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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商人们走进大厅到坐下来,他们的目的就是今晚的商会将带来多少收益,压轴的货物总是精彩的,开门的货物也令人期待,周大贝又是熟悉的商人,只在去年出现的他,以一个晚上的豪横财富姿态而闻名王城,他家的山货又实在不错,早几天来到的大贝爷拜过去年交易的商人,林忠的话这一落音,场中小部分的商人窃窃私语。
李元宝的肩头微缩,全身紧张起来,他瞄一眼姚福星,这哥俩自从发现周大贝没有坑人,就决定抱团取暖,好挟制周大贝进一步的得意而引发出的贪婪,姚福星就坐在李元宝的身边。
“哎,我说这里人虽然多,看着衣裳也穿得挺好,这一万车的货物要是地瓜干可不贵,换成笋干、木耳可就贵了,你看大贝这货起头能顺利吗?”
姚福星眼睛瞪大,尽他所能的把大厅角角落落都看到,人头攒动里到处是人,最前的几圈两把椅子夹一个茶几,椅子清一色红木的雕着花纹,难得有这么些把重样的,摆起来整齐而好看。
令姚福星羡慕的是茶几的式样,有梅花式的,有荷叶式的,还有几种他说不出来名称,黑漆抹得均匀,上面花纹熠熠生辉,一看就是名贵之物。
这种式样茶几配的是轻裘缓衣带,暖和以后解下裘衣,里面的衣料不是绫罗就是绸缎,姚福星还是认不出来,再看到他们腰上不悬着白玉碧玉的佩,就会转动手指上粗大的扳指,绿的应该是翡翠,白的还是白玉,黄的是玛瑙,红玉仿佛一团火,姚福星又认不出来。
没办法,他在山里长大而不是矿石山,他过年穿的最好衣裳就是厚墩墩大棉袄,外面裹一层绸面子固然更好,但山风带寒,还是大棉袄厚实挡风,纵然换成丝棉,保暖是有了,有人也会觉得不敌风大。
这还只是大厅里极少的一些人,有名富商历朝历代不管放在哪个地方都是稀有者,坐在中间的占大部分的商人,也是绸衣裳,满面的精明模样,和大富商的轻闲舒适神情相比较为紧绷的,风霜涂满眉眼里出现的,这些人让姚福星肃然起敬。
他连县城也不经常去,可是县城里最好的掌柜先生让他记忆深刻,他曾想挖墙脚来着,对方的东家不答应,差点没打官司,姚福星算算银子打点的数目上不合适,摆一桌酒赔个情就此过去。
在这里的如果请一个回县城转两圈,单独在对方东家面前寒暄几声,姚福星觉得丢的威风也就回来。
除去大富商和精明商人以外,后面还有三到五圈的商人,离的远看不到他们神情中暴露的特点,可是人实在是多啊,这建立在伯府的这大厅盖的足够的大,姚福星还是他进门前就做梦般的恍惚,回李元宝的话:“不好说,买家像是不少。”
李元宝飞快的问话,他怕周大贝听见不答应,姚福星迅速一瞥,过的也快,就在姚福星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交头接耳的商人们得出答案,他们显然也很快汇集答案,坐在最前面的一个绿绸团花衣裳的白胖中年男子笑了笑,抬着他有粗大宝石戒指的手晃几晃。
林忠全神贯注等回话,见状堆笑:“傅五爷,您发话。”
“小周啊,”
傅五爷呵呵。
周大贝也是精神抖擞,据他早两天和去年买主通的气,五万车的山货卖的出去,据他去年在伯府商会上听到的全程,他自己的十万车山货不成问题,可是他也怕,他怕李元宝和姚福星头回来到,哪怕有自己做保山,乍到逢欺生的,李元宝和姚福星的货不好卖。
李元宝和姚福星见到大世面,生怕周大贝让添钱,周大贝又怕他们这回认得伯府大门,他们要让自己退钱,六万两毕竟不是个小数目,好些人终生也难见到。
被傅五爷这么一叫,周大贝猛的一个激灵,先是回魂再就反应,“腾”的起身像发迷怔:“啊!”
