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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领完作战任务,一众将领走出帐外,拱手与戚继光作别,而后急匆匆奔赴各自战位。
戚名将负手远眺重洋,面色安详庄重,凌厉的眼神透着丝丝杀机,一种睥睨天下气势油然而生,全身上下散发着浓浓战意。
张明远立身侧后,尽量保持与戚名将的距离,以免打扰他沉思。
看着戚名将踌躇满志的神情,张明远心中充满了淡淡忧伤。
指着军旗猎猎的营帐,戚名将豪气丛生:“明远,看我大明军队威武之姿,此战定能让倭贼有去无返,哈哈!”
张明远苦涩一笑,忽然对这位一代名将产生了深深同情,还带有少许悲痛之情。
大名卫所制初行之时,确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随着时间推移,卫所军队逐渐演变为平时拿锄头干农活,战时拿刀枪上战场的农夫兵,战法好坏暂且不说,就这孱弱的身体素质实在令人担忧,何况训练不正规,思想不统一,以这样垃圾队伍对阵身经百战的倭寇焉能获胜?还未最终成功升级的戚名将还是得意的过早啊!
心中虽然这样想,张明远却不愿打击他的信心,苦涩一笑道:“将军说得对,我大明卫所军队战必胜..........”
戚名将摆摆手打断他,大刺一笑:“也不能全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有时候还是承受了些许失败嘛?比如说,这些倭贼化整为零的打法就着实让人难以围剿,哈哈!”
名将很淡定,明远很无语,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稍稍打击他一下,免得被胜利冲昏头脑,淡淡一笑:“将军分析的确实有理,小规模作战确实不易围剿,可是如今大兵团作战,我们取胜把握能有多大呢?”
戚名将突然一愣,这是一道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以往倭寇小规模侵袭都能让卫所军队头疼不已,如今大规模战役,面对数千倭寇,以数倍于倭寇兵力对之,会有怎样结果呢?取胜把握又有多大呢?
戚名将沉默了,硬碰硬的打法他还真没经历过,心中对大明军队的期盼之情也如泼了一盆冷水,全身上下冷战不已,冥冥之中对此次战役第一次产生了淡淡恐惧感。
良久.......
戚名将猛地抬起头,高傲的如一只雄狮,面含悲壮之情,呲牙裂目道:“大丈夫身许国门,当以保家安民为己任,剿灭倭寇也罢,马革裹尸也罢,都是军人职责所在,没什么好怕的,戚某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说完,长身挺立,远眺海面,悲壮的神情一扫而过,凌厉眼神再次挥洒而出。
张明远被感动了,这才是一代名将,这才是真正的保国将军,或许明知前途渺茫,但也要以死谢忠魂。
醉卧疆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或许是对真正军人最真实的写照吧?
此时张明远不由想起了戚名将的壮志: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
远方,夕阳西下,枯藤老树昏鸦。
一抹残阳似血,斜斜挂在半空,殷红色彩铺洒大地,为这片即将展开大战的平原铺上了一层悲壮色彩。
远处涛声阵阵,一浪接一浪拍着沙滩峭壁,发出‘箜箜’声响,带着大海腥味的海风飘散过来,弥漫在整个营区,更增添了无数悲壮气息。
二人久立,默默无语,各自想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张明远忽然浑身一颤,语气竟也哆嗦起来。
平原尽头海面上闪现着影影绰绰,似乎翻腾着无数飞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平原方向移动。
“将....将军,你看前方。”
戚名将凝眉探视半晌,忽然虎目圆睁,兴奋之情显于脸上,大声哈哈笑道:“果实是倭贼到了,哼!”
“击鼓传令,所有人排列沙滩,准备迎敌。”
接令之人迅速四散开来,奔赴各战位传令。
刹那间。
营中号角连连,喧闹万分,无数官兵在百户长、千户长怒骂声中慌乱取拿兵器,而后跌跌撞撞跑出营帐,又如无头苍蝇似的在平原上寻找各自队伍,最后在各自长官紧张督促下,仓促完成应敌准备。
遭天谴的倭寇终于到了。
张明远心中一惊,瞬间,昂扬铁血斗志涌上,浑身上下仿佛吹鼓的气球元气满满,勃姿英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张明远怒目而视,握着佩刀柄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狠狠一跺脚,厉声大吼:“罕皮、沙霍,平原正前方结阵,准备迎敌。”
二人领命,迅速收拢队伍,迈着整齐步伐赶到平原正前方,稍稍调整,数十个阵型巍然而立,如一道沉重城墙牢牢挺拔在迎战队伍的最后方,铮铮发亮的刀枪剑戟指向正前方无数个小黑点。
“咦!”
感受着卫所军队的仓促混乱,正将心中担忧慢慢转变为事实的戚名将,看到龙山百户所整齐划一、铿锵有力阵势后,不由惊叹一声。此时,他终于明白张明远所说的‘我们取胜把握能有多大?’这句话所包涵的沉重了。
“难道是我错了?”
戚名将看向远处怔怔出神。
海面上无数飞鱼终于停止移动靠在一起,接着无数小黑点如落汤饺子扑通扑通跳下海,很快又汇集成一团,密密麻麻,像无数只蚂蚁向前涌动着........再靠近些,小黑点越来越大。
营中鼓声雷雷,旌旗猎猎,但准备迎战的大明军队还在混乱中,夹杂着千户怒斥百户、百户怒骂军士、兵器相互碰撞、哭爹喊娘....杂乱不堪的声音......在仓促间摆好的阵型里弥漫,随着倭寇越来越近,这种杂乱无章还在发酵,渐渐煮成了一锅粥。
戚名将全身披挂,手持一杆寒铁沥泉枪,神情冷漠地扫视着身边的混乱,一股莫名忧愁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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