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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到达延津时,已是刀月天色,枵墟的云层已有微弱的阳光透露出来,城垣街市也车马喧阗,菜贩轱辘磔磔有声,青石马蹄琅琅清澈,楼宇门庭若市,献衣裙簪都分外闪亮,爇镬袅烟缕缕腾漫。
这一夜的星夜兼程,不觉已是饥肠辘辘,进了延津的一家散发香气的面食店后,立刻就吆喝老板上三大盎牛肉面,掣起木箸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正大朵快颐之时,倜然闻见外面几声马嘶,并且在门外不远停了下来,几个身影跳下鞍鞒,卸下环辔,将缰绳往门庭布幌旁的几根木柱上一絷,便从容淡定的走进门畿。
“这不是颍川的王处穆嘛!他怎么也会来延津……”
司马囧愀然蹙眉,发现原来是多年不见的同窗王处穆,此人曾于司马囧少时一起在洛阳拜师游学,所以相识颇熟。
“店家小二,快来三碗牛肉筋面,要大碗的……”
声音铿金戛玉,在四周萦绕不散。
并且那王处穆锦衣玉带,束发紫冠紘紞,面若涂珠,眉清目秀,甚是器宇不凡。
这店内宽敞明亮,王处穆等一行也来不及觇察周围,就依壁窗而坐,这窗窦春风清癯,微澜舒畅。
店小二端上三碗牛肉筋面后,几人便绰起木箸和羹匙就大快朵颐起来,另外两个司马囧觇之却不曾相识。
太史屈见司马冏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馨然轻言道:“齐王殿下,你不有相熟之人吧?”
齐王司马冏伧伫一愣,诡谲一笑道:“唉!夤夜至此,腹中饥渴,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一个同窗!”
“什么,这同窗在此,我想齐王殿下肯定心有所骛吧!”
“你们叽里呱啦的再说些什么……,不吃面条了?”
王屯一听他们在打诳语或者迷魂杖,什么到延津就会出什么惊喜或者意外,记的上回闹花灯之时,这齐王和裴瓒还差点动起刀剑来。
“王屯,你有所不知,齐王虽然不言,闇闼蹇意,其实是感怀故友之情呢?”
“哈哈……,你这太史屈,真懂我之心呢!不过调侃归调侃,这次我真的碰到游学同窗王处穆,其人向有胆略,不过也是孤傲之人!”
司马囧不禁摇曳了一下圆颔,似乎存有惋惜之情。
“不瞒齐王殿下,我倒也相熟于一人,此人姓张名乌,乃为齐王司马伦的一个内侍,充为参军幕僚之职。”
“这王子穆怎么会与这赵王府的人搞在一起,难道赵王在收买颍川之高士,得以在其麾下任职。”
司马囧儇然一锁眉头,想借机会跟王处穆打声招呼,并且徵问他的一官半职,以及这么多年来杳无音讯,互相攀谈一番。
只可惜这人来人往,也已经是日出繇懋之时,周围熙熙攘攘,箸匙盎盂、豆豉酱瓮之间,香气舌浞馔饮,恐怕很难有两目相碰的机会。
此时三大碗面条已经下肚,自觉胫骨生力,疲倦已去了七分。
“你们先去搴马过来,我就跟那王处穆聊几句,这实在是一次难得的相遇!不可错过,否则往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再见!”
王屯和太史屈一起迈出这店门畿,把那院中的马匹牵到了门庭布幌的旁边,并且透过窗楹木窦可以看见靠窗的位置。
“王处穆兄弟,在这里不期而遇,实在是千里有缘,难得一聚啊!”
司马冏此话唐突一出,令王处穆顿觉音犹在畔,惆然间觉的这稠密人群之中,竟然会遇到多年不曾相见的同窗。
他睁大眼睛凝视着司马囧,立刻激情荡漾,扔下匙箸,便歆然起身作揖道:“哈哈……,果然是齐王殿下,多年不见,在此相遇,真是匪夷所思啊!”
“店家快点赐加座位,我要与司马囧兄弟好好叙旧一番!”
“不了,不了……,今日我刚巧有事,不易促膝长谈,我看就言简意赅,敞明心扉,互道故去将来即可!”
司马囧亦立刻回揖施礼,他心里想的还是这王处穆来延津是所辑什么。
王处穆见司马囧无意坐下一起好好叙旧,就摇颔叹息道:“唉!想不到难得一见,不能掣觞同饮,却如白驹过隙,匆匆相别!不觉令人感怀惆怅,想当初你我垂髫懵懂,一起拜师学艺,这岁月荏苒,已是恍然昨日!”
来到门庭旁后,见院中两匹战马甚是雄壮,并且一个手绰丈八蛇矛,髭须环眼,身高八尺九寸的大汉,正在拍打鬣鬃卷曲发亮的马背,不禁望而生畏。
“不知王兄现在在何高就?今日不知何往……”
“我现在在颍川郡任事,为郡守小小参事,由于前几日刚好为延津花灯夜市,所以邀约了赵王府参军内侍张乌,还有延津郡守的管袭一起欣赏花灯,游历几天,现赵王去了洛阳,我等也正想去洛阳京都走走……,不知齐王殿下现在有何打算?”
“哈哈……,我不瞒兄弟你了,我正也有此意去洛阳,一直在青州,也想去洛阳散散心!”
