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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江都城许国公府,正里面的议事庭,宇文阀有一波正人在密谋大计。
这打头的,是当今大业天子的禁军统领,兼上国柱右卫大将军宇文化及。第二位,是娶了南阳公的驸马都尉宇文士及。还武贲郎将司马德戡,忠武校尉元礼和通议大夫裴虔通。这司马德戡和元礼两位都是领骁果禁军的内大臣,也都是天子亲信。其中五人都是鲜卑或匈奴后裔,只有一个汉人,就是裴乾通,出身河东裴氏,名门子弟,极受天子杨广的信任。这六个人是许国公宇文述使人招来,商议大事的。因为天子杨广自从三征高丽之后,放弃东都洛阳南下,不理朝政,眼看政事日衰,大厦将倾。皇后怎么苦劝哀求,都不能让皇上振作,宇文述便起了自保之心,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做一番大事。
只是宇文述年纪大了,昨夜沉迷于美色,今日上朝还未归来。
宇文化及心中烦躁,冷哼道:“你们都说说,总不能真个让我父回来再想办法?”
宇文士及心思最多,谋略出众,年约三十左右,虽出身宇文阀,不得不为,但念及公主好处,此时坐在角落里,显得有几分无奈。见大家都不发声,他轻叹一口气道:“能不能就这么打住?皇帝待咱们家不错,荣华富贵都给了,争什么呢。要不咱不动手行吗?”
坐在另一侧的司马德戡听到此一脸怒容,呸了一口,道:“妇人之见!什么叫打住?一个公主下嫁,就让你死心塌地啦,杨家江山覆灭在即,不动手都为那昏君陪葬?”
话刚落地,宇文化及就截住了他,道:‘’都住嘴,吵架有什么用?大隋江山既然不可挽回,正是我辈奋起之时。现时的关键是想一想如何行事。‘’
和司马德戡挨着坐的元礼见司马德戡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插言道:“据兄弟看,皇上亲征杜伏威就是个良机,趁此掌握兵权,来日何事不能为。”
真是个狠角色,语出惊人!
但素来消息灵通,事无七分把握不轻易开口的裴乾通身子向前一倾,问道:“何以见得?”
元礼得意道:“倘若天子亲征,只需做些手段,让皇上败过一场,咱们再出面收拾残局,可大获军心。”
一说到亲征,大伙都有了把握。当今天子杨广,年轻时文韬武略惊人,曾经统兵伐陈。后来当了天子依旧不改本色,每有战事就亲自统兵出征。北伐突厥,西征吐浑谷,所向皆捷。只是随着三征高丽的大败,昔日的武功全化作了流水。天子南迁,有大寇袭扰,正是平定地方,重整旗鼓的良机。倘若此战获胜,杨广威望再聚,那振兴河山也未必没有可能。
裴乾通沉默了片刻道:“此事可让许国公促成,让陛下亲征。”
一语未必,宇文士及便阻止道:“让父亲劝谏天子亲征,咱们从后作乱,日后国公如何见人?青史昭昭,忒过荒唐。”
司马德戡又反驳道:“怕什么?只要咱们得手,害怕谁人说。”
元礼道:“不错,自古成王败寇,只要胜了,怕什么荒唐。”
裴乾通最瞧不起司马德戡,也顶了一句道:“这样是太不讲忠义了。”
宇文化及见几人又要争吵,怒喝道:“都是自家人,议事就议事,不要乱讲。”接着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做出决断道:“既然我父已进宫,咱们都瞧着看吧,我料陛下定会亲征。”
……………………
江都行宫里,天子杨广从昨晚临幸的嫔妃身上爬起来,披上龙袍,走出行宫,放纵过后只觉心绪也平静了许多。
正如宇文化及所猜猜的,他正在考虑亲征事宜,必须提前做好安排。
“圣人,许国公宇文述奉旨前来见驾。”禁军统领独孤盛求见,说道:“万岁既然起来了,该处理国事……”
杨广不等他说完,就朝西阁走去,发现宇文述早等在那里。
天子入座,惊动了宇文述,他轻咳一声,行过礼后,朗声启奏:“老陈宇文护拜见陛下!”
杨广淡淡说道:“宇文爱卿,平身,入席奏对吧。”
宇文述年老体衰,慢慢起身,欠着屁股坐到一个椅子上,然后问道:“逆贼进犯在即,不知陛下有何圣谕?”