李元宝和姚福星笑的东倒西歪,手伸得长长的指住:“看他,哈哈,看他,还迷乎着呢,”
周大珍斜眼过来:“小子们,管好自己,我家大贝是想生意呢,”
“看他没睡醒的模样,哪里有生意?”李元宝和姚福星接着笑话,就和傅五爷的话重叠在一起。
傅五爷慢条斯理:“小周,刚说你是十万车的货物,全是山货?”
“全是山货,核桃、花生、木耳、银耳......山里的果子干,南兴这里最多的就是果子,我去年还买点回去,卖的也好,不过就滋味上说,山里的果子长的慢,和南兴的不同,果子干不到两千车,今年送来只为看看行情。”
周大贝这回有备而来,去年大贝爷自己送样品,自己算账,自己谈价钱,自己想交货地点,把他忙个不亦乐乎,今年他除去自家的爹,还带上几个能干的二掌柜和伙计,这就说着话眉头一扬,一个伙计自他身后小跑着出来,殷勤的送上一个木盒子,约有一尺长、半尺宽,里面分成很多小格,每小格里装着不同的山货。
傅五爷是不品尝的,他扬扬脑袋,中间坐的商人里走出一个,品尝了几个,点了点头。
傅五爷漫不经心吩咐林忠:“小周的都给我吧,别一万车一万车的,闹腾。”
周大珍和周大贝带着所有的二掌柜和伙计一同起身,这是有过一回经验周大贝事先安排过,父子们去和傅五爷寒暄,二掌柜的带着伙计和傅五爷带来的各分号掌柜的谈价钱说交货。
十万车十万车的货物庞大占地方,晋王梁仁早在商会开始前半个月就划出地方,附近有军队驻守按时巡逻,交付到这地点时,王城衙门派人验货收货出收据,交货时只需要提供收据和买卖契约就可以取走,往年一直如此。
而有熟悉的主顾以后,不需要拉着所有货物来商会,也许买货的商人就近从周家取货回家更近,所以来的商人虽多,梁仁也不需要出所有的地方。
价钱需要拉锯般鏖战,伯府里早有人过来请谈生意的去小客厅商谈,如果需要酒菜,支付一点基本费用也可以送来,点心和茶水果子免费。
周大珍也想和傅五爷去小客厅坐坐,攀个交情,傅五爷瞅瞅周大贝还算机灵相,周大珍成天不出门的人,出门就山里转悠和自家的批发铺面里坐坐,气质不是谈吐时新那种,伯府的商会时常有好东西冒出来,这是根据去年经验出来的,傅五爷婉拒,周大珍被城里的大商人拒绝不是一回两回,带着遗憾回座,其实没有太大的遗憾。
见到周大贝和傅五爷坐下来倒是有说有笑,周大珍想着等会儿交待儿子,明天后天的父子还在这南兴的时候,邀请傅五爷出来坐坐,大肉多上些,老酒来几坛,吃痛快喝痛快也就自然亲近。
他眯着眼睛抚着胡须,自得慢慢的出来,悄声道:“嗬,这里好,东西卖的快......”再一想老头儿傻住,十万车!不是一千车,五千车,这是十万车的货物,一车值十两银子,就是一百万两,一车何止一百两呢,这总交易额超过千万。
周家的山货除去留下往年的老客人要的,还留下自家一年铺子里卖的,远远不够十万车,这十万车是周大贝去年在南兴尝到甜头,今年他从外面进的货填补而成。
进货的时候周大珍还骂他败家,周大贝说带他去伯府逛逛,老头儿的注意力全在六万两进门钱和长见识上面,觉得败家一回也可以接受,毕竟山头还在,明年还有山货换钱。
上路见到林鹏等商人一张嘴就是生意经,周大贝这些年在外面还算认识好商人,不算完全败家子儿,周大珍更不考虑周大贝进货花了多少钱,他年青的时候也为卖山货东奔西跑,做生意这事情年年亏的时候还有呢。
这会儿老头儿惊的瞠目结舌,好小子,全卖出去了,这一笔生意省着些用,可以吃到孙子辈......不对,好小子还会收进门钱,六万两他花得完吗,得让他交到公账些。
他这里震惊吃惊的,没有注意两个袖子被一左一右的牵紧,李元宝和姚福星泪眼汪汪,一袋烟的功夫没有,半碗茶的功夫也没有,也就咀嚼半块点心的功夫吧,周大贝的十万车货物空了,清了,卖光了,银子到手了,明儿就可以打道回府了,客栈钱、吃饭钱、应酬钱全都省下来,我们呢,我们呢......
