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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贾南风 心狠手辣

作者:由多一占可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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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烤牛心来也!刚烤熟的牛心……”

    这盛在大盏中的牛心正热气腾腾的冒着烟,已被庖子切成了许多小块,排成向堆积石块的岑嶅一样,顶部还竖着一面赪帛,上面写着“金牛烤心宴”五个金光粲粲的大字。

    “不错,的确不错,这王大人家的八百里驳金牛心的却与众不同!”

    王武子用箸子捽起一块,在嘴里细细咀嚼了来回,抑扬顿挫的品长论短,说这金牛心如同是祛瘵良药,心到病瘳,还什么可以疏通胫骨,延年益寿。

    “你这王武子,赢了这场赌,还卖关子,你到底有完没完,吃了这牛心,把剩下的全部给我全部舁走!”

    王恺见王武子春风得意的逍遥劲,心里一肚子的憋屈。

    “王大人是不是眼不见心不烦啊!我王武子不是那种小鸡肚肠之人,等会吃了这里的牛心就马上回去,再说这里的美酒天下闻名,不飨餍馔饮岂不可惜!”

    “好了,好了,你我是多年至交的老朋友,若不知道你的那脾气,我还靳固我这府上的佳酿呢!不过我倒想问问,你这箭术如此大有长进,是拜谁为师了……”

    “裴大人,这牛心不错,一起吃,一起吃!在这天下首富的府上,吃起来味道还的确是别有风味!”

    “王侍中的确盩戾不羁,亹亹而谈,今日能傥然与此邂逅,真是万分忻悦啊!”

    “来,来,我敬裴大人一杯,还有裴頠大人,我先饮了此杯!”

    说完王武子便抬脖一饮而尽。

    “王武子,你箭术高超,我观洛阳城无人可以比之! ”

    “宫中宿卫陈准一向与我有交!其手下有个伏胤,射箭可谓百发百中,我这箭法,还有过他的一番指点!”

    “原来如此,我说怪不得今日会输了这场打赌呢!”

    王恺如寐方寤,一捋苍须蹩蹩躠于紫云纱布苫上的地毯上,然后朝门闼外阚视,心中似乎若有惆怅。

    “今日就此告辞了,这八百里驳的金牛的牛心也尝了,王大人府上的琼浆玉液也喝了,可谓回味无穷啊!”

    王武子金冠纮紞,锦衣绂佩,不惑之年,仍然面如涂珠,颐圆皓齿,目光颎颎,从几案旁一起,拱手作揖便出了府堂,下了庭墀,扶辂蹵入幰车,骖驰蹀鞚而去。

    而裴楷与王恺则仍然雅坐叙谈,对于宫中这月的变化做了推心置腹、以及挹彼注兹的交换。

    在崇德宫,司马衷正伏在几案觇看奏折,眼前一阵瞀眩,用右手指掐了掐鼻根处的两眦,再缓缓揉了揉。

    “唉……,都是关于皇太后的有司们的奏折……,搅的朕心好烦啊!”

    “皇上,赵桀娘娘入宫来觐见皇上!”

    赵喆搴帘而入,躬身作揖禀告于司马衷。

    “快让赵桀娘娘进来!朕有事正想与她商榷!”

    充华赵桀进入御书房后,便向晋惠帝司马衷行礼叩拜。

    “娘娘不必如此拘礼了,朕正有事想伻使诣往你处,不若娘娘亲自前来,真是太好了!”

    “不知皇上有何事逡巡不下,这奏折积案,想必皇上察阅后,一时忧虑,怊怊于心吧!”

    “赵桀娘娘所言正是,皇儿一时茸阘,无从决断!”

    “所谓何事,不防说来我听听,或许臣妾可以喂皇上排忧解难!”

    “是这样的,至太傅杨骏诛杀后,朝中大臣对母后多有危言,皆为徵责诮诃之词,朕一看不堪入目,于心不忍!还有婆婆都高君庞氏要交于廷尉伏法……”

    晋惠帝伏在几案旁心如乱麻,面容怏怏不乐。

    “今皇太后只不过是皇上的堂姨妈而已,皇上的母后乃是武元皇后,皇上何必为一个假母后而使朝廷上人心惶惶,依臣妾之见,行鲁庄公与母亲文姜断绝亲族关系,并且这也是《春秋》所赞许的,意在人君应顺承祖宗大业,这一可以使天下人表示皇上的至公无私,二可以使太傅祸患芟除干净,不留痕迹!”

    “这……,可是母后与我尚有母子感情,朕如何下的了手!”

    “皇上,你的母后乃是母仪天下的武元皇后,皇上才是武元皇后的嫡嗣,做皇上的不能过于女儿情长,阘茸不堪,再说皇上又不是一定要了皇太后怎么样,只不过使其改过自新,在金镛城里好好的自我反省而已……”

    “好吧!朕就依了娘娘的一番诚挚之言,明日在朝堂之上,朕就下诏而已……”

    说完这句,司马衷眼眶浞渥,泫泫溽润。

    而赵桀则安慰了司马衷几句后,用掺掺之手,温婉地一抁彩绣帨巾,便姗姗而出,这螺钿金簪,瑱紞珰璆,那穿在身上纴绡纨纱的衣裙长帔,粉红青紫,光彩照人。

    “皇上,太傅受诛,其亲戚理应受严刑惩戒,往皇上将皇太后贬谪为庶人!”