杨广先生叹了口气,瞥了宇文述一眼,沉重道:“朕今日招你来,是要你代朕坐镇江都。”
宇文述心头一震,想到:“陛下果然要亲征。”
另一侧左丞相虞世基提笔在手,蘸了一池浓墨,静待天子开口。
杨广饮了一杯酒,脸色变得红润,口谕道:“朕以天命之身入继大统,至今十有二年矣。自登基以来,无论治国用人,纲纪法度,皆以秦皇汉武为准。虽大业有尘,稍有民乱,以至于逆贼杜伏威犯境,但朕平之易如反掌,故而准备御驾亲征。”
听到这里,虞世基心头惶恐,他最怕的就是天子亲自统兵征战。连忙阻止道:“陛下继位以来,四海升平,开运河,伐突厥,开科举,功盖四方,建立了万世不拔之基业。偶有乱民不识得天子威严,皆因为功业太盛,百姓不及修养之顾。圣上只需下诏修养声息,无需兵戈,乱贼自定。”
“书生之见。”杨广继续道:朕说,你写。”
虞世基只得定了定神,继续写道:“朕继位时,许国公宇文述出力良多,故多加其勋爵。现在,朕要亲征,就把朝中大事托付于他。
宇文述听到这里,不由感恩戴德,离席伏地,连连叩首,痛哭流涕,奏道:“承蒙陛下信任,臣万死不辞。”
宇文阀已经是权倾一时,此刻陛下诏书一下,朝中再无他人立足之地。
虞世基心头一震:“自古天子无亲,哪有这样全力信任一个臣子的!这杨家天子真的个个都不是常人!乃父文帝杨坚统御天下,只因与高颖私交甚好,便将朝政尽数托付给他。这十余年后,又冒出一位要把朝政赋予大臣的!”心里这样想,口里却劝谏:“征叛贼,出兵讨伐,原是臣子之事,不必圣上亲出。今四海归心,万民和谐,圣上有何不放心,欲轻弃万乘之尊,蹈杀场难测之地?”
杨广本就不是个能纳谏的,听他再三劝阻,不由火起,怒喝一声:“朕意已决,丞相不必再劝!”
宇文述见状心头大喜,口上却仍旧谦逊道:“圣上对宇文家,恩重如山,臣生为陛下效命,死亦相从!”
“好哇,卿如此忠心,朕很欣慰。“杨广冷笑一声,‘既如此,你就留在行宫,不必回去啦。赐酒。”
话方落,独孤盛从内侍手中接过酒杯,端到宇文述面前到:‘兰陵美酒郁金香,牵机毒药摧肝肠。此二者天下绝配,饮后半月乃发。许国公,请上路!’
宇文述此时才明白天子是要以重用的名义,让他病逝宫中,好继续驱使宇文家子弟。
他悲凉之余,大笑着抢过酒杯,连饮三杯,道:“老臣领旨。”
往事一幕幕在回忆:少年为奴,骑马射箭,大漠草原,奋发昂扬。中年富贵,官封国公,权倾朝野,虎视万里。老年枯朽,纵情声色,教子无方,为君鸩杀。天意?人祸,足够,足够了。
哈哈,老臣先去,陛下走好…………。
宇文述于最后余生就彻底放开顾忌,整顿朝堂,仿佛又回到了中年时候,坐镇中枢,威慑四方。
临行前,杨广如释重负地叹息一声:“朕会打赢这一战的,宇文卿家,朕向你保证,宇文阀会世代公侯,与国同休!”
到离去时上,天子已经再度变得意气风发起来。
忽然,有宦官按照铜漏壶计时来报───已是到了祭天的时刻。
左丞相虞世基和禁军统领独孤盛拥簇者杨广摆驾,天已经大亮,江都城头,乌云密布,万物都在天子威严下瑟瑟发抖。
……………………
怀宁城中,一处破败的大院里。
李靖貌似平淡又放不下的问道:“初尘,不要因为他敢起兵造反,就当他是个英雄,值得托付终身。天下间做反的人多了,给百姓带来伤害的亡命徒比比皆是,就算你要离开我,也不必如此作践自己。”
红拂女张初尘动容道:“那你愿意娶我进门?”
