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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难之城的太阳,几乎跟地面上的那个太阳一样,也很大。然而它却只有要死不死的微弱的光,让整个避难之城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
高楼林立,只是各种高低大小不同的一个个剪影,一片片模糊的影子。
宽宽窄窄的街道,也非常整饬。却空空如也,一派死寂。
唐昊刚刚经历了一次飞速的急坠。急坠中那种强烈的失重感和死寂的黑暗,足足持续了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他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完全不同于他从裂缝到这里来时的那种感觉。
从裂缝来到这里,只是一瞬间就到了。从这里的地面到地下的避难之城,却像是坐了一部高速电梯一样,他能感觉到急速下降时的那种失重感,以及时间的缓慢流逝。
急坠的速度减缓直到落地后,唐昊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座小山山顶的一个石亭中,山下就是一个城市的轮廓。
看看挂在空中那个半死不活的大太阳,唐昊觉得它已经是奄奄一息,像是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心里不由得有些恐惧起来。
微弱的光亮也是光亮,万一它熄灭了,这里就将重归黑暗,还是在地下不知几千几万米深的黑暗。
“这是一颗人造太阳,它刚刚苏醒……”
手环好像感觉到了唐昊的恐惧,开始简要讲述有关这里的一些事情。
“蓝藻是最好的光合放氧生物。不但让大气中的氧气更加充沛,也净化了空气中的尘埃。重现的太阳光和热,不但让蓝砚星重新有了生机,也给避难之城注入了新的能量……避难之城的所有能源,都来自于储存的太阳能。”
这个唐昊很好理解,他期待着手环快快地继续说下去。
“北奴和柏飞思两颗小行星先后撞击了蓝砚星之后,不但毁灭了蓝砚上的所有生命,厚厚的尘埃和无用的气体也完全阻隔了太阳的光和热,避难之城也就此断绝了太阳能的来源。”
“当储存的太阳能用尽之后,避难之城内的数百万蓝砚人,就无奈地进入了冬眠状态……”
直到此时,唐昊才知道这片原本灰蒙蒙的地方,现在已被蓝藻覆盖的这片大地,原来真的是一个星球,叫蓝砚星。
而这座避难之城里的所有人,竟然没有死掉,而是进入了冬眠。
所以,这座避难之城看起来是座空城,原来也并不空……
好像是知道唐昊消化这么一点信息并不难,所以手环的介绍并没有停顿,仍在继续。
“北奴小行星的直径只有3700米,撞击砚蓝星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三;柏飞思小行星的直径约5500米左右,撞击砚蓝的概率只有百分之六点六……”
“大约在一万年前,这颗蓝砚星因为北奴和柏飞思两颗小行星的先后撞击,摧毁了一切生命,成了宇宙中又一颗冥王星(死亡星球)。”
按照手环的时间记载,那颗叫做柏飞思小行星撞击砚蓝星的时间,距今已有一万零二十九年两百九十天(这是手环把蓝砚星的纪元换算为裂缝纪元后的数据。至于蓝砚星的历法,她现在还没说,唐昊也不急,急也没用,一句话不对还有可能继续被扇嘴巴。)
蓝砚星被撞击的一百年前,蓝砚人就已经发现了这种可能性。
尤其是北奴小行星撞击的概率之高,堪称史无前例。
于是蓝砚的科学家们就很快研制出了一种“超高速小行星拦截器”,也就是用一种长杆撞击器对这颗小行星连续开坑,引导核爆装置进入北奴或柏飞思小行星更深的地下爆炸,从而更加高效地耦合核爆能量,提升偏转小行星或直接摧毁小行星的能力……
利用核爆直接炸毁小行星或改变小行星的轨道,以避免其与蓝砚星相撞,是对小行星撞击蓝砚进行防御的最主要手段之一。
正像唐昊和陈幻羽教授当初在南大操场上讨论的那样,蓝砚人面对来自宇宙的危机时,同样做了两手打算。
一是想尽一切办法拦截或摧毁这两颗可能会撞击蓝砚星的小行星,二是开始营建地下城堡,为万一拦截失败做准备。
根据测算,这两颗小行星无论那一颗撞到砚蓝星,都足以摧毁砚蓝星球上的所有生命。
最终砚蓝人成功改变了北奴小行星轨迹,北奴与蓝砚擦身而过,蓝砚只是发生了一场大地震,毁灭了几座城市而已。
万万没想到的是,柏飞思却不知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运行轨道,提前和蓝砚来了个实实在在的接吻,打了蓝砚人一个措手不及。
蓝砚星球共有三十多亿人口,地下避难城却只能容纳下八九千万人。
因为柏飞思变轨突然,时间提前了很多,来得及进入地下避难城的,也只有两千万人不到。
“两千万人……都在冬眠吗?蓝砚星,为什么叫蓝砚星呢?”