这两个头回来,老老实实的十万车货物运到南兴,货物一眼看不到头,他们没留神周大贝不够十万车,王城外面的营地上交付写收据,周大贝一个人全办完,收据一家一张,李元宝和姚福星还担心货物会不会少,也没有计算周大贝运来的货物不够十万车,这二位只计算一点,从明儿起,周大贝的马车就可以回家,十万车每天的草料钱可以省下来。
“大爷,爷爷,祖宗,我们的货物几时卖掉,我们兄弟请祖宗你在这里玩几天。”李元宝和姚福星揪着周大珍不放。
周大珍他也不懂南兴的行情啊,他就忽悠:“成啊成啊,你们只要好好招待我们爷俩个,过几天我让大贝帮你们卖掉。”
李元宝和姚福星点头不迭,活似一对鸡啄米。
说话间周大贝回来,李元宝和姚福星又向周大贝笑的谄媚,周大贝大模大样,又扇动他在这个天气里不应该存在的扇子:“哟,已经知道了,成了,你们的货物也卖出去,让你们跟来的伙计找个小客厅谈价格说交货,契约要去衙门里盖章啊,”
扇子啪地一收,往一角一指:“那几位官爷看到没,眼神不至于看不清身上的公差衣裳,就是那里,衙门里盖上章,明儿取货交货才正经。”
周大贝的眼神有三分迷蒙,一口气谈完三家的货物让他疲倦,他忘记炫耀而是招手让侍候他的取盏糖水,伯夫人的看重和赏银的到位让桂圆补气糖水很快到来,他一口喝干后歪在椅背上看着后面的拍卖,还是懒得说话。
大贝爷也晕乎,并不是周大珍、李元宝和姚福星沉浸于惊骇,今晚他大赚一笔,如果年年都似今年,他周家早就把李家、姚家及远处山头合并,哪还有李元宝和姚福星的货物,全是他大贝爷的。
去年他也是在这个屋檐下面赚钱,前年他在哪里?他刚认识侯三不久,一面想着侯三能带来什么样的见识,一面担心被侯三骗,自他十六岁出门学做生意开始,他的爹就天天担心他被人骗钱,他就年年被骗钱,过年父子们算账,幸好他实在会做生意,赚的多亏的也多,却还算有的赚。
帮闲的喊着大贝爷、周大爷您老好眼力,这三千两的翡翠只有你买得起,周大贝明知道值三十两,捏着鼻子认倒霉,还不是出门学见识的人只得交学费。
还是侯三好,他也骗吃也骗喝,也骗个十两二十两至多百两的银子用,却不坑大钱,周大贝愿意让侯三挣钱,庆平省离京城近,繁荣热闹跟着学,斗鸡走狗的地方相对成熟,侯三说到他的亲戚做生意,时常的帮他钱,周大贝很乐意说弄一船鸡来,斗鸡场上赢了我分你钱,这就是气派,周大贝出门几年学会的城里气派。
结果侯三说林鹏在南兴吃了大亏,大贝爷您是大财主,咱们随便弄点儿货物去帮帮场子,你要是赚运费贵,得,咱们先走着逛一圈儿去,能交易再发货,周大贝觉得侯三还是够意思,好男儿需要天南地北的寻门路,他在家门口的县城都被人骗,何况是老远的南兴,有侯三这精灵鬼儿陪着,如此甚好。
南兴真是块宝地啊,周大贝去年把他历年被骗的钱全赚回来,他问李元宝和姚福星要六万两,吓得林鹏兄弟半天脸色变不回来,周大贝觉得稀奇寻常。
拿出算盘你算一算,无风无浪你到南兴,无门无路你进伯府,无亲无故你赚大钱,没有大贝爷引路,元宝爷和福星爷也只能趴着。
六万两,哼哼,还要少了呢。
可是周大贝累了,又或者他看得到李元宝和姚福星小心谨慎捂紧荷包的手,他静静的靠着不想说话。
侯三凑近嘻嘻:“多谢大贝爷,哥,兄弟我没看错,你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
