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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险(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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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疯子的肩膀又硬又硌得慌,比那马车还要折磨人,一路被扛着跑,我胃里那半根黄瓜都要被颠得吐出来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左甩右晃得我终于被放了下来。

    我倒在地上晕乎了一会儿,从布里钻了出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不大的农家院子中,院子角落坐落着个茅草屋。

    我站了起来,发现这个院子处在一个小山头上,四面杳无人烟的样子,我的心里越发悲凉起来。

    这……载湉他们还能找得到我么……

    老疯子的两个徒弟屁颠屁颠地收拾猪去了,老疯子把我扔下之后也不见了踪影,不一会儿老疯子拿着一瓶什么东西出来,往自己的肩膀上抹了抹。

    老疯子坐在石磨上,一边抹药一边盯着我,突然站起来,抬脚朝我走了过来。

    我以为老疯子是又饿了,赶紧抱了胸口的篮子,“你你你你饿了吃那头猪啊,千万别吃我……”

    老疯子拎起我胸前的篮子就走,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长舒一口气。

    原来老疯子看上的是那篮子菜啊……

    老疯子的徒弟们在院子里搭了一口灶,准备烧热水烫猪皮。

    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凑过去道,“直接点火是点不着的,需要用火引子啊?”

    “柴火太潮啦,这样烧会有很大的烟的!”

    “你究竟会不会烧火啊?”

    负责烧火的小伙子挠了挠头,“这个……”

    我拿起一边的柴火示范给他看。

    “首先啊,你要用纸或者松软的草做引子,然后点燃放到灶台里面。其次,将小木棍围在一起,形成锥状,之字形堆到灶台里,这样就可以确保火烧的旺。然后等火势逐渐大起来之后,添加较粗的木头,这样就可以烧好火了。”

    还好我在家里从小就用灶台烧火了,教导个新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们刚到这儿生活没多久吧?怎么连烧个火都不会?”

    “没人教过……”小伙子尴尬地搓了搓手。

    我惊讶道,“你们师傅也不教的吗?”

    “师傅他只教个大概,其他都得靠我们兄弟俩自己琢磨。”

    我听了这话乐得差点没背过去。

    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这玩意儿靠悟性的。

    估计在老疯子那儿,连偷猪都是门手艺活。

    “话说回来,你们这有手有脚的,去打个猎,或者开垦个田地,种些蔬菜水果什么的,总好过去偷吧?”

    我拿起一根带着树皮的柴火,仔细辨认了一番,将皮剥了下来。

    “师傅说过,山里头的生灵都自有寿命,不可随意补杀。”

    我拿着树皮,心里一乐。

    嘿,这老疯子表面上干些偷猪的勾当,骨子里却是个爱护野生动物的正义之士?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我拿起一旁的火柴,将那树皮点燃之后,等着它燃烧。

    “那开垦田地呢?总不能说这树自有寿命,不可随意砍伐吧?”

    小伙子张了张嘴,“种过的,没种出来。”

    我手一抖,树皮上的小火苗颤抖了一下,灭了。

    我剥了另一个柴火上的树皮,“那你们师傅除了教你们偷猪,恐怕还真的教不出来啥了。”

    谁成想小伙子突然眉头一皱,“谁说的?师傅会的东西可多了!”

    我又换了张树皮,“就那老疯子?他敢教你们就敢信?你们也不怕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

    “师傅说了,医者仁心,只要怀着一颗悬壶救世之心,便不在乎世俗议论。”小伙子满脸的恭谨之色道。

    等等,医者?

    我点火的手一顿,“你们跟着你们的师傅,是学的医术?”

    “不然呢?”小伙子看了我一眼,突然道,“姑娘,手……”

    我手指一痛,发现火苗眼瞅着都已经蹿到手指了,知道试了几次终于被我找着真正的松树皮了,赶紧将那烧得半截的树皮扔进炉子里。

    没想到那个老疯子竟然是个医生……

    在古代医生可是个稀缺资源,民间的那些个赤脚郎中都不能叫作医生,靠着些个偏方糊弄人,没有什么科学依据,有效果多半算是瞎猫碰死耗子,没效果就算是病人倒霉了。所以老百姓生病,能捞着一个靠谱的医生就算是祖上积德了,基本上都靠天命,不然古代人的平均寿命也不会那么短。

    而多数有资质的医生,也都进了宫里的太医院,专门为皇亲贵族看病。试想,能入太医院的,首先得学医多年,摸爬滚打后,终于磨练出杰出的医术,然后便是得积累足够丰富的经验,而此时差不多也就发须皆白了。几十年的奋斗,最后的月俸竟然区区几两银子,俸禄照比同等级的其他官员要低上许多,由此可见医生的社会地位。

    联想到那老疯子的岁数,我突然想起来那头睡死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的猪哥。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药倒一头体重两百多斤的大肥猪,足可见他的功底。

    “那你们师傅也是很厉害了……”

    “姑娘,你也好厉害!”小伙子跳了起来,就差拍手称快了,“你把火给烧着了!”

    我无语地望着炉子里燃烧起来的火苗,示意他把一旁准备了许久的大铁锅给架上。

    “那你们如此穷困潦倒,下山行医都是不收钱的么?”我边往铁锅里头添水边道。

    “那个……”小伙子脸色一红,“师傅说我们兄弟俩资质蠢笨,还不能下山……”

    我看着小伙子道,“你们兄弟俩跟着你们师傅多久了?”

    小伙子老老实实回道,“未满一年……”

    难怪……

    我摇了摇头,还不成火候啊。

    在二十一世纪,就连医学本科生都得延长到五年才能够毕业了,区区一年,连皮毛都学不完。

    “对了,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霔,意为时雨灌注,弟弟叫霭,意为云雾缭绕。我们兄弟都随师傅姓王。”

    我纳闷道,“随师傅姓?”

    还有这么一说?

    难道拜师就得连姓也一起改了么?

    “你们父母也乐意?”

    “我与弟弟父母早亡,往年以偷盗为生,被师傅捡到并收作徒弟。”

    王霔拍了拍胸脯,似乎在感叹那段流浪岁月。

    “师傅的养育之恩,我们没齿难忘。”

    我嘴里念叨着,“一个时雨灌注一个云雾缭绕,名字里还都有雨字头,看来你们师傅五行缺雨啊。”

    王霔点了点头道,“家师王霈,确实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