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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好久不见。你还认得我吗?
听说你失忆了,每两日总不记得前尘旧事。
你还记得我吗?
谷越城城主越王朱启祥守在静蕙公主邬曼床前两天了。从最初的衣着光鲜、眼眸深邃,到后来的衣角褶皱、眉头紧锁。
从一开始满屋子人忙忙碌碌,到后来只剩木桩子似伫立在一旁的婢女白七和越王朱启祥独自坐在床榻一侧。
两日昏睡邬曼仍不见醒来,朱启祥把听雨轩收拾了出来,又不嫌折腾地把邬曼搬到城主府,安排城医会诊。
韩阳城城主出使谷越,在开谷郊区遭遇伏击受重创,至今人事不省。邬曼住进二公子朱云翳府邸的第二日,消息就像风一样,吹满了谷越城大街小巷,吹进了宫阙楼台,更吹进了百姓人家。
“父王”,十岁孩童清丽的嗓音,欢脱地绕着小小的身影跑了一圈。越王世子朱云景才风一般的跑进了听雨轩。
这王宫里所有的教养规矩,因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的宠爱,此时都变得可有可无。“听说姐姐受伤了,现在好些了吗?”
一堆素服的丫头奴才们,候在门口等着被召唤。越王妃邬离赶到的时候,朱云景早已自来熟地围坐在越王身旁,邬曼还在沉睡的床榻前。
“景儿,不可无理。快些下来”待走到床榻边,看到床上那人面白如霜,唇色褪尽,浅浅泛白。又有些担忧“最近城中人多眼杂,也不知是犯了谁的眼。我这个妹妹委实命苦。”
朱启祥看了眼依旧一声不吭毫无存在感的白七,摇了摇头。“凡人做过,总会留下痕迹。如今几处线索断了,待公主醒来,我再细细问问。”
“这次多亏了云翳。”越王妃邬离还想说些什么,瞥了眼雕像般的白七,又看到自己的小儿子眼睛里都放着光,换了个话由。
“说来也是她福厚,洛疆森林那么大竟然也能碰到云翳去采药。”朱启祥看着依旧没能醒来的邬曼笑了笑,才又起身。“叫两个丫头来守着吧。”说罢,率先走出了听雨轩。
“好。”邬离听完也跟了出去。顺手拉上正悄悄往床头躲的云景。“这是你姨母,不可没大没小。”
“姐姐说了,根本不认识父王和母妃。她只是我喜欢的姐姐!”世子朱云景一本正经说完,便愤愤地走开。果然姐姐身边,有别人的时候都不好玩。
“你这小白眼狼,我看你姨母来了,你也恨不得不认识我和你父王。”
韩阳城随使入谷越主城开谷,还没住进使馆被安排在王宫。开谷轶事仿佛又增添了些。
“王爷寿宴,静蕙公主竟亲自来了呢。听说锦逸王也跟着一起。”
“公主去哪里都跟着,帝王家竟也有这样的兄妹感情啊。”
“韩阳城民风开放,最是不讲规矩礼仪。公主又惯爱纵情山水,真是逍遥自在。”
“听说静蕙公主和先惠德皇后长得一般无二,最得那位喜爱,从来不受管束。”
朱云景坐在一边听得百无聊赖。说什么城中的热闹尽在茶楼酒馆,也不过如此。
“来谷地还非要缠在姐姐身边,怪不得不招人喜欢,连封地也没呢。”看到二哥朱云翳终于到了,朱云景小声嘀咕。
“是因为先赐了韩阳城给公主,锦逸王说要陪着妹妹不肯要封地。”朱云翳笑着走到朱云景身边坐下。
说完,朱云翳又轻声对朱云景说道“姨母醒了,景儿陪我去见礼吧。”
邬曼昏迷的时候做了个梦,梦见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山人。他五官扭曲得令人心悸,但不知为何拼凑出来的脸却并不吓人。
他只穿了一身灰扑扑的长衫,简单又干净,却颇有些风流俊逸的味道。
他笑起来像是时刻憋着坏。她盯着他的眼睛,能清楚地看到山人眉毛弯弯曲曲,眼皮褶作一团,真切的觉得那应是很吓人的,但梦里的她却很想去亲近。
他们好似都是山人,住在隔绝尘世的山上。她穿了一身绛红,红纱裙,红头巾,连背包也是这样的红。而他,睥睨着她。
“解不出我的玲珑棋局,后院的草药都不许碰!”他的眼神里满是蔑视,再没能多给一个表情就转身离开。
邬曼看着合谷穴上的银针,终于才发觉自己竟然俯趴在地。哦,对了。梦境里自己被眼前这个丑陋的山人一招打翻在地。
邬曼扯了扯嘴角,笑了。并冲着那人去的方向喊道“你的局已经破了,我要去取藤月草了。”
加上六叶藤月草,身上的青藤砂差不多就能解了。可五月红,好像还缺了两位药,也不知再上山找,来不来得及。
邬曼试着起身,又重重的摔了回去。“你混蛋,没人性,没人性,没人性!”趴在地上撒了会儿泼,才又换回左手撑着站了起来。自言自语“居然下毒到右手,都不懂怜香惜玉。晚上吃饭又要被笑话。”
画面一转,她面前又出现一张讨打又放大的笑脸。那是一个少年。眉眼里藏了让人温暖的力量,嘴角弯弯,没说什么,却又好像有千言万语。
她知道自己绽放了最真诚的微笑,说出的话却很骇人:“师兄,我大概会死在这里了。”
少年依旧在笑着,眼底却倏然多出了许多看不分明的情绪。他翻手扣住邬曼手腕,须臾就笑了,有光从眼底慢慢溢了出来。“还好,还能活到日落。”
“青藤砂,五月红、还有钩吻、雷公藤、乌头,竟然还加了番木鳖。我觉得我迟早要被药田的药撑死的。”病床上的少女,暗暗翻了个白眼,又立马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少年哂笑出声,邬曼看着白衣少年咧开的嘴角,就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看这五月红,是不是很好看?”她伸出那只布满血丝、毫无知觉的右手,苦笑“师兄,师傅被我气到离家出走了。”
“师父只是外出采药。别胡说。”少年取出随身的针包,又给邬曼施了一次针。
“幸好师父临行前用五月红帮你把青藤砂的毒性压制了下来,虽然这样以毒攻毒总有些治标不治本。但,你会好起来的。”
“六叶藤月草入药竟然也不能压制这份青藤砂。”邬曼瘪了瘪嘴,依旧是笑,“师父说我身体里的东西发生变异了,恐怕更棘手了。师兄,我死之前,还能看到我母后吗?”
少年笑着点头,隐忍着,小声着说“能的。你会活到很久很久。”
邬曼浑浑噩噩做了好些梦,梦里场景风云变幻。最后只余一副简单的山水画。那个画面里,绵延不绝的青山是背景,剑拔弩张的白衣少年和红衣少女剑锋相对。
一个哀戚悲恸,一个冷清决绝;一个大声嘶吼,一个无动于衷。他们在说什么?邬曼努力想要听清他们为什么争执。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她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