眼热的侯三今年准备五百车货物,准备学着小赚一笔,妻子三娘子气他脾气不改成天不回家,侯三气昂昂不服输因为他在外面喝酒赌钱为的是赚钱,林鹏帮他的几百两银子他全买了货,轻车熟路的他们,周大贝没有十万车不来,林鹏说五百车太少,又帮了五百车的本钱,侯三进的什么货呢,周大贝的货一万车一万车的卖,他卖什么侯三就进什么,这不刚才周大贝一古脑儿的全卖出去,去年树立的土财主无人不知,都知道他来就是山货,这也方便周大贝谈大生意,所以把他累着了,也是钱赚多了鼓囊囊的顶在心头他不想说话。
对着侯三的话,周大贝笑笑,大贝爷这名头打出来,掏钱也是熟门熟路,顺手就是一张银票塞着,他事先换好的,这侧的袖子里是十两一张,那侧袖子里百两一张,其余面额的全在怀里,给侯三一张百两的。
“兄弟,你拿着在这王城花,回去的路费我给你。”周大贝想想自己是赚饱了的。
侯三推回来,这个帮闲正经起来也像个体面人:“哥,你教我做生意,我不求大赚,你全教我,我也没那聪明,就我这一千车的货物我赚的有小两千的银子,我舒坦。”
周大贝一听精神了,算账对他来说从来不难,他凝视侯三还是那副撑着架势也坐不直的模样,周大贝一直认为这是种任何场面不害怕的从容:“怎么,你一车只赚不到二两。”
“嘿,这不是进货的时候被坑了吗,我不懂生意,不过小两千我也满意了,这是去掉车马人工费用的钱,明年我就知道价儿了。”
周大贝哦上一声,整个人又懒下来,肉往下堆着促使骨头也往下放松,他在心里想着,原来侯三也会被坑啊,也是,他在吃喝玩乐赌场青楼里是把好手,正经的做生意就是门外汉。
又取一百两,连着刚才的塞给侯三:“拿着吧,我今年赚的足,要在这里陪老爹玩几天,没有你陪着没滋味,多呆一天哪一处不是花钱的,你拿着,交货后把伙计打发走,我、老爹、你、你家表哥也别放他,还有那俩大傻子,咱们痛快的玩上一回。”
说着这段话,周大贝真的恢复精神,也许是桂圆补气汤和点心开始消化的作用,把侯三拉近:“你等下先走一步,去红街打点好,我至少要分两万,这俩傻子的钱不拿白不拿。”
侯三嬉皮:“这,这是你朋友......”
“没有我,他们凭什么跑这么远挣钱,指不定路上就被拐卖当苦工,我呸,没力无劲的,当苦工也没人要,应该是强盗绑走收赎金,六万我收少了,我这会儿后悔的牙疼,我分两万有你们兄弟的份儿,你另外能从中间赚多少我不管,我知道你这件在行,只有你能安排好。”
周大贝翻翻眼,每看李元宝和姚福星一眼,就对他们手捂荷包的姿势恨之入骨一分,回想他这些年在外面被坑蒙拐骗失的银子,再想想这两个顺风顺水的赚大钱,周大贝的不平衡渐渐上来。
侯三嘿嘿笑着,李元宝和姚福星在路上东问西问,知道侯三是往南兴的引路人,私下里表示好感,可侯三讲起义气来也义气到底,周大贝才是他的第一层朋友,大贝爷也大方,他不能丢下这个大财主。
本想把今晚的商会欣赏到底,有周大贝这么一说,没停多久他就早早离开,对林鹏也是说先安排一下后面的娱乐,林鹏带来的商人们看着精明正经,其实出外跑生意的什么不沾,林鹏夸侯三懂事,让他好好安排,他也需要稍后的这些娱乐。
在这样的季节里,南兴王城还会涌入大量的吹拉弹唱及暗娼,红街稍有姿色的女子都是早早的定下,花酒也是一订好些天,晚了就无人献唱陪伴。
林忠继续往下唱念货物,女眷们坐的地方小小的喧哗也还没有下去,周大贝今年又展风采,他一口气自家十万车,冲的是伯爵府的名声,冲的是晋王殿下为南兴商会的总后盾,这里钱可以安心的赚,他抱定赚钱来的。
冯夫人和吴夫人还能坐稳,庞石夫人不安的和周竖夫人交换着眼色,眼神里的不忿就差迸出火花。
今晚伯府商会的交易能过亿两白银,伯夫人一夜的抽头足以暴富,这个女人有这么多的钱,难道真的与晋王殿下没有私情?