司马囧揶揄一笑,虽然对王处穆也算信任有加,但是一见有赵王府的张乌在此,便顿觉如同桎枑城隍,羁绊难行。
“既然如此,何不同行啊!”
“同行倒是可以,不过我去京城还是有点差事,到时不能和王兄弟一起游历京都!怕会扫了兄弟你的雅兴……”
“这去洛阳还有将近百里路途,我看正好上马阔谈,至于进了洛阳城,那到时分别,也已足已!”
被王处穆这么一说,司马囧也盛情难却,便同意了结伴一起去洛阳。
张乌和管袭见王处穆一直不曾过来,就也匆匆吃完面食,并且唤店小二付了银两,并且那张乌认识太史屈,见太史屈在窗门口外人影绰绰,掣着马辔在悠然自得的抚摸着夜照玉狮子。
“这齐王麾下现在又有了太史屈,真是如虎添翼啊!只可惜了孙秀和赵王啊!”
几步来到院中,张乌见司马囧和王处穆还在家长里短,并欢声笑语,非常的情投意合,便站在一旁也不上去打搅。
“张参军,你可曾见到我太史屈……”
还是近在咫尺的太史屈谦卑招呼,声音如雷贯耳,令踯躅不定的张乌顿觉如松柏阵阵,不得不作揖回礼。
“原来是太史屈将军,刚刚分别于赵王府,今日又重逢在此,不免令人喜出望外啊!”
张乌身擐纴织绣袍,头束金笄垂巾,眼睛细长,留八字简须,脸颊消瘦,面容白皙,似乎猥琐狡诈。
“不知孙会公子有否记的我这个师父,所谓一日为师,难免总有分别之苦!”
太史屈故意感慨,相对于这孙会公子来说,这张乌在太史屈的印象里简直是差之千里。
“孙会公子当然是朝思暮想于将军的,只可惜终需有别,不免令人感慨!”
“现如今各自蹩躠而行,你回去代为转告孙会,不必过于憯于过往,没有我太史屈在旁边,理应砥砺前行。”
这样聊了些碎语后,司马囧也已上了马,并言道:“今日与此与故友相会,就一起策马而行,各位都上马吧!往洛阳进发!”
说完司马囧鞭笞一响,马便驰骋出了那院门,迤逦几步路后,便进入了熙攘的街市大道,顿时车马喧阗,人声鼎沸。
缓缓出了那街市后,来到楼宇毗邻着的江河石埠之畔,已经是春风垂柳,啁啾花香。
只见船舫飘荡,石圯栏柱倒映,罗裙衣袂,飘逸在阳光之下,甚觉旖旎粲粲。
几骑飞马直出延津城垣,在茫茫绿茵上尽情快逸狂奔。
洛阳城垣尽在眼底,虽然几夜不曾榻寐,但亦觉神清气爽。
“这洛阳城几年未来,果然繁华胜境,顿觉令人亲切倍增!想起过往来洛阳之时,如历历在目!”
王处穆不禁触景生情,双手掣辔按在鞍鞒上,缓缓进入城门,看尽街市楼宇崔巍,幰车粲丽,鲜衣纴裙,江皋石圯,已今非昔比。
出了街市后,在分岔处司马囧和王处穆则分道扬镳,作揖辞别于马上。
齐王司马囧依然疾驰而行,过了阊闾门进入宫殿楼宇,直接往西宫谢玖方向而去。
曲荷流水旁的西宫,谢淑妃接到中书监华廙的告知后,匆忙辞别王恺、司马亮、卫瓘等人,便攘袂轻跑,直往西宫而去。
“齐王殿下,让你久等了……”
声音人未到而先闻,司马囧遽然回头一看,见谢淑妃正攘裙摺袂而来,这白衿飘飘,蹵屣狂乱于宫殿砗磲玉石之上,兴奋湛湛。
到了西宫门闳外的石阶上,互相侃侃而谈,如一别三秋一样,甚是荡漾心扉。
“谢淑妃,现在皇上究竟怎么样了……”
司马冏开门见山还是关心的是社稷庙堂问题,至于儿女情长、姻娅长短等消遣之时在谈不迟。
“刚才在中书省门外,那赵桀贵妃,气势汹汹的迎面而来,居然把武安公主给打破了嘴,血流满地!”
到了西宫的檩桁榱木之下,掸去风尘,沏茶安坐,谢玖首先就说起武安公主被打之事。并且脸露觳觫神情,使司马囧大为恼怒。
“竟然如此歹毒,连皇上的女儿武安公主都会肆意践踏!这到底还有没有伦理纲常,我看这些牝人也太狂妄了,趁皇上龙体孱弱,揽用皇权,僭越行事,最后必自取其辱!”
“可是,可是现在皇上在含章殿,被太傅和皇后掌控,典军都是太傅的亲信,无人可以进入深宫觐见皇上。”
谢玖面色憯憯,想起在轩阶下的冲突,不禁又觳觫而抖。
“先是汝南王司马亮与我碰见,然后在掖庭撞见胡皇妃和武安公主,又见卫瓘大人……,去中书省觇看皇上刚下诏的诏书,不料已被何劭篡改,卫大人于是大怒,一剑就刺死了中书监华讷,吓的华暠觳觫发抖!”
“那这何劭呢?这人向来和太傅走的很近,可能就躲在含章殿!”
司马冏不禁揣测在胸,料定此人必心猿意马,已被太傅杨骏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