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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人看?
秦氏的话说她自己,可是承平伯夫人认真的想了想。
她处于杂货店姑娘的时候,从没有不见客人的说法,如果尤二姑娘看店,恨不能客似云来。
她成为伯爵夫人,不等承平伯发话,伯夫人自动不出家门、不出二门。
成亲就尊贵?
肯定不是,这个朝代也是大姑娘值钱。
承平伯夫人也曾见过戴着面纱的女眷,和随意出入店铺的女眷。
她想不通里面的原因,只得出自己的结论:“姨娘,都是一张脸,又不做坏事,有什么怕人看和不怕人看,这商会咱们来定了。”
秦氏还在气头上,一口答应下来。
黄家的人重新簇拥承平伯夫人进去,黄家的秀才们走向倒地的任敬,先施一礼,再宣布对他的不满,从不敬主家到怠慢主家的客人,从眼里没有尊卑到不堪为人师表。
黄家的人挺齐心,不管是做生意的还是读书的,这就秀才们对任敬捣乱的行为愤慨,指责一通后,把任敬撵出家门,并声称要到学里告他有好几个小妾,有伤风化。
任敬狼狈的走出黄家,带着一身的泥躲避着熟人的指指点点。
他是南兴这里的人,这意味着街上有很多的熟人,而坏消息从来不胫而走,传播的速度比走路快,任敬走第一条街的时候,这条街道打开窗户和后门,消息传到隔壁的第二条甚至第四条街道上,路边的嘲笑声让任敬看向乔家。
乔老爷的话意伯夫人有殿下照顾,到目前为止,晋王梁仁和伯夫人之间谨守礼法,可是在任敬这样人的眼里,暧昧至少也上升到明朗。
乔家的门外任敬停下脚步:“烦请通报,我有南兴的要事求见。”
他的眼睛里闪动寒光,脑海里盘旋着深蓝色俏丽的身影,现在他的心里想的是,我得不到,你也休想跟着别人。
怒火揭去一层掩饰,任敬由“遏制南兴有伤风化”变成真实的想法。
看门的瞅瞅他全身的泥,飞快跑进,又飞快跑出:“老爷说不见。”
“这怎么可能,我是学里的先生!”任敬震惊。
手在袖子里掏摸:“抱歉,我忘记送银包。”
看门的摆手后退:“您还是先洗洗您这银子吧,老爷说不见,我也不敢收。”
一定是伯夫人让人来说了什么,任敬这样想着,蹒跚着转身后退,他纵然有冲天的愤怒也敌不过众多的眼光,他向狭窄的小巷走去。
一条,两条,三条.....他像野狗般的逃蹿。
“先生。”
有人叫他。
任敬听也不听,跑的更快。
“前面那位是任先生吗?”后面那人提高嗓音。
任敬回魂,慢慢的转身,见到一个气派的男子露出笑容:“任敬先生,毛太宰夫人有请,听说先生是学里的,我们从京里来的人有疑惑想要请教。”
京里的?
任敬看到曙光,他迫不及待的回答:“有有,我有好多的话和你们说。”
他暗骂自己笨蛋,京里来了位太宰夫人,他是知道的啊,怎么没去找她呢?
至于这也是男人会见女人,任敬想当然的想不起来。
乔家。
乔老爷听完看门人的回话,说声知道了,手里握着笔的他继续书写,这信写给主管学里的那位大先生:“......即日起,当革除任敬先生一职,另寻高明之人。”
他的嘴里自言自语:“哼,有伤风化?姓任的糊涂蛋再留下,只会教坏学生。他以为欺负的是个未亡人,可他忘记了,殿下这几年相与的,可都是未亡人,他迟早会指责到殿下的头上,还是早早的撵他。”
他的书房里也养着清客,有一个犀利地道:“老爷,京里毛太宰夫人还在王城,任敬会不会去找她?”
乔老爷眼神绷紧:“这也有可能.....”他烦躁的道:“倘若他去找她,这难道不也是有伤风化吗?”
另一个先生笑了:“老爷不用烦恼,那就是殿下不得不管的事情。”
乔老爷释然:“说的好,哈哈......”
