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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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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拘留仓房内,身边鼾声此起彼伏,时来新却辗转难眠,文慧的那些照片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动着。

    此前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集中精力扛过这场牢狱之灾,出去之后再收拾乱成一团麻的婚姻。

    但与女律师的见面后,他几乎被破防,他觉得,文慧给他的打击更甚于身体上所受的伤痛。肉体的伤势可以自愈,感情与家庭所受的伤害却在持续失血。

    他太了解关风了,关风对时来新的恨意,恐怕只有当时来新从肉体上被彻底消灭掉,才能弥平。不,关风要的不止这些,要消灭时来新,对于今天的关风来说并不困难。

    今天在会客室,时来新看到照片后,震惊之余,也隐约窥见了关风的全盘计划。

    破坏时来新的家庭只是第一步,关风在夺命之前,还要毁灭时来新的信念、尊严和全部的希望。

    时来新离婚后关风的黑手就会伸向文慧和女儿,那些照片关风是一定会散出去的,他和时来新一样了解文慧,她绝对会……

    即使时来新想办法把照片交到她手中,让她了解到关风的真面目,关风也无所谓,他只不过是提前发动而已。

    然后就轮到女儿,失去母亲,还要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活在这件事情的阴影里,时来新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关风就是要让时来新崩溃,还要让他亲眼看着这些事情一件件发生,使其变态心理得到满足。

    “绝不能和文慧离婚,让关风的计划卡在这一步。”时来新紧紧握住拳头。

    第一次在茶馆拒绝文慧离婚的提议,他是抗拒失去这个家庭,第二次拒绝女律师,他更多的是不想让关风如愿。

    而现在不离婚,他想为自己、文慧和女儿争取时间。

    ……

    关风的人动作很快,在第二天上午,时来新就从拘留仓放出来了。女律师范妮亲自来到警署,在一旁协助办理了手续,他在法律调解书上签过名字,走完了程序,恢复了自由。

    走出警署大门口,他还回头看了眼。这是他头一次坐牢,很糟糕的经历,希望以后不要再有机会和警察打交道了,但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个愿望,就连他自己心里都没有一点信心。

    总括下来,这番经历让他落得个五痨七伤。出得警局这个大门,什么都没有给他剩下,股份没有了,计划泡汤了,老婆要离婚,彻底输了个精光,还不提在里面受的那些苦,捡回来的还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残躯。

    应验了那句古话,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借着警察的手,关风从他身上攫取到巨大的利益。

    时来新身体仍是非常虚弱,跨上女律师范妮来接他的车时,脚底下还是软绵绵的。

    范妮开来的是一辆不错的进口轿车,价格不菲,看她工作没多久的样子,很难相信是她自己挣来的。

    可能是想避免与时来新独处,范妮自己开车,身边还带着一位男同事,坐在副驾驶座上。她穿的衣服也非常严实,是那种不太显身材的裤装。

    一路上范妮和时来新都没有交流,三人全程沉默。范妮的“恒立律师事务所”在商务区一幢写字楼里,位置不错。

    到地方了,时来新一打量,是家规模不小的律所,人来人往业务也比较繁忙,他今天就要在这办理过户手续,涉及刀刀团股份的转让有多份文件要签署。

    他被引进一间会议室,下面人把厚厚的一摞法律文件送上来。

    虽然数量不少,时来新也不嫌麻烦,逐份细细看来,审得相当仔细,他算是老司机了,当然知道里面的一些门道,怎么可能让人给轻易暗算。

    把该签的都签了,末了时来新把一份混在厚纸堆里的文件捡出来,扔回给范妮,是那份离婚协议书。

    “这个我不签。”

    “时先生,这是你同意的条件之一呀,可不能出尔反尔。”

    “我什么时候同意过,你可不要搞错。”

    “你……卑鄙!”

    “哟,就你经手的这些事情,哪样不比我卑鄙得多。”

    范妮一时无言以对。

    “你是关风的近亲吧,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估计就是你,他不会在这个位置上放自己不能控制的人。”本就知道关风的便宜爹姓范,就开口试试,见范妮没否认,知道自己真猜对了。

    “我和你哥以前关系很好,现在更好,他老婆就是我老婆,我老婆就是他老婆,当然他妹妹也应该是我妹妹咯……”

    说到这,时来新忽然自己顿住,这番调侃的话,有些诛心了,伤人也伤己,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就不浪费时间了。

    离开律师楼后,他不想回家,回去也是一个人呆着,就在街上走走停停,晒晒太阳。有过被禁锢的经历后,才会觉得自由的感觉是多么可贵。它本就是生存最大的乐趣之一,绝大多数人都把它忽略了,用各种欲望和期待把自己囚禁。

    有人说过,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是不想做就可以不去做。时来新的理解是,当人想做什么的时候,这个愿念本身就是你的桎梏,决定不去做才能解脱出来。他运气就不太好,面对的大多数事情都是不想去做,而又不得不做。可见世人多是连说“不”都不能的可怜虫。

    他散漫地晃到了江边,在大理石围栏上趴了半天,手里玩儿着一个U盘,这是范妮交给他的,里面应该是那些灼人眼球的床照,今天交易的一部分。

    范妮递给他时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时来新并没有太当真,他太了解关风了,这怎么可能是唯一的原版呢?

