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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宁压着手速,缓了又缓,眼看着元宝髻还是要梳好了。
“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许宁想起公主问锦逸王的话,试探:“梁安十七年,他握着蘸了毒箭木汁的银簪,差点刺死你。你当时就这么怒叱了他,你还记得吗?”
“他是真的想要我死。扎那么深,当时流了好多血,浪费了多少好药材。”邬曼记得这事,还很印象深刻。“就是蠢得很。”
从“流了好多血开始”,许宁就开始笑:“你那血多厉害啊。说是见血封喉,先生许了公子给你包扎伤口,怎么都不肯替你解毒。
你就耍无赖,说失血太多头疼,硬拖到第二天早上才出门去找药。”
邬曼就开始大笑。“他那会儿多蠢啊,我想着红背竹竿草肯定给拔干净、或是给烧干净了。结果那一片红红绿绿,茂盛得愁人。
你知道那时候我多失望吗?我都打算好了,要去师兄面前哭一哭。”
正笑着,许宁眼神闪了闪。缓缓吸口气,又轻快地笑着接话“毒箭木汁见血封喉。他大概不知道毒箭木树伴生的红背竹竿草就能解毒。”
“沾湿了手帕,随便擦我手上、额头哪处伤口,怎么不比他携凶伤人更安全,更稳妥?”邬曼实在没忍住,抱着肚子就要笑。被扯了头发,又“呲”一声,痛完还是笑出眼泪。
“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我那哪是怒斥他呀,我是在劝师父,也是在劝我自己。“他有什么错呢?”
“我记得这个。听说师父又给他请了几个先生,应是极忙,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凑到跟前跟我演什么手足情深了。”邬曼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说:
“这以后,我印象里,再见他就是在洛疆森林的时候。”邬曼想了想,“梁安十七年。或者,没有。不对!梁安二十年,去年”
邬曼猛地转过头去,直视这许宁:“阿宁,师父他是不是走了?”
许宁看着公主有些沉痛的脸色,心沉了沉。“也是这之后,大公子就时常跟在身边。”她盯着公主的眼睛,不敢错开一刻。
见邬曼似是在回想什么,仓惶着又急忙说道:“他有些不一样了。小七,
嗯,是我们,我们盯着他。这一年来,他像是变了个人。做事情极有章法,很有些急智。也重感情。”
“我记得来谷越城路上,他受了极重的伤。从左肩横切到胸口,那道刀伤深可见骨。倒也确实不像是苦肉计。”应该就是这一年的事情了,邬曼又转过头来,让许宁好好给她盘头发。
她把从前都找着了,把最近这一年丢了。
邬曼于是又很舒服地呼出一口气。“这些事,我不记得了。是吧。我不信他也很正常不是?”那一簪子是真的疼啊,邬曼心里又补充了句。
“下回我问过师兄,如果师兄也觉得他可信,那我就听你们的。”
许宁眉头微微沉了沉。凑到公主耳边轻声说:“小姐,时间也不早了,你看是不是先叫了他们进来。准备着过去?”
索性去寿宴的甘棠院并不很远,邬曼听了两句越王府才子佳人的故事,也就到了。
故事里有个佳人,是皇后嫡长的女儿。少女天真活泼,可爱动人。太活泼了些,有一回,就躲着下人仆妇们,在一家赏菊宴上逃了,去甘棠树下赏荷塘。
才子就从天而降,了一颗棠梨核。风流才子朱少卿从树上扔下一颗棠梨核,好巧不巧砸中了金枝玉叶的邬离公主。两人一见钟情,成就一段佳话。
安排着公主坐定了,木兰意犹未尽地指了指那片视野开阔的荷花塘,又指了指旁边枝叶连天的甘堂树,小声说:
“你看那颗棠梨树,据说上了百年。要全须全尾地移植过来极难成活,花匠们都愁白了头。为了王妃,王爷就是能办成这样千难万难的事。”
邬曼眯着眼睛,看到了正对面主位上那两人。才打完哈欠水汪汪的眼睛里,那对鹣鲽情深、琴瑟和鸣的神仙眷侣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好不美丽。
她慢慢地看过了那对才子佳人。就看到了他哥哥举着杯对她笑。她把眼睛睁大了些,才弯了弯嘴角,就看见坐在一起的太子妃陆潇潇。
邬曼瞳孔微缩了缩,脸色沉到了底。
他一定误会了。邬曼看着太子哥哥突然就冷了脸。也再没了兴致去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各色的娇艳的花,她垂下头,抿了口手边刚斟满的果酒。
“小七”,邬曼撑着头,宽大的垂胡袖遮下了她没控制住掉下来的金豆子。小七,我好想我阿娘。
白七转身要了条热毛巾。“酒多了吗?每次总也不听。就告诉你不要太急。”跪坐下来的白七,轻轻拍了拍邬曼的背。
锦逸王装了半天的正襟危坐,又装了小半天的目不斜视。这会儿再也装不住了。他伸手拉过她的手,右手就飞快地扣到了她的脉上,“头疼了?”
“你”,邬曼飞快揉了揉还有些湿润的眼睛。真想把你这张脸给撕了。想到这里,伸手就捏住了邬贤的脸皮,向外拉扯。竟是真的。
“轻点。你轻点。”邬贤忙收回已经探好了脉的手,龇着牙,又覆手捂住刚被拉扯过的脸皮:“嫉妒我这张脸好看?”
邬曼斜了眼看起来像是真疼了的邬贤,忍着笑。噗嗤出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巴,扭过头去,笑了起来。“对对对,我嫉妒。真嫉妒。”
从听雨轩出来,他就一直缀在他们的后面,他装作正襟危坐,装作目不斜视,生怕她看到他坐在旁边,起身就要走开。邬贤高高提着的心,听着这声笑,才敢稍稍往实地上放了放。
“真好,我长得还算好看。”他知道她不记得了。他不担心她全无防备,他想好了,就算她全无防备,他殚精竭虑也能帮她周全。
只是他想不到,她不是全无防备,她防备的很。这份防备对着他,那就真的是太艰难了。
邬曼又去撕扯了扯锦逸王另外一边脸。这次她控制了力度。她想到了两种药水,又自己推翻了。这大概真的是他的脸。“皇兄,你可真好看。”
他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又看向了额头。再缓缓看向别处。“今天太子妃跟我说,皇后在满天下给你相看。”他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再过两个月,你就要及笄了。有什么打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