庞夫人齐氏知道冯、吴二位的心思难猜,毕竟冯良邦和吴大人都是晋王殿下的铁杆忠臣,他们在晋王梁仁手中起家,还有几位一起来的夫人们,小算盘到不难猜,她们指望推出伯夫人得罪晋王妃,从而令她们讨到好处,把自己家的姑娘塞给晋王,可是她们,齐氏和周夫人杨氏和大家都不一心。
鲁王殿下写信给庞石和周竖,声称十万两银子取承平伯夫人性命,否则庞石和周竖送上性命。
光是取性命也简单,庞石和周竖破着南兴的官和家不要了,或者下毒或者用刀也是办法,自去年开始屡屡失利的鲁王要求承平伯夫人必须身败名裂,再把晋王和奚家的亲事破坏,才能去死。
梁廓恼火了,他和梁仁之间本就不能罢休,现在是双方照旧磨刀不止,京里开始御前打官司,封地开始动手脚,梁廓是发现承平伯夫人曾到西咸吗?他还没有证据,郭喻人担起出兵中成省的所有名头,鲁王梁廓甚至没往承平伯夫人身上想。
他就是不悦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活着,没有起到实际的作用,那他就让她的死更有价值,一个年青漂亮又在南兴富有的伯爵夫人,和殿下之间很容易就扯得上关系,效忠于梁仁的承平伯丢下遗孀,必然是托付给了殿下,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很多。
这也是梁仁逼着范大人当众惩治范夫人的原因,自他到南兴,第一个接纳他并鞍前马后操劳的就有承平伯,否则林家凭什么封伯爵,承平伯前脚去世,后脚他的遗孀被人害了,他没有子嗣,家产只能充公,身后事如此荒凉,谁还肯给晋王当差,又还可以造谣说晋王贪图林家的家产,虽然几十万的银子和全南兴的收入相比差的太远。
庞夫人听到丈夫说鲁王殿下新到信的内容时,曾经表示过诧异,伯夫人虽出门就是五十个人,真的要杀也可以计划多回,为什么还要让她死的这么麻烦,听上去伯夫人对于鲁王殿下相当重要,是他深恨的人物。
庞石回答确是如此,鲁王殿下现在牢记南兴有位承平伯夫人,在他眼中钉的名单上步步高升。
伯爵夫人以她的身份,以她的年青,以她的美貌,以她的富有,现在是鲁王梁廓准备打造的有利之箭,并非仅仅是利箭。
庞夫人和周竖夫人坐下来的时候没有想到许多,分辨同行女眷的心思,找出可用的弱点不过这样,现在她们很不高兴,几千万一笔的交易就这么成了,人家就这么相信你一个寡妇?