    他思前想后半天,仍是找不出彻底解决这事儿的办法,令他一筹莫展。

    他没有能力影响这件事儿的走向,局面已经被关风彻底掌握,而他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他轻轻一松手,那U盘就滑落到了滔滔江水中。

    沿江路上有家精致的饮品店,他要了杯蜜桃乌龙茶,平复一下负担过重的心情,稍息过后,才掏出手机。

    已经多日没有开机,居然还有小半格的电,按了个电话出去,有件事情他必须作出交代。

    “凯哥,是我。我这两天出了点事儿,……哦,你都知道了,那些股份的事情恐怕我要食言了,我不得不这样选择,对不住了。股份是到了关风那帮人的手里……”

    “局面是被动了点,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最近领航管理层和关风有些冲突,起因不像外面说的那样,其实是他们想把管理层中的老钉子拔走,又担心他们闹翻了把股份给散出去。”

    “对的,以他们最近这难看的吃相,很多手段都能使出来,看形势他们达到目标的可能性很大。首席营运官戴宇我比较了解,不会眼睛总盯着钱,真把公司当家的人。您只要帮他把黑手挡住了,他手里的股份是一方面,另外也可以得到个熟悉公司业务的代理人……”

    时来新把手机说到有点发烫了才挂,劲已经使到位,以后就是成事在天了。

    想了想,又给凯哥发了条短信:富士投资基金的董仁有可能暗通关风,小心。

    这个董仁就是帮他打理转移资产业务的关键人物,时来新相当信任他,很多关于资产方面的事情都是交给他办的,也是知道那1.2%刀刀团股份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关在仓内这段时间,他反复想过这事,最有可能出卖自己的就是这个董仁,即使不是他,也是他管理不善造成的。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只要怀疑就可以了,反正没有谁是无辜的。

    凯哥和董仁也有些瓜葛,表面上董仁为他处理一些业务,联系有多深就不知道了,也可能干脆就是凯哥的人也说不定,提醒一下总没错,以后的事情也不是时来新能管的了。

    至于董仁为什么要出卖他,时来新也不去费这个心思了,他最大的原罪就是他现在是个穷光蛋,而且是个有利用价值的穷光蛋,这就足够构成理由了,董仁这样的人,本质上就是为有钱人服务的,而时来新已经不是有钱人了。

    回到家,时来新网不上,游戏也不打,继续静养,几天里除了睡就是吃,还给自己煲了汤。

    期间他到附近的小诊所复查了伤势,那里的医生跟他也相熟,看后说他之前的处理太草率,很容易为日后留下隐患,为他又重新处理了一番。只是关于他的内出血,虽然止住了,也不能掉以轻心,小诊所没有设备无法作检查,还是要去大医院解决。

    他此时已囊中羞涩,高昂的检查费用恐怕付不起,也就先不去了,以后再说。

    过了两天,文慧打来电话,想约他见面谈离婚的事情,他既不想谈更不想见,他觉得与其告诉她残酷的真相,还不如让她一直蒙在鼓里,他可不会天真到认为关风会把那些照片如约销毁。

    文慧的性格他了解,事业型女性,做事利落,但内里并不坚强。既然对时来新已经是断舍离的态度,再从他嘴里说出这些事情,十有八九是不会相信,不过是又多一层的磨折,为关风增添更多的乐趣而已。

    有些事情他可以禁止自己去想,这几天控制得还不错,只是文慧的电话让他破功了,那些照片上的场景不停在眼前晃。

    他禁不住想,今夜她又将会在谁的床上,娇躯为谁舒展。久酿的醋意兜头淋下,百般无法言说的滋味涌上心头,胸中有股邪火熊熊燃烧,直让他有起身杀人的冲动。

    折腾了好久,他才恢复自控,开一罐快乐水冰息胸中块垒,以一片面包慰藉自己的不安。

    就在他以为躁动已经过去时,脑中又不由自主回忆起和文慧的第一次,和文慧的第二次,和文慧的每一次……

    他苦恼不已,干脆睡觉,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最后连脑袋都在痛,纠结到半夜,忽然不知谁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女儿是最重要的。之后,他才倦极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