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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什么?”
雅子紧咬双唇,目光闪烁。
“我不知道。”
轻寒皱起眉头:“他们强征工人是为了做苦力?为什么强掳孩子?”
雅子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轻寒紧盯着雅子,目光幽深。
两人相持不下,许久,雅子抬头说:“很晚了,睡吧。”
雅子转身离开,没有以往故作的娇俏,眼里亦没有深情和温柔。
轻寒盯着雅子的背影,雅子脚步踉跄,背影匆忙慌乱。
轻寒眉头紧蹙,目光一点一点沉下去。
这样的雅子让人不由得心头浮起不好的想法。
轻寒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自己的卧室。
轻寒一夜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脑海里一直转着有关东乡部队的信息。但轻寒失望极了,在自己有限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有关东乡部队的印象。
天色微亮,轻寒听到会客厅里雅子已经起床的动静,随即起身,顶着两只青眼圈出现在雅子面前。
两人相视无言,匆匆看了一眼对方布满血丝的双眼,心情复杂的躲开彼此的目光。
雅子故作若无其事的转身去了厨房,一如既往地亲手为轻寒准备早餐。轻寒却诧异不已,雅子为何一夜未眠?东乡部队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竟会让特工出身的雅子纠结至此?
心思百转千回的轻寒安静的坐在餐桌边,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的厨房的门。
雅子端着托盘一出厨房,就看见那双自己永远无法抵挡的幽深坚毅的眼睛,此刻正温柔复杂的盯着自己。
带血的幽深,雅子瞬间沉溺其中。
雅子坐在轻寒身边,清秀的小脸上扯出一丝牵强的笑容,柔声说:“轻寒哥哥,用早餐吧。”
轻寒不语,握住雅子的手,如暮鼓晨钟般的低沉嗓音略带沙哑。
“谢谢雅子!如果没有你,难以想象,我的生活将会是怎样的糟糕混乱。”
雅子心中一动,被深爱之人认可的欣喜漫上心头,心动娇羞,连耳尖都粉红粉红的。
“我喜欢为您做事。”
“春天已经来临,东京的樱花应该都要落了。设想一下,我们走在落英缤纷的樱花树下,雅子穿着素雅清新的和服,如春天一般美好。不知这样美好的时候,能不能让我牵着你的手?”
雅子惊喜的抬眼看着轻寒,深情迤逦。水光瞬间溢满杏眼,略带沙哑的嗓音哽咽着低语:“轻寒哥哥,从八岁开始,我一直幻想着这一天,也一直在等待。”
“如果雅子愿意,我想跟太郎商议一下,选一个吉利的日子,我想给你一个婚礼。”
欣喜的泪水纷涌而下,雅子一边流泪一边笑着。
轻寒拿出帕子温柔的替雅子拭去泪水,调侃道:“这可不像奉天特高课英姿飒爽的雅子小姐啊。”
雅子含羞带嗔,红着脸抢过手帕,垂下头低声说:“轻寒哥哥做主就好。”
雅子说完起身快步回了自己的卧室。
轻寒幽深的目光跟着雅子,直到卧室的门迅速关上。
雅子精心准备的早餐,轻寒心不在焉,味同嚼蜡。
女佣进门时,雅子从卧室里出来。穿着军服,面色如常,又恢复了淡漠干练的模样。
依旧体贴细心的替轻寒穿上风衣,两人目光相遇,雅子微微红了脸,娇羞的双目仿佛无处安放,迤逦闪烁。
雅子细心的替轻寒理了理领子,轻寒微笑着抬起手臂。
雅子杏眼晶亮,娇柔的挽住轻寒的手臂,两人相携出门。
一路无语,车停在官署门口,轻寒开门下车。
坐在司机座上的雅子突然低声说:“东乡部队的部队长是石井四郎,毕业于帝国大学医学部,他是医学博士。”
轻寒顿了一下,随即拍拍雅子的手,柔声说:“路上慢点,晚上带你去尝尝地道的奉天菜。”
雅子嫣然一笑,柔情似水的答:“好。”
那温柔多情的样子与身上刺眼的军服极不相称。
中午,轻寒趁着吃饭的时间七绕八拐的去了教堂广场,确定没有尾巴后叩响了小院的门。
见了马玉,轻寒脸上的淡定镇静再也绷不住了,忧心忡忡告诉马玉,秦在梅已经被送去了哈尔滨的东乡部队,但自己对这个东乡部队一无所知。
马玉听完眉头紧蹙,低声重复哈尔滨这个地址。灵光一闪,想起了一宗往事。
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的秋天,距哈尔滨七十公里以外的五常县背荫河镇,日军在那里有一所神秘的大兵营,被当地老百姓称为“中马城”。中秋那天,逃出了一批被日军关押的犯人。那所大兵营正好处在抗联第三军游击区域,抗联第三军曾多次袭击那里,甚至发生了攻城未克的事件。
“中马城”是个神秘的存在,重兵把守,防卫严密。里面的日军几乎足不出户,外面的老百姓都得绕行,火车路过背荫河镇的时候都必须放下窗帘。
马玉说的话让轻寒疑虑加重,脑海里重叠着雅子纠结犹疑的神色。
医学博士、神秘部队、重兵把守,东乡部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一时间轻寒理不出头绪,皱着眉头问:“能不能找到那些人?”