这里面要是没有晋王殿下的参与,庞夫人齐氏和周夫人杨氏怎么也不会相信,庞石、周竖他们为鲁王奔波为什么,为的还不是认为在晋王手里出不了头,鲁王拉拢的时候许诺的多,得到南兴后,许给他们的也是进爵,本朝沿袭前朝的公侯伯子男爵位,庞石和周竖预定的是男爵。
如果这爵位真的到手,伯夫人这种一夜商会就暴富的事情也会发生在自己家里......齐氏和杨氏想到这里内心火热,眼里狂热,恨不能把承平伯夫人这一晚得到的佣金这就平分。
清清嗓子,齐氏堆笑:“到底是伯夫人会操办,这一个晚上的您府上可进财了。”
“是啊,唉,要说我们家就不成,铺面就那么几间,想办商会谁会来呢,到底是承平伯在世的时候安排的好,他虽不在了,伯夫人也不失了热闹,也不失了使用的银钱。”杨氏附和。
冯夫人和吴夫人听出来打机锋,两个人淡淡的不接话,不是她们不遵从冯良邦和吴大人的意思,不在这里维护承平伯夫人,而是庞石、周竖、钱华和杨江水是公认的鲁王一派,除去他们自己不肯公开承认,南兴官场都知道鲁王曾许诺过他们官职。
女眷们私下对嘴没有意义,而且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置最好不过,承平伯夫人要是这几句话也需要旁观者维护,冯夫人和吴夫人这两个临时出现的旁观者可维护不了她一辈子。
承平伯夫人也不接话,晋王梁仁称得上面面俱到的照顾,一年多的自己支撑伯府,被鲁王针对,被鲁王加害,梁仁会想到告诉她防备南兴王城的哪些人。
如果庞夫人齐氏和周夫人杨氏结伴上门,伯夫人可能不见,全城的官眷几乎全在这里,承平伯夫人给的是大家颜面。
有老妾秦氏在,是她得力的帮手,年青的十七岁伯爵夫人还有天真,保持一辈子的天真其实是种福气,也与有些人天生乐观或遇困境乐观的心态有关,遇到不天真的时候,自有宅门里长大的秦氏出面。
秦氏接话,没开口先叹气:“唉,自从伯爷抛下夫人,我们难呐,没良心的走了一批又一批,官司我家打了四十多天,官司打完,伯爷的七七刚好过去,如果是您庞家和周家,想来安安生生的守灵,我家难呐,这么大的院子,得用这许多的人手,没钱只能各种支用,去年过年的时候,月银都发不出来,还是暗中当了几件东西才过得去,唉,看着一千两的数目大的没了边,您再看看今晚我家使用多少的好茶叶、做了多少的果仁点心,蜜糖点心,识货的商人吃的出来,换成糖点心人家明年可就不来了,还有使唤上的人手,这全是钱......”
齐氏和杨氏气的面皮发白,什么叫“如果是您二位守灵就安生”,这是诅咒别人家里办丧事?
秦氏絮絮叨叨的算着细账,厨房和茶水间点心房是女人的天下,这一点无人争议,秦氏懂行,算出来毫无破绽,茶叶是多少银子一两的,论斤是多少钱,三天商会何止用百十斤,王城居住的平民们看热闹的进来,逛一圈儿离开,他也要碗茶喝喝,却没有一个铜板的进项等等,再有房屋的修缮,安全上的防卫,另请人手又是多少钱......如果把老妾算的加起来,承平伯府全赔出去也不够。
不止一个女眷忍着笑,齐氏和杨氏又变成涨红的脸儿,也知趣的闭上嘴,大家继续安静的看拍卖。