    荀恺持笏札而出,拱手作揖向晋惠帝侃侃而道。

    “对,荀大人所言极是,皇太后必须贬谪为庶人,才能安定天下人心!”

    太子太师兼尚书事何劭亦持笏札表示赞同。

    司马衷见此无奈,再加上赵桀的浞訾栗斯,遂点头允诺。

    “杨骏作乱,家属应处死,皇上原下诏赦免杨骏妻高都君庞氏不死,以安慰太后,既然皇太后废为平民,请将庞氏交付廷尉行刑。”

    司马衷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下诏说:“听凭高都君庞氏与被废皇太后相随。”

    洛阳宫殿内的行刑台,旌旃飏飏,木柱上端的桁梁瑁阘,中间平直的横木上写着三个黑字:“监斩台”

    只见几个髯须壮汉,将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之人,汹汹絷缚出台上。

    其中一个便是杨骏正妻,高都君庞氏,皇太后杨芷的母亲。

    “太后,高都君已被廷尉挹出于监斩台!”

    只有一个宫女芜芜在陪伴着杨芷,贾南风将所有皇太后的侍从和宫女都遣散,这芜芜还是自己偷偷躲藏起来,才免于被贾南风的殿中军士撵走。

    “什么……,什么……”

    杨芷遂急忙跳上宫里仅有的一辆鸾辂幰车,蹀鞚而去行刑台。

    到了监斩台,监斩官尚书刘颂正在宣读长篇累椟的旨意。

    “干什么……,不得闯入刑场!”

    围着人群的持槊军士顿时一阵骚乱,只见一个擐淡赪色纨裙,身材掺掺,螺钿金簪,珰璆绂带,面容姝丽的女子,正匡勷不安的奔出在人群中。

    一路踉踉跄跄,一会踣于地上,又一会挣扎着爬起来,并且伸手大声哭喊,声音甚是怆恻凄冽。

    “别杀我母亲,求你们了!请别杀我母亲……”

    纨裙纴袴上皆是泥垢皋渍,白皙的脸颐上也变的藜藿青莱,发鬟上亦苫盖上了几根泥垢杂草。

    “听说这是皇太后……,现在这样,怪可怜的!”

    人群中有几个认出了是皇太后,遂亦扼腕痛惜,感觉这人间人情凉薄,帝王之家亦是如此。

    “别囔囔,保持肃静,今日午时准时行刑,这高都君乃是奸佞杨骏……”

    监斩官尚书刘颂令人宣读行刑谕旨,罗列出各个罪状。

    “求你们别杀我母亲,别杀我母亲……”

    “女儿,别难为自己了,是母亲害了你,我们杨家一门,还留我一人有什么用……”

    “母亲,我一定求于皇上,让皇上宽宥母亲,免于一死!”

    杨芷上前紧紧抱住跪在地上的高都君,眼泪霪霪,如雨水般泫泫而下。

    哭泣声震天动地,撕心裂肺。

    “皇后驾到!”

    突然刑场砦营廨舍处人声鼎沸,眙目谛看,原来是贾南风在一行扈从的前拥后挤下,正辂车衮冕而来。

    扶辂而下后,短股肥胖,赘肉垂膺的贾南风便陟阶而上廨帐,刘颂点头哈腰,唯唯诺诺。

    “皇后怎么亲自鸾驾来此,小臣实属未知,没有亲自去午门外接迓皇后,还请皇后宽宥!”

    “好了,好了,今日监斩那妇人的母亲,我在宫中也觉的憋闷,所以想来看看这妇人到底认不认罪,怕不怕死……”

    贾南风在廨舍里的一几案前坐好后,旁边的几个扈从便搧箑而起。

    中常侍董猛则跟在贾南风的身旁,绂冕紫袍,腰系朱纨绅带,手上掿着一把龙骧宝剑。

    睚目阔唇,正眙视着不逷之处的行刑台。

    “刘颂,什么时候开始啊……”

    “午时准时行刑!那场中日晷的石针已经差不多了!”

    阽这廨舍十丈左右的傥阆之处,有一瑰玮石晷,石针长约三尺,底座圆盘上嵌刻着十二地支,时夏风飏飏,阳光炙热,光线投射下来的阴影,离圆盘上的“子时”二字仅差毫厘之间。

    “这上面哀嚎四起的是谁啊……”

    贾南风见监斩台上有两个女子哭哭啼啼,并且簇拥在一起泪涕霪霪,邈遥谛看,果然是皇太后杨芷。

    “禀皇后,今日高都君行刑,所以皇太后就……”

    “就什么啊……,你怎么做监斩官的,一个不知好歹的谋逆嫠女,也敢到这里来肆意撒泼!立刻给我去把她拖下去……”

    “来人,把那来扰乱刑场的妇人给我立刻捽下去!”

