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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如风。
翌日,严府还有幸存者生还的事传遍了整个聚渔镇,时不时有好奇者在严府门外张望,窃窃私语两句,又如同恐慌被传染上瘟疫般匆匆而去。
屋外烈日当空,晒得草木恹恹。地上翻腾起一层层热浪,化成缕缕轻烟飘散。阳光刺眼,如支支利箭,无法直视。
我坐在屋檐下一遍遍轻拭着遇虹剑,剑身上映射出一双空洞的眼睛,那是我的?我有些失神。如果真遇上琴帝,我心中并无几分胜算的把握。但回想我过往的杀手生涯,有多少自己又是有把握之战?过去的自己似乎从不畏惧生死,只一味地埋头向前冲着。我坚信生死由命,向死而生,我只要努力地去活就好。而如今心中隐隐有些忐忑,但我却不知道自己在忐忑什么,曾经的心如止水去哪了?
我心中慌忙默念起《心经》,试图挥散那如阴影般的忐忑。
“这乌西国的天气也真奇怪,才四月份就热得要死,晚上又冷得冻人,一天两个极端!”无忧在屋檐下嗑着瓜子走来走去:“都已五天了,竟还没有任何动静,真是心急!”说完了朝着枝头的小鸟啐出一口瓜子壳,吓得鸟儿扑腾着飞走了。
“你急什么?”我斜了一眼无忧。
无忧一愣,拿着一颗瓜子的小手指点道:“我这不是替你们心急嘛。。。兵法曰:一鼓作气,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这些天过去了,士气低落,自然心急呀!”
他拿着颗瓜子摇头晃脑的样子再配上他那一脸乖萌样很是滑稽,让人忍俊不禁,一下把我心中的烦闷挥散。
“你有这心急的功夫还不如直接布个阵法去,你不是会奇门遁甲的吗?”我提议道。
“呃。。。我就是吹吹牛的,奇门遁甲我就知道点皮毛,布阵还差点水准。。。”无忧满脸尴尬,眼神闪烁道。
我横了一眼无忧,扶额忧伤。。。
暮色四合,墨色倏然间晕染天际,仿若你还未回头,就惊觉一脚踏入无尽的深渊。我抬头望了望这无边的黑暗,那一仰难尽的气势,让人压抑得有些不能呼吸。
我唤来千缨,一道把回廊上的灯笼逐个点亮,吩咐无忧和严小姐呆在厢房里千万别出来。
夜一点点地深下去,月光晦暗不明,远方苍苍交叠的山影森然,如鬼魅暗暗地窥视世间。
忽然风吹影动,层林哗然,陡然打破了这万缀皆歇的俱寂。细雨无言,默默地轻柔地飘落,亲吻着沁润着脚下这一方土地。
我站在屋檐下,伸出一只手,雨丝落在手心,透着丝丝凉意。
变天了!我在心里轻轻地叹道。
雨渐渐地大了些,这天地间宛若云绦烟绕,雾气蒸腾。霏霏不绝的雨落在鳞鳞千瓣的青瓦之上,滴滴嗒嗒,轻轻重重,缓缓急急,凄凄沥沥,冷冷清清,如纤纤玉指拨弄琴弦,娓娓低吟一曲清明的挽歌。
宵寒袭肘,我猛地打了个寒颤,随手拢了拢衣衫。
雨中传来一阵不急不徐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我与千缨对视一眼,目光都凝向那厚重的府门,一股杀气在雨中蔓延。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那声音如锯子般锯开层层雨幕,直击我俩心脏,豁然间我俩眼前一震。
一把灰白青骨油纸伞下一白衣人茕茕孑立。他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布袋,雨浸湿了他的衣角,晕出一片朦胧的灰白,如踏着暗夜的烟云。风扬起他的白发,似坟头的丧幡摇曳,诡异而凄然。
纸伞微抬,露出一张苍白而坚毅的脸。这张脸不过三十,但却隐隐流露着无尽的沧桑,特别是那双眼睛,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尽是空无一物抑或是千帆过尽的冰冷,不由得让人心底一寒。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我和千缨,就像是在看两个死人。
突然他骨柄一旋,数支伞骨如箭般射出,凌厉地刺破雨帘向我和千缨袭来,我侧身挥剑一斩,“铛铛铛”伞骨应声而断。只见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向上一抛,残破的纸伞跌落泥水之中,污迹斑斑。
他微眯双眼,寒冰般的眼神越过睫毛上挂着的颗颗雨滴望向我们,薄唇微启:“你们是什么人?”
