了二人留守在营寨里的隐贼,并且一把火将后者的老巢给烧了。
黑蛛与丧鸦实力不如阜丘众,遂带着人马来投奔邑丘众。
为了复仇,二人与应康在昨日又与金勾杀了一阵,杀地戈阳山的山林,到处都是彼此双方的尸体。
这个时候摒弃前嫌?开什么玩笑?!
别说应康不会认可,就算黑蛛与丧鸦都不会同意。
三人早已下了决定,定要将金勾碎尸万段!
但让他们感到头疼的是,金勾在得知他们这帮人已经结盟之后,便拉拢到了许家寨。
对于许家寨,诸隐贼众的首领们以往是有诸多不耻的,因为许家寨介乎于隐贼与山贼之间,有时候为了抢掠钱财,杀害经过的平民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
因此,诸隐贼众以往很看不起许家寨,认为这帮人失去了士侠的信念,彻底沦落为一帮贼寇。
而反观黑蛛与丧鸦,虽然与阜丘众一样干着杀人买卖,杀人如麻,但他们从来不杀手无寸铁的平民,也不抢掠他们。
的确,他们是恶人不假,但他们也有他们的原则。
隐贼,与山贼、强盗是截然不同的!
简单吃了些东西后,应康等人便又开始商议攻打阜丘众的老巢。
因为他们不打过去,金勾就会打过来,两方阵营已泾渭分明,这把火已越烧越旺,更别说赵弘润还又添了一捧柴火,如何熄灭地了?
而就在以邑丘众为首的隐贼众与以阜丘众为首的隐贼众,双方彼此杀得难舍难分之时,赵弘润却悠闲自在地呆在阳夏县衙里。
甚至于,他还有闲情将暂时安置在圉县的几个女人接到了阳夏,毕竟眼下整座阳夏县城已被商水军彻底控制,不怕会有什么麻烦。
而接来诸女的目的,是赵弘润为了让芈姜帮忙看一看阳夏县令马潜的病情,看看后者的疯病是否能治。
因为芈姜、芈芮两姐妹,二人除了巴国的巫术外,前者学的是医药,后者钻研的是毒药、毒蛊,因此正好让芈姜给马潜诊断一番。
毕竟看着一位本可成为魏国栋梁之才的饱学之士变得疯疯癫癫,赵弘润心中也不是滋味。
但遗憾的是,芈姜在诊断完马潜的病况后告诉赵弘润,这位县令大人并非是因为毒药之类的变得疯癫,而是因为心病。
俗话说得好,心病无药医,对此,芈姜很遗憾地表示她束手无策。
“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么?”
望着那位仍然口口声声喊自己王县丞的阳夏县令马潜,赵弘润皱眉询问芈姜道:“难道巴国就没有什么特殊的秘术之类的?”
芈姜翻了翻白眼,面无表情地告诉赵弘润,巴国的巫医之术,并不像世人所臆想的那样神奇莫测,能治的能治,不能治的,还是不能治。
“我要是你,就派人将他带回他的故籍,让其安度晚年。或许在故乡,他的疯病能少有改善也说不定。”留下一句建议,芈姜走开了。
让他返回故籍……么?
赵弘润沉思着。
诚然,待解决了阳夏隐贼这件事,朝廷必定会派来新任的县令,到时候留马潜这个疯疯癫癫的前任县令在阳夏县衙,这的确不像话。
可问题是,就这么将马潜送回故籍,赵弘润又于心不忍。
一个孤寡老头,又无有子女,况且人还疯疯癫癫的,让你返回故籍,岂不是让其自生自灭?
赵弘润很清楚,他们魏国并没有关于退休或离职官员的奉养,因此,有些清官当了一辈子两袖清风的官,到最后告老归降,穷困潦倒,这种例子比比皆是。
也正因为这样,有不少官员在离职前都会捞一笔钱,作为日后的生活所需,从而助涨了朝廷内的不正之风。
只可惜,赵弘润虽然想改变这种局面,但这却是属于吏治的范畴,而如今执掌着吏治的,却是那位东宫太子弘礼。
显然,那位东宫殿下不会允许赵弘润对吏部指手画脚。
也不知雍王兄他们,是不是已开始对东宫动手了……
长吐一口气,赵弘润双手抱着后脑勺,慵懒地躺坐在椅子上。
他并不怪雍王弘誉当初在他决定离开大梁躲避谣言的时候,没有出面挽留,毕竟当时赵弘润若继续留在大梁,非但对他自己不利,对雍王他们不利,对东宫太子也不利。
而一旦他赵弘润离开了大梁,相信大梁那边的皇位之争,无疑会变得十分激烈。
雍王兄应该斗得过东宫的吧?虽然东宫身边的幕僚骆瑸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赵弘润百无聊赖地猜测着。
因为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邑丘众与阜丘众彼此攻杀,杀出一个胜败。
等王都大梁那边,雍王弘誉与东宫太子弘礼的皇位之争,争出一个结果。
除此之外,他眼下能做的事,果真不多。
然而,就在赵弘润等待着结果的这段日子,他忽然接到了一则朝廷送来的公文,居然还是兵部送过来的。
只见上面写着,成皋军围剿大盗贼桓虎不利,桓虎八百骑寇逃入三川伊山,经阳翟潜入魏国腹地。
最后,兵部提醒赵弘润小心谨慎,若能查到桓虎踪迹,则发兵剿之。
桓虎?……这家伙够能耐啊。
赵弘润着实有些发愣。
毕竟,能从成皋军的围剿中顺利逃脱,并且出人意料地潜入魏国境内,居然还甩掉了追兵,那桓虎的本事与胆魄,着实不可小觑。
究竟此人是慌不择路,还是又一个砀郡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