    几个军士立刻蹅蹴而去,走到刑台上挹起杨芷的胳膊,狠狠的就往台下拖。

    “放开我,快放开我!”

    可是杨芷使劲的抱住高都君,拼命的嘶心裂肺的号叫,使台下的陾陾众人皆为之动容悲悯,一些老妪妇女还谯诃起来。

    “你们这些军士也太蛮狠了,对即将赴死的亲人一别,也不放过,简直太没有人性了!”

    “并且这是以前的皇太后,受了太傅的牵连,才被贬谪为庶人的!”

    “这实在太可怜了,这帝室之家竟然也这么没有血胤亲情,简直是孥属凉薄,受人唾弃!”

    稠人如此的七嘴八舌,使一些军士都惭怍避让,刘颂一看遂大声呵斥道:“再敢目无法纪,肆意扰乱刑场秩序,不管是妇孺媪翁,都给我缉捕缧绁于地牢中!”

    “如若再甚是喧闹无礼,给我格杀勿论!”

    中常侍董猛也站出来大声的呵斥起来,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快回去吧!这里也不是哭哭啼啼就能不砍头的!”

    一个军士挹着杨芷的胳膊,神采懕懕的劝慰着,因为从高都君那背上絷缚着的木板上,写着的那几个青帛黑字可知,这一口一声的恸哭就可以知道,此泫泫泪滴,虽然鬟发苫蓬,但珰璆绂带,面容浞渥懵懵,却依然可以看出姿懋姝丽,就傥然知道这就是皇太后。

    “不……,不,我不能离开我母亲,求你们放过我母亲,放过我母亲!”

    杨芷哭喊的声音怆恻凄惨,又如同天崩地裂,令人痛心疾首。

    “午时即刻要到了,如若想让高都君免于一死,只能求于在廨舍里的皇后了,皇后刚来此地,不如去求一下皇后吧……”

    杨芷泪眼朦胧中往不远的廨舍一看,果见贾南风正眦目狰狞,并威风凛凛的坐在几案前。

    鬟发柔桡嫚嫚,掺掺落于纤弱淡唇,在细量恍惚中,杨芷缓缓放开了挝在高都君绨绸囚衣上。

    “季兰,你不要去,不要丢了自己的骨气,为娘的,已可以是鲇背老妪,死不足惜……,这贾氏心狠手辣,只能抱怨自己,当初若不是你替她求情于晋武帝,我们杨家还会有今日之惨烈……,命该如此,你听为娘的劝,不能去求于那毒妇,就算去求,我看也是大肆羞辱你!”

    “不,母亲,父亲已经悲悯而死,只怪父亲戆拙十分,茸茸阘心慈……,如若不是这样,我们何必会有今日!当年堂姐杨艳托付与我,要好好照顾好皇上司马衷……,可是这一切却是好心没好报!到现在为止,为了司马家,我杨芷一无子嗣,二无宗室的恩情祚报,这苍天为何如此对我……”

    “季兰……,你还是自己回去,好好的活下去,做个庶人,远离这宫廷的是非争斗,青莱茅庐,稀酏瓮浆,过清淡的人间烟火,也比这里受着折磨冤屈好多了!”

    “好的,母亲,女儿记住了!”

    杨芷复又紧紧拥抱住了高都君庞氏,嚎啕又大哭起来。

    “母亲,你稍等我一下,女儿去去就来!”

    说完杨芷猛然站了起来,蹴舄蹩躠而下,嘴龁发杪,手掿裙褶,疾步而向不远的廨帐走去。

    “季兰,你不能去啊!”

    庞氏大惊失色,不禁捶胸顿足哇哇大哭起来,她已来不及没有挹住杨芷的衣裙。

    但母女生死之别,杨芷岂能坐视不救之理,就算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也要拚命去做。

    一旁的宫女芜芜也刚到了这刑场,在人群背后紧跟着杨芷的身影,也蹵屣急跑,来到了廨舍的近旁。

    “皇后,请皇后宽宥高都君,万望留母亲一条命……”

    “哈哈…… 这是谁啊?怎么求本宫说话也不跪着,有没有上下卑贱,国家礼法了!”

    贾南风一见杨芷面容憔悴,羸弱纤瘦,已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和姿仪淑懋。

    “这是皇后,你一个庶人,并有求于皇后,能站着不知廉耻吗?”

    一旁的董猛也趁机数落发威,这董猛做为寺人监时,侍奉于司马衷,因受过杨骏的徵责詈诃,遂迁怒嫉恨于皇太后杨芷。

    “皇后,臣妾跪求皇后,冀望皇后能够宽宥母亲,放过她一死,臣妾就算是做牛做马也将感激于皇后!”

    杨芷屈膝跪于地面,并且躬背稽首,颡头着地。

    并且突然从袖袪的橐囊里掣出一把小剪刀,手猛然一挝垂下来的鬟发,就是几下截断的声音,长长的乌发便鬑鬑飘落于坌土中。

    “叫本宫放过奸佞谋反之人,这是痴心妄想,你一个庶人,有何面目来求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