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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工厂下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见反正也是闲着,时来新就借这个机会把此前的事捋捋。
他习惯性地又拿出笔和纸,在上面开始写写画画。他先写下“地铁六号线”几个字,他了解过这是宁越市政府上月开始招标的项目,属于跨年度的政府重大项目,通过这条新线路的建设,城市的轨道交通将会打通任督二脉,将东西走向的公共交通真正立体起来。规划中的六号线全程二十多公里,包括沿途多块上盖地块的建设配套,估计投资价值不少于三百亿。
整个项目打包公开向全社会招标,具备相关资质和资金实力的企业都可以参与。
这的确是近年少有的大项目,不用说,对于资本大鳄来说,又将是一场狂欢盛宴,各路豪强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这种大项目要考虑的事情非常繁杂,并不是谁出的银码大,谁就可以中标,会有各种角力竞争,利益博弈,水深得一塌糊涂。经过第一轮的筛选,有五家企业留下来,应该都是有各自背景的。
他在旁边又写上“惠来建筑工程总公司”,这家公司就是剩下的五家企业之一,他调查了这家公司,实际控制人是他也认识,苏凯,也就是凯哥,刀刀团的股东,也是当年他引入的投资人之一,后台很硬,背景很扎实。
另外还有一家公司叫“永兴基础建设投资股份有限公司”,查过工商注册登记,法人是周军,关风的一辆车就挂在他的一家公司名下,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利益集团也浮出水面。
现在主要角逐的两方已经清晰,其他的三家公司陪跑的可能性居多,或多或少能看见他们之间关联的蛛丝马迹。
而当中有趣的是,“惠来建筑工程总公司”的底牌,他们的投标方案出现竟然在对手的手里,经由主办方土地管理公署的行政主管流出,让人闻到些阴谋的味道。
詹毅和关风利益集团之间是什么关系,是钱权交易?或者根本就是一个阵营。
苏凯一方也绝不会一点事情都不做,詹毅不可能一手遮天,他们自然也有自己的依仗。这两方对上了,局面会有怎样的演变。
虽然董仁在其中只是个小脚色,阴差阳错间,时来新对他出了手。这样一来,他的遇袭会不会被有心人看作是种警告,成为下一步对抗的导火索?
时来新推演着事态的发展,不禁感叹,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自己有把柄被关风抓在手里,关风的破绽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仿佛是冥冥中注定好的,这得要多大的因果,才铸下眼前的纠缠不清。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才打断了他的思绪。门开处,见到瑞芬俏生生站在门口,工装制服都没换,胸脯起伏还微微喘着气,显然是赶得有些急,一片红晕浮现在脸上,依然是遮掩不住的俏丽。
两人再次相见,时来新的眼神不由定住,四目相对,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待要张嘴的功夫,一个冒着热气的娇躯已经投身在他怀里,双手抱得很紧,他也热烈地回应着,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拥抱良久,也不觉得时间过去。
这姿势一直保持到楼层里的一个房门打开,里面住的客人出来,两人才松开彼此的怀抱。
“你怎么说来就来,让我都措手不及。”
“那个……就是忽然很想见见你。”
进房间后,瑞芬把帽子摘下来,将盘起的长发打散,抬手理着头发,不无遗憾地道:“临时向厂里请假,只能请一天,让我早些准备就好了,能多几天陪你去转转。”
“能见着你就好,不过才只有一天,也忒短了点。”
“现在饿了么,要不先去吃饭。”
“还真有点,走吧。”
饭是在宾馆的餐厅吃的,两人心思都不在吃饭上,随便点着菜。瑞芬心里高兴,不觉便点得有些多,菜送上来摆满了小半桌。两人吃饭时还在纠结,接下来这一天时间该怎么花。
瑞芬的精神状态明显比以前好得多,笑容甚是开朗,话儿很多,说起不少来这儿工作以后的事情。可在瑞芬的话语里,时来新了解到,这里的工作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像瑞芬这种刚来不久的,底薪工资只有1500元,只有加班才可以拿到3000多,那几乎是要天天加班。厂方在名义上遵守劳工法例,加班自愿,但加班要写加班申请,同意加班就要加一整月,每班按2小时到4小时算,每晚基本上是要干到9点以后,吃住都不离开厂里,很多人半年都没有休息过,没有离开厂门一步,每日像机器人一样工作。
电子厂车间都是流水线作业,一环紧扣一环,不可能有偷懒的时候,连续干上两小时才可以休息10分钟,估计厂方是多年下来积累下来的极限作业方法,女工要是来例假什么的会更苦不堪言。
时来新听了不由叹气,这几万人都是大活人呀,憋在这方厂区里,几乎全年无休,枯燥重复地流水线作业,这一年年下来,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偏生这家厂经营数十年,管理制度都算到骨子里了,细化再细化,标准再标准,连走路都有规范,一整套实行下来,这还有人气儿吗?
于是时来新对瑞芬说,要不咱不在这干了,最近手里赚了些钱,做点小生意。
瑞芬很开心时来新把两人看作一体,说暂时干得还行,这里每天大家还在一起开会,高声喊口号,很振奋人心的,每个人都很上进的样子,自己还试过上台说自己工作的感悟,开始还很紧张,后来觉得很有成就感,苦点累点也值了。
时来新听着觉得味道不对,不过瑞芬还在兴头上,就不好说什么,起码脱离了湖山镇那个泥潭,换个截然不同的环境,先安定下来,忙点也有好处,治愈心里的创伤才是最重要。
餐厅里吃饭的人不算多,二十来张桌子坐了小半,基本上都是到厂区探望亲友住在客房中的顾客,由厂里工作的亲友陪着吃饭。
两人饭吃到一半,从外面走进来两人,都穿着厂里的工作服,走在头里那位瘦高个,三十来岁,头发略蓬乱,脸色有些苍白。他进得餐厅,稍站定身形,眼睛便在厅中来回巡梭,看到瑞芬这桌,眼神一闪,继续移动脚步直向这边走过来。
待离时来新和瑞芬两人不远时,脸上摆出惊讶的表情,嘴里喊了句:“瑞芬,你怎么在这儿,真是巧了。”
瑞芬认识这人,显然也是为了礼貌,她站起身向来人点头答应着:“黄主任,你也来吃饭。”
“是呀,正好和下面的人有点事情要谈,因为这边安静就来了。”这位黄主任边说着,眼睛却不断朝时来新打量。
来人一副领导的腔调,但神情眉宇间颇为闪缩不定,让人不喜,看上去没甚格局,时来新没有要打交道的想法,因此一个表情也欠奉。
“不是说你家里来人了?我记得批过你递来的请假条。”黄主任显然不要打声招呼就走,当场关心起下属来。
瑞芬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看一眼时来新,略提了提气道:“这是我家里那位,谢谢黄主任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