商会相当于一定的批发市场,一个时辰后,雪舞的更疾,夜半的寒开始浸润的出现前锋兵,林鹏的货物也兜售一空,大厅里的喧闹令他头晕脑胀,赚到钱又让他欣喜万分,融融的幸福感里,林鹏出来走走,打算掏几个钱让厨房送些热乎的宵夜,肉包子大馄饨的,给和他同来的人充饥。
侍候的家人说不用钱,伯夫人吩咐下来,林老板要什么只要厨房准备的有,或者街上这时辰买的到,就给他送来,他说厨房给大富商准备的老鸡干菇汤,鲜美着呢,不如一人下一碗馄饨,再配上小菜吃的香。
林鹏感慨万千的散步在雪中,周大贝是亏上几年的应酬钱,去年赚回来,林鹏回想自己起初跑生意,也是这样的难,他还记得第一笔大生意预算利润五千两,让他喜欢的没睡好,一乐就想玩,结果去一个当地的商会,从东家到帮闲全是一伙儿的,把林鹏哄去后不掏银子就别想出门,林鹏逃出回家,算算诸般花费,最后赚的不到十两。
他白跑了一趟。
仰面看雪纷纷而下,吹的面上暖意俱去,清醒重新占据上风,一句由衷的话油然而出。
“还是这里好啊,有伯夫人在,公平交易。”
从文家弄了十万两,去年亲眼见到南兴商会的厉害之处,林鹏今年三千车货物到南兴,林娘子说家里三件古董市价见涨,林鹏拿出大半个家产备货,有些是过往的口碑摆着赊来,林娘子不干涉,这个晚上只要不看周大贝、李元宝和姚福星,林鹏觉得人生得意事,莫过于今晚交易的那个时辰。
周大贝、李元宝和姚福星都不算南兴商会的宠儿,只能算伯夫人眼里需要重视的人,林鹏为什么只和他们比,这不是大家一路来的,让林鹏比泰丰商行摆开一条街道的商会,林鹏很理智,他犯不着。
想曹操曹操到,两三丛去年新移的梅花后面,像是周家父子们说话声。
“嗬嗬,”周大珍在哭。
周大贝顶顶不耐烦:“爹你个嘛,这里不好吗?你一直想看贵人是什么样儿,没生我的时候去京城一趟,见个世面你花了七、八万两,别人诓你进伯爵府了,六万两你见个嘛,”
“两扇大红门。”周大珍哭兮兮回答。
“就是嘛,这里好不好,贵人吃的给你吃,贵人的家人你使着,你还哭为嘛?”
“儿啊,你出息了,爹好生喜欢,就想到你娘在世的时候天天说你长大比我强,我还不信,我就对自己说,娃他娘你看到没有,没看到赶紧的出来看看,这娃会赚大钱了,还能在伯爵府里谈生意,我正念叨着,一抬头见到你的娘走过来......”
周大贝怪叫:“这里伯府,爹你怎么敢闹鬼?”
“不是鬼,是真的,给我们送鸡汤馄饨那个妈妈,生得一团发糕模样,她像你娘的亲姐妹,我就想到你的娘,我这眼泪止不住,”周大珍说着,又嗬嗬的哭。
周大贝耐心的给他递帕子,又嫌弃他爹袖的帕子丑:“明儿换几个绸的,难怪傅五爷不跟你说话。”
“好好,傅五爷也认识我儿,我知足了,明儿我换几个好帕子使着,这傅五爷啊,一报名号我就知道他,他家的杂货商行全国有名呐,”
“他在南兴不出名,南兴出名的是泰丰,爹明年咱们早点来,泰丰商行的布全摆出来,那才叫好看。”
“好好,明年听我儿的,早早的来,在这伯府多见识见识,唉,想当年还没有你,几年的大丰收,生意也做的顺,我说起个大宅院,比着县太爷的院子起吧,那年当官的总是乱收钱,我不喜欢跟他攀比,我一赌气进京去,看看王侯贵人们的院子什么样儿,我盖几间吓吓县太爷倒也不错,结果六万银子打水漂儿,最后盖成个大晒场.....”