刚两声,家人进来低声:“大爷和三爷又闹起来了,夫人和姨娘请老爷过去。”
乔老爷头痛的出来,往内宅去的路上不管不顾的想,个个是债,早知道这么烦,还不如一个也不要。
而一个也不要就成没有后代,那也是一种深到骨头里的烦恼,乔老爷这个时候泄愤管不了许多。
乔夫人的正房里,四姨娘坐在地上打着滚哭,她生的大爷和嫡子乔三爷脸红脖子粗的对面吵,乔夫人坐在椅子上面垂泪。
眼前这一幕让乔老爷再次想到承平伯夫人,他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是能瞧不起谁的人?
.....
撵走任敬以后,黄家今天的商会井然有序,就算有对承平伯夫人非议的人,也不敢在表面上露出来,黄家兄弟七个,有七位奶奶外加若干的媳妇和姑娘,大奶奶和二奶奶陪着伯夫人,其余的奶奶们张罗商会。
都是一个城里的人,坐下来以后就互相感觉亲切,聊起来前十年前五年的王城,有很多可以说的话题。
一个年青的小媳妇抱着孩子走来,黄大奶奶笑道:“来,让伯夫人看看咱们,”
襁褓里是她今年刚得的孙女儿。
正是贪睡的年纪,小姑娘雪白的面皮上带着沉静,乌黑的眼睫长又长。
承平伯夫人一下子就爱上了,抱在手里有些难过,如果她也有个孩子,那该多好。
秦氏也伸长脖子看,看看小姑娘,又看看主母,神情更加的沉默。
承平伯夫人舍不得的送给黄大奶奶,拔下自己一枚花钿,放到小襁褓的上面,强笑道:“等长大就可以戴。”
秦氏也拔下自己的赤金镶宝戒指。
小媳妇急忙忙走出去,黄家的爷们进来道谢过,黄大奶奶看出伯夫人喜欢孩子,想想对她同情,膝下没有一个孩子,再多的家产又有何用?
也难怪她出来走动,一个人在家里也寂寞。
就让自己和六个妯娌们的孩子到面前来说笑,趁着承平伯夫人很欢喜的时候,慢慢地道:“冷眼看着,本家有合适的,只管抱上一个来,他老子娘不是个傻的,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承平伯夫人听出去,直直的看着她。
黄大奶奶更推心置腹:“捡小的抱,最好还是吃奶的孩子,把奶妈一请,孩子重新喂起来,就是你的,长大也只和你亲。”
二奶奶同样利落:“亲生老子娘从此不见也罢,要是住的远,也就罢了,要是住的近啊,宁可贴补几个钱,让他们搬得远远,这辈子来不了才好。”
“是啊。”
承平伯夫人轻咬着嘴唇,觉得这话大有道理,秦氏也听得聚精会神。
黄家今天的商会主要是水产,本地的鱼贩子干净衣裳也带着鱼腥,还有隔着大山的东临境内海产品,黄家奶奶们说完孩子,就说商会,承平伯夫人感觉学到很多。
回去的马车里,她总结着今天见到的各种鱼,秦氏忽然道:“还是自己生的好。”
“嗯?”
承平伯夫人一愣神,反应过来,窘迫的道:“是啊。”根据街头巷尾的传说,生不出来就怪母鸡不下蛋,承平伯夫人见过邻居家媳妇三年五年怀不上,她不认为自己是不下蛋的鸡,不过愧疚也浮上心头。
因为她也见过成亲第二个月就有孕的媳妇。
秦氏对林家太熟悉,叹气道:“说起来老爷也老了,”话题再次直奔逃走的姬妾而去,秦氏愤然:“都是她们缠的老爷身子骨儿不行,我早就知道这是一群狐狸精,只吸血不下蛋!.....”