在唐昊有限的天文知识里,他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一个星球。
半年多来,手环伴随着唐昊的生活,已经对裂缝文明非常熟稔。
她说唐昊生活的那个地方叫裂缝,这个称谓其实非常不妥。因为这个宇宙裂缝非常长……如果把这个裂缝比作非洲大裂谷,那么人类生活的那个所谓裂缝,充其量只是大裂谷中的一只小蚂蚁。
至于陈幻羽教授把裂缝称之为“岛宇宙”,手环说岛屿这个词虽然比较接近,但和宇宙这两个字结合在一起就显然不合适了。
宇宙太大,没有边际。
裂缝这个岛屿太小,在宇宙里只是一粒微尘,完全称不上宇宙岛。把这两个词汇放在一起,显然不够贴切。
唐昊辩解,只是一种形象的比喻而已。
手环不理他,自顾自说到,不如叫它棒槌……
因为蓝砚人一直习惯把裂缝称之为“棒槌”。在蓝砚人看来,裂缝的形状几乎就跟棒槌一样。
唐昊有点不高兴。却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你们才是棒槌!
而蓝砚之所以称为砚蓝,是因为它的形状更接近一方扁圆的砚台。
唐昊又和她争辩,说叫它陀螺蓝可能更准确形象一些。
手环没见过陀螺。于是唐昊就描述了一番陀螺的样子,手环没再反驳。
唐昊终于找到了一点平衡。
都陀螺了,离棒槌也就不远了。
唐昊见手环终于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就试探着把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抛了出来。
唐昊:“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手环没有片刻犹豫,好像知道唐昊迟早要问这个问题一样。
手环:“我是蓝砚星亿万年间璀璨文明的集大成者,我叫砚蓝儿。”
唐昊:“砚蓝儿……那你……到底是个人,还是个云盘……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pia……”
唐昊捂了一下脸颊,“不疼……打是亲……”
砚蓝儿没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唐昊的没脸没皮。
砚蓝儿:“我是个活生生的蓝砚人,同时也是个云盘。不过现在,我还只能是个云盘。”
唐昊有点懂,又有点半懂不懂。
不急,他再次告诫自己。
唐昊:“砚蓝儿,那你告诉我,我又是谁?”
砚蓝儿:“数万年前,你曾经是蓝砚星寻找宇宙生命的一串音符……”
唐昊……我特……
砚蓝儿:“你我的相遇,是两个星际文明的融合……你将是裂缝最骁勇的战士,你将是蓝砚星此后的王,因为你就是蓝砚星此后的救世主……”
我竟然是……流浪在宇宙间的一串音符……
唐昊知道,这个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砚蓝儿都是个实实在在的存在,自己别说是一串音符,就是由一坨臭狗屎变过来的,也不会有太大的意外。
然而现在这个问题并不是他最为关心的,他也知道这个问题也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砚蓝儿刚才的话,让他想起第二次来到这里,临走时听到的那句遥远的声音。
“等蓝藻们的子孙布满这片大地,这里的一切都将属于你。包括这里所有的财富,包括被你重新唤醒的生命,当然,也包括我自己,包括我们繁衍出来的新生命……”
唐昊心里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觉得那个遥远而缥缈的声音,似乎就是砚蓝儿发出来的声音,于是他就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唐昊:“砚蓝儿,你也在冬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