“杀你的人!”千缨冷笑一声,跃身上前。
只见她侧手一翻,右手腕上缠着的银链一抖,瞬间如一条银蛇般飞了出去,直逼那白衣人面门。一出手就又快又狠,直取性命。那白衣人不躲不避,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只直接伸出了一只手,徒手擒住袭来的银链,手在空中迅速地轻旋几圈,一发力猛地拽过,千缨如一只被他牵引的风筝向他倾倒而去。
就在即将贴近白衣人的那瞬间,千缨左手一翻,一把小剑闪现,白光一掠,划过晦暗的雨雾,直指白衣人心口。
当日遇到千缨时,她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手里却还紧握着这把小剑。后来得知她是杀手,此小剑乃她主人所赐,名曰鸾鸣,寄予她如凤鸾鸣九天之意。我知道这把鸾鸣剑一直藏于她袖中,从不离身。她说这把鸾鸣既是防身之剑,更是如她一般的暗匿杀器。她是个杀手,只能隐匿于暗处,如何凤鸣九天?当时她清冷的眸中一闪而过一丝无奈与凄苦,叹息声似有若无。我知道她虽然觉得讽刺,但却一直努力成为杀手中的佼佼者,力图有一天能与这剑名相配。但在我看来,却不能理解她的本末倒置!
然而她的身手却是极好的,速度极快!眼看那鸾鸣就要插进白衣人胸口,他仍无任何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未敛半分,似乎完全不知道下一刻的凶险!
就在那一息之间,他睫毛抖动了一丝,震落几颗浮挂的雨粒。只见他另一手以眨眼之速微扬,广袖一挥,他身边垂直而落的雨滴瞬间化作蒸汽,乍看之下如雨雾中猛地扬起一片烟尘,这烟尘看似飘渺,却一下把千缨震得飞出好几丈远,狼狈地跌落在地。
我心中大骇,这只是眨眼之间的事,一瞬临渊一瞬飞天。他的出手看似轻描淡写,但实则蕴含极强的内力!能在挥袖之间化雨为烟,把千缨震出数丈,这样的内力,难怪能使人筋脉寸断,爆亡毙命。面对这样的顶极高手,只能一出手就全力以赴!
我运气一屏,内力自丹田处油然而生,侧手一翻,遇虹剑一凛,震落一地雨滴。
我挥剑凌空,内力如盘龙在剑身萦绕,遇虹在暗夜中散发着莹莹之光。剑身飞旋,剑尖在空中绾出无数个剑花,周围的雨滴被遇虹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我侧身一劈,巨大的漩涡好似一条腾云驾雾的游龙呼啸着向那白衣人扑去。
这是覆云十七剑中最后一式也是最具威力的一式“云起龙骧”,它夹带着我十成的内力与遇虹少有的破刃而出的杀气!
为了这一式我练了三年,始终未能领会其中的精髓。昱心师兄见此叹了口气道:“熹微,你本生性淡泊,要练这一式是难上加难!这一式是需要斩杀四方的霸气与煞气,而你不具备这些,因为你心中没有争斗与爱恨!”是的,无论我多么努力地修炼这一式,始终少了几分龙御九天之势。
那白衣人见状,右手一扬,身后的布袋散开,一张七弦琴跃于身前。他左手抱琴后退一步,右手猛地一拂,丝弦在他指尖迅速拨动,“铮铮”之音泛起。那声音激烈而浑厚,如同磅礴江海汹涌而出,四周气流涌动,他身前的雨水全部改变了方向,如潮水般向我涌来,我的“云起龙骧”与之一遇,双双在空中炸开,水花四溅。强大的气流逼得我颓然一退,踉跄了数步。
“你们不是严家人,何必为其丧命?”白衣人看着我叹息道,在他眼中,仿佛预见了我生命的终结。
“你与严家有何深仇大恨,为何赶尽杀绝?”我压了压体内翻涌的真气,正色道。
“深仇大恨?哈哈哈哈。。。”白衣人凄苦的笑了笑,转眼又冷冷道:“关你何事?我琴帝杀人何须你质问!”
果真是琴帝!我心中一沉。
说完他眼中杀意渐浮,指尖又在琴弦上翻飞,无数雨滴化成一把把利刃向我袭来,我飞身避开,手臂上不经意被划开几道血痕。我蛾眉一蹙,闪出几根毒针向琴帝掷去,他嘴角一扬,指尖轻拨琴弦,曲子忽而铿锵有力,那根根毒针在距离他一尺的半空中停滞一瞬,纷纷“铛铛”落地。
他轻蔑地看了我一眼,突然又变幻了曲调,调子急促而尖锐,作万马奔腾之势。我只觉得迎面而来一片强大的气流,有如泰山压顶!我一个清鸣三式挥剑横扫,就在离我一丈之地,剑意与那气流相抗,“轰轰”几声,震得地面豁然爆裂开来,泥水飞炸。我也被震得体内血气翻涌,“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