她唠唠叨叨的骂到马车进角门,忽然又道:“过年,亲戚们难道不来送年礼吗?往年都送,今年虽撕破脸面,也应该来.....如果他们恼了不来,给我辆车,我去拜个年,夫人你断然的去不得,老爷不在了,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老爷。”
“好的。”
承平伯夫人感激的笑笑。
马车在二门外面停下,茶香茶花先下车,和冬巧扶着承平伯夫人和秦氏下马车,主管采买的管家林义快步走来,他面带春风:“夫人,官学里刚发出告示,适才对夫人不敬的那个任敬,就是咱们打的那个,被官学革了职。”
承平伯夫人第一个想到的是晋王殿下,她在黄家大打出手,殿下很快知道也应当。
由乔夫人而对乔家心生疏远,她想不到与乔老爷有关,带着对梁仁的感激,和同样美滋滋的秦氏回房,边走边说笑。
从此不再被人欺负的自信滋生在两个人的心底,以前生根弱的话,今天生根强,以前生根强的话,今天更强壮。
妻妾两个人在这样的自信之下,从容的谈论着抱养孩子,第一首选,自然是远房的本家。
承平伯夫人万万没有想到,她误打误撞的想对了人,王城较为偏僻的客栈里,是梁仁新的落脚点。
他手按着打开一半的公文,听着刚进来的永守回话。
“我看着官学里先生把免职任敬的公示张贴,再回来的,官学里人和我一起出来,把任敬在官学的私人物品整理出来送到他家,说再也不会让任敬进入官学一步。”
“糊涂蛋一个,也配当先生!”
梁仁嗓音冰冷,刚说过,长安大步进来:“殿下,让您猜对了,毛太宰夫人把官学里的任敬找去。”
永守笑了:“他已经不是官学里的,而是平民任敬。”
长安也笑了笑。
对于这个消息,梁仁反倒有了笑容,嘴角往上翘了翘,愉悦的道:“盯着他们。”
“是。”长安和永守欠身。
两个小厮出去,梁仁还是无心批阅公文,站起来在房里走着,他今年的大变样,自己最清楚。
换成去年、前年、大前年,遇到鲁王的阴谋诡计,梁仁只会规避,比如让林姓商人把铜块从鸡身上取下,不会把御史们困住的困住,禁锢的禁锢,也没胆杀鲁王潜入南兴的人。
今年他明显不一样,有什么需要他守护,值得他守护,让他必须守护,梁仁认为是自己的内心,自己的地盘,只与自己有关。
而伺时的反击,梁仁也认为与他内心曾盘旋多回有关。
鲁王出现在眼前,毛太宰夫人、任敬、张汇青.....一一出现在眼前,梁仁哼声:“本王,岂是你们可以欺负的!”
.....
换了三盆热水,任敬洗干净手脸,接他过来的男人拿来干净衣裳,任敬换上,又等上半个时辰,毛太宰夫人姗姗出现。
这里是王府。
梁仁住在客栈里,毛太宰夫人住在王府。
王城里有驿站,可是毛太宰夫人送来的姑娘们已入住王府的内宅,由送行官摇身变成送殿下上床的官员,毛太宰夫人住在王府尚且找不到梁仁,她不住在王府的话只怕更难看住晋王殿下。
梁仁在表面上不得罪她,单独的一个跨院给毛夫人居住,这方便毛太宰夫人摆足架子,姿态端庄的走出。
左边两个丫头,右边两个丫头,最前面开道的是两个官员,任敬肃然起敬,又处于丧气的时候,他双膝跪下见礼。
毛太宰夫人的虚荣心得到满足,这才是京外的官也好民也好见到天子脚下人士的正确方式,这也表示对方对她的话如见天地。
她更威严:“起来,你是任敬?”
“是。”任敬不敢坐,也没计较面前这也是个女人,她竟然不给自己座位。
“知道你今天犯的什么错吗?”
接待任敬的人态度极好,这让任敬笃定毛太宰夫人会向着他,摸摸挨打的地方,任敬怒气勃发:“夫人,我没有错!寡妇人家到处乱跑,招蜂引蝶,成何体统。”
毛太宰夫人浑身舒坦,神情有些愉悦:“这样啊,那你坐下说吧。”
“多谢夫人。”任敬坐下。
毛太宰夫人把端的架子去掉一些,适度的肯定任敬今天的行为是正当的,是正义的,是由她代表朝廷表示应该出现的,然后就顺理成章的转到晋王梁仁身上。
毛夫人一句一骂:“殿下没出京的时候,没有人说他不好,那真是守规矩懂礼数,自从到南兴,一年不如一年,让南兴风流的女人教坏。”
“是是,夫人有用到我的地方,我愿为马前驱使。”任敬赶紧表忠心。
两个人一个指责梁仁,一个指责承平伯夫人,越说越投机,毛太宰夫人开始有了笑声,越笑越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