父子们远去,林鹏笑的直不起腰,敢情,六万两从周老爷子盖宅院出来的,他一直纳闷出处在哪里,为什么不是五万六,不是二万八,偏偏是六万两,原来是周大珍被人坑过的数目。
周大贝这是隐含为他爹报仇的心情,再坑一个是一个,不过周老爷子也照样付钱,这就风趣的狠了。
独自笑着,梅林里没有别人,香又寒又冷的林鹏不想离开,和他同来的商人们过来寻他,一个一个热烈无比:“老林,你却在这里悠闲,明年我们跟你来,多多的备些货物,今年这三、五百车的塞牙缝也不够啊。”
林鹏不怪他们,别人带他寻新的门路,他也不会完全相信,三、五百车货物是亏得起的数目,而他这个商场老油条喊来的全是精明老商人,三、五百车赚的比侯三要多,只有一点美中不足,三、五百车放在南兴的大商会上实在不够看,要不是林忠主持的时候偏向,与会的商人们根本看不上三、五百车,确实不够买的人塞牙缝的。
林鹏热心的喊人,一是为伯夫人的商会添光增彩,萤火虫多了可比明月不是,二是他也凑不出来一万车货物,多喊几个人凑一凑也就足数。
这一行商人们热烈的谈论着周大贝带来的三十万车,路上聊过的,李元宝和姚福星是头回走南兴,对周大贝也不完全信任,也亏得李、姚二位敢运来共计二十万车,这两个说好听的是傻大胆儿,说难听的叫俩傻子。
林鹏笑了:“傻人有傻福,这傻子可比你我赚的多,咱们跑上几年也不够。”
“没的说,明年多运些货物来,咱们也大赚一笔。”商人们兴高采烈。
这回最让他们满意的,是这里相当的公平和安全,晋王殿下出军队看守货物,伯爵夫人偌大的府第拿出来,雕梁画栋里谈生意,茶水点心都不用花钱,货物卖掉再付佣金,而且是山般的货物一下子售光,省的钱多了去,不会被人骗也没有强梁觊觎。
谈论到最后,商人们难为情的表示歉意,决定凑一笔钱给林鹏当进门礼,林鹏是不太想要,想想周大贝的钱伯夫人和晋王府里都要送,两下里说出一个合理的数目,约好的货物交付林鹏收钱,按每个收多少和明年每人带来多少商人。
雪愈发的大,子时将到,商会上类似拍卖的叫卖将到高潮,林鹏和商人们兴致不减的坐回去,他们开始买货了。
约好的侯三在红街上等,商会一散他们就直奔红街,热水和侍候都准备好,舒服一觉到明天,管你几时醒来,红街永远有吃喝,侯三不在这里,他带来的两千一位的财主在这里。
林鹏懒得搭理,在路上李元宝、姚福星和周大贝每天都吵,担心周大贝骗他们的进门钱,真是俩大傻子,要骗也是十万车的货,货值钱还是六万值钱,李、姚二位不想,只为“六万”纠缠不清,再就为喝不到茶怎么办而扯皮。
侯三带的财主一听不干了,他们付两千都觉得吃亏,跟着付六万的二傻子后面闹,侯三应付他们花尽精力,林鹏一直憋气,要不是生意做的人油溜,早就让这几个滚蛋向后,回你家去吧,这胆子和眼力不适合出门经商。
进到王城就老实,进到伯府更老实,子时将到的这个时辰,他们愈发的谨慎,周大贝的货出清,李元宝和姚福星的货出清,又把茶喝到肚子涨,林鹏等的货出清,抱着看热闹跑一趟被侯三强说动来的这些财主后悔不迭,现在就是想买货也蛮难,头回来都小心,腰缠十万贯出门的也是他们这些精明人里的大傻子,看着货物好,口袋里钱不足。
他们看看林鹏,又看看李元宝和姚福星,林鹏端起一盘蜜饯送给李元宝,附耳道:“这个好吃,”再低声道:“不要借钱。”
“嗯嗯,谢谢哥哥,我精明着呢。”李元宝知道这是好话,露出大大的笑脸。
林鹏又照样交待姚福星,姚福星也感激,回以低声:“路上我就看他们不顺眼,等我睡饱了,明儿教训他们,两千的进门钱他们也信,我去年跑生意被骗一笔就是一、两万的银子,哼,我精明着呢,我不会上他们的当,一文也不会借。”
林鹏忍笑:“是,兄弟你着实的精明,哥哥我佩服的紧。”
被夸赞了,李元宝和姚福星很是得意,出两千进门钱的和他们一起走道,这两个都不乐意,好意思的,出两千银子居然还敢杂在出六万银子的里面吵,你们哪配。
大家全神看商会,偶尔也会想到这么好的地方居然是个女人操办,还没有丈夫,李元宝和姚福星也充满敬佩,更别提林鹏及他带来的商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