“我马上联系上级说明情况,请哈尔滨那边的同志们帮助我们。”
“暂时只能这样。只有了解清楚,才能考虑下一步。”
两天后,马玉传来约见轻寒的消息。
轻寒急匆匆赶到教堂广场附近的小院子。
哈尔滨地下组织找到了从“中马城”逃出来的人,了解到了“中马城”里的具体情况。
中马城里逃出来人说他们被关在里面,没有做苦力,隔三五天就会被抽血,直到把人抽干了。有时候也打针,但那绝不是给犯人治病。
“中马城”军衔最高的军官是东乡大尉,宿舍区有座神社,是东乡神社。
犯人们经常被驱使着把许多动物的尸体运进大炉子,“中马城”里那高高的大烟囱冒出来的黑烟,就是焚烧了大量动物尸体和死人冒出来的。令人惊恐和害怕的是死去的人,样貌可怖,内脏全都乱七八糟的拖在外面,四肢不全,甚至露出骨头。
“中马城”里关押的犯人被日军称为“马路大。”他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这样的消息让轻寒震惊和愤怒,几乎一瞬间轻寒就想明白了。
那些已经遥远的记忆潮水般涌来,清晰深刻。
一脸稚气的小野发疯似的不停的搓洗双手,眼底是惊恐和慌张。
坐在餐桌旁的小野一看见食物,就起身跑出去,一路恶心呕吐,直到吐的虚脱。
这种状况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小野笑着说:“现在,就是在解剖室里,我也能坦然吃下母亲为我准备的寿司了。”
那时,已经是秋天了,空气里弥漫着丰收的芬芳。
小野甚至告诉轻寒,他喂养了一只宠物,是解剖课上用作试验的小白鼠。
“它很漂亮,很可爱。”
轻寒痛苦的闭上眼睛,紧握拳头,身体微微颤抖。
真相来的猝不及防,残酷到无法相信,无法接受,无法原谅。
所谓的东乡部队就是日本军队研究医学的试验基地,那些被关押的犯人就是一根根可以被任意劈砍、丢弃和焚烧的木头。
“马路大,它的意思是圆木。”
“圆木?”
“一根根可以被任意劈砍、丢弃和焚烧的木头。他们就是恶魔。”
轻寒咬牙切齿的说道。
马玉皱着眉头不明所以。
“他们用活人做医学试验。”
马玉一哆嗦,惊恐的睁大眼睛:“用活人做试验?怎么会?不……不……”
马玉痛苦的摇着头,不敢相信轻寒的话。
轻寒眼底的血丝弥漫开了,双眼充满鲜血。
“我也不相信,但这也许就是唯一的真相。”
“啊……”
马玉大喊一声,两只手插进满头的黑发,使劲拽着头发。只有这样钻心的疼痛才能令他冷静,内心的仇恨野草般疯狂,燃烧着的双眼似乎顷刻间要把敌人化为灰烬。
轻寒茫然的起身,麻木的向外走去。
马玉依然坐在椅子上,痛苦的不能自已,第一次没有送轻寒出门。
轻寒回到家,脸色苍白,神色疲惫。
雅子迎上来,柔声问候:“您回来了,辛苦了!”
轻寒抬起深若寒潭的双目,眼底的冰冷仿佛淬了冰。
这样的目光令雅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轻寒哥哥,发生了什么?”
“圆木。”
曾经仿佛暮鼓晨钟般低沉动人心弦的声音,此时仿佛三九天的寒风,冰冷凄厉,生生撕开了雅子温柔多情的心。
雅子清秀的小脸瞬间失了血色,苍白如纸,眼底的惊慌和恐惧刺痛了轻寒的心。
轻寒抓住雅子的肩头,使劲摇晃着,声嘶力竭的问:“你知道的,你早就知道,对吗?魔鬼,你们就是魔鬼。如果这世上真有上帝,为什么不送你们这群魔鬼下地狱!”
轻寒英俊帅气坚毅的五官变得狰狞可怕,血红的双目疯狂痛苦。双手青筋暴起,不管不顾的拼命摇晃着雅子。
雅子被晃的头晕目眩,痛苦不堪,眼泪溢出眼角。
“不……我不知道……松手……松手。”
雅子拼命挣扎,大声吼叫。
轻寒只用了短短的几分钟就清醒过来,猛的松开雅子,颓然的靠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