李靖便想起了为此气的离世的父亲,以及老死不相往来的大哥,叹了口气,那个“娶”字在嘴里打了几个转最终是无法说出口。
于晋州断然起事,是为勇。为小妹杀人,是为仁。为友军闯阵,是为义。怀宁城头,沉着用兵,是为智。然而这些品质李靖都有,并不值得女儿家动心。真正令红拂女心生动摇的,是刘泗那临阵时对王秀英和李秀宁的宣言:‘我活着,就不许你们上战场!”
在这个女子地位低下的年代,出身高贵如李秀宁,也要为了家族大业屈身下嫁给柴绍,而这个奇男子却甘为自己的女子拼命。
张初尘当时就听得热血沸腾,只恨不得以身相托,见他要倒地时就抢先把他抱在怀里。战后,问他为何如此?
刘泗只道:”大丈夫不能保妻子,何以取天下?”
“你走吧!”张初尘沉默再三,还是做出决定:“咱们的缘分到此为止。今日我要重做一次决定,如果再被骗,就杀尽负心人,包括你李靖!”
“红拂……好,我走!”李靖失魂落魄的应了声,黯然离去。
木门一关,张初尘靠在后面,悄然泪流满面。
早知李靖是英雄,只是那意中的人儿呐,你就不能许下个承诺?哪怕是个假的,我也相信的……不知不觉,她已再没了退路。
良久,她才稳定情绪,整理戎装,朝外面走去。
自打怀宁城外一战破敌,刘泗收降部众,四下出击,接连攻下潜山,岳西,望江三城,南掠太湖,占据半个同安郡,扩兵三万,可谓是春风得意。不同于赵元奴统兵的鱼龙混杂,他所部号曰宣武军,纪律严明,纵然盔甲不齐,可也隐隐有了三分强军气象。
如今局面,同安郡内,鹰扬军宋颢一部最强,怀宁城刘泗部其次,晋州城里陈当世,冯亮部最弱。但晋州军与怀宁宣武军同属义军,成犄角之势,让隋军颇有顾忌,并未再度大举来攻。
府衙之内,今日举行犒赏宴会。
作为绝对主角?,刘泗正色道:“承蒙诸位鼎力相助,才有此番大胜。今日某设宴款待,刘泗请各位赏脸。现在,座上的诸位,都敞开了怀欢饮,第一杯酒,敬在做的勇士,不醉不归。”
待众人举杯饮了第一杯酒,刘泗又满脸幸福,大声道:“这第二杯酒,刘某借花献佛,敬给俺的两位新娘子,若是没有她们搬来援兵,俺早就战败了。”
宣武军麾下的将士纷纷起哄,叫道:“哦,将军娶新娘子喽。交杯酒,喝一个。”
“交杯酒,喝一个。”
“交杯酒,喝一个。”
刘泗笑道:“来,两位娘子,咱们斟满酒,举起杯,交臂同饮,干!”
出奇的,王秀英和李秀宁一左一右都披了嫁衣,乖巧的举杯与他交臂共饮。
两杯酒喝完,刘泗掀开两个新娘子盖头,引得众人大为羡慕。
刘泗又道,:“诸位,今日既是我义军庆功之宴会,又是某娶亲之喜,可谓双喜临门。某不仅想起了当今天子,若非他昏庸无能,弄得天下大乱,我还在家种地呢。你们都能看到,乱世之中,英雄立业,娶妻建功不在话下。这么一个乱世,是百姓的不幸,但对于我们大好男儿,幸甚!日后凡能立功的,我刘泗给他分田地,讨婆娘…………“”
他笑容可掬,左右佳人环绕,意气风发,朝着席间,举杯说道:“来,咱们大伙一起~~~~,举起杯~~~~干!”
众义军将士,听了情绪更是高涨,无不大声应道:“干!”
碰!变故骤起!
今日,柴绍几乎气炸了肺,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未婚妻穿了嫁衣,嫁给一个穷小子。作为一个男人,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李靖也满脸苦涩,他看着作陪嫁丫头的红拂女,虽恨不得发兵大杀一阵,但身为精通兵法的大家,却明白此地非是动武之地。
那个男子,必有后手。兵者,不可以怒而用。
“杀!”柴绍满腔愤怒,指挥着家族私兵悍然发动突袭。随着刀枪齐出,李孝恭的玄甲精兵同样被卷入其中,无论如何,他不能看着唐国公的嫡女嫁给一个泥腿子。
眼看混乱迭起,刘泗面色不变,只是将酒杯朝地下一摔,冷喝道:“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