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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房中只有我一个人,四叔也没有带人过来,很明摆的就是来看我的。
他每一次来看我,对我嘘寒问暖都是这般避着人。刚刚在灵堂内的愁云惨雾,已被我抛诸脑后。
我放下手中的梨子,向四叔身边跑去,他毫不费力地一把将我抱起。还在手里掂了一掂,眼里满是心疼。
“你说说你呀,都一年了,怎么还是一点儿都没重,哪像个六岁的孩子,你玉英姐姐三岁的时候都快赶上你重了。”
玉英姐姐是四叔的长女,与我见面次数也不多。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去年皇爷爷寿诞的时候,远远的看了一眼。那是个很漂亮,也很大气利落的姐姐。
四叔说完,又瞟了一眼刚刚桌子上的梨。“这种天气,你怎么能吃梨呢?肚子疼起来,可不许哭啊?”说话间用他修长的手指在我的小鼻子上刮了刮。
我满眼狐疑地看着他“四叔,我立了秋吃梨就会肚子疼,您是怎么知道的?连奶娘和允文哥哥都不知道。”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当四叔听到我说允文和奶娘都不知道的时候,眼里流过了一丝恨恨地情绪,但是时间很短,短地令人不易察觉。
很快,他的脸上又浮现出慈和而宠溺的笑容,这笑容虽然很淡,但是由心而发,看着人的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小瑾瑜的事,四叔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是可是四叔最爱的小瑾瑜啊。”
说罢,四叔将我放了下来,他被过身去,我见他用手在眼睛上拭了一下,难道他在擦泪,我刚才留意到,他的眼中,隐隐约约有些晶莹。
片刻后,四叔转过身来,高大的他半蹲下来和我保持一样的高度。“瑾瑜,四叔一年才能见你一次,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四叔担心,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好,我以后再也不吃立秋以后梨了。”
那天,四叔走后,我就睡下了,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可能是太过于疲累,一晚上的梦,做地乱七八糟,天亮以后只觉得头疼欲裂。天亮以后,叫起的小宫女准时来叫门。“郡主,您起身了吗?常妃娘娘唤您去她房里。”
“我应了声,知道了。”我一边穿起衣服,一边想着常妃找我有什么事。大家在为父亲的丧事忙的一团糟,她还能注意到我,难道是我先前哭灵的时候没有掉眼泪被她看了去。此番难道她要行始她的主母职责,先斥我不仁不孝,再对我施以家法?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些心心虚。
心里虽然迟疑,脚下的步子不敢慢,我在宫女的服侍下依旧着起了那一身齐衰,快步王凝语堂,就是常妃的寝宫走去。
走到门口,竟然见到李景隆守在门口,他奉皇爷爷之命来协理父亲的喪仪,他见我神色紧张,悄悄对我做了个鬼脸,我看到他如此,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半。我走进门内,见常妃坐在大厅中央,细细端详了她片刻,发觉不过短短三日,就消瘦了许多。
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并且,令我意外的是,四叔也坐在左侧一旁。我对两人都欠了欠身。“给母妃请安,给四叔请安。”
常妃猛地一下站起身,将我一把拉到她怀里,我一脸错愕地任由她将我搂在怀里哭道:“我可怜的孩子,六年了,今天,姨妈终于能够好好疼一疼你了。姨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亲生母亲啊。”
姨妈?我的情绪没有被常妃的嚎啕大哭带进去,却被她的那一句姨妈彻底说懵了。我缓缓开口“姨妈?”
我心想,我这辈子连亲妈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个姨妈来?
待到常妃将我松开,我疑惑的望向四叔,我指望着他能够给我一个答案,不料四叔也眼眶湿润,不发一眼。
待到常妃擦干了眼泪,声音依旧哽咽,指了指一旁的四叔对我说道:“瑾瑜,知道为什么你四叔格外疼你,而你看到他,总是觉得的亲切吗?因为,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常妃这话一说,让我怀疑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是,没错,四叔待我好,我亲近他。很明显的感觉到,我和四叔的感情,信任,还有默契远远超过了父亲。可是,我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
他是我的亲生父亲,这件事在我不了解任何前因后果的时候,无论如何听起来有点荒唐。还有,常妃在我面前自称为姨妈更是怎么个情况?
常妃开始了她的叙述,她尽量用一个六岁孩子能够听的懂的语言,在叙述着那个有些晦涩,甚至是难以理解的故事。
原来,常妃原本是鄂国公常遇春的千金,早年婚配太子,又诞下雄英和允文两子。在允文八岁那年,常妃病了一场,皇祖母为了她能够心情舒朗,早日好起来。便唤了她那未出阁的妹妹雨微来侍疾。世事就是那般巧,雨微那天在服侍常妃睡下后,在院中散步。恰巧碰上了进宫拜见太子的燕王朱棣。
彼时的雨微还是垂髻少女,而朱棣,已是潇洒倜傥颇有威名的漠北之王。就这样,一次邂逅,一见倾心。雨微成了燕王侧妃。与常妃做了姐妹妯娌,原本也是一段佳话。
一年后,雨微诞下一女,原本这开花结果也属常事。可是就在雨微生产的那晚,皇帝做了个怪异的梦。梦见了一只人头蛇身的怪物。一梦惊魂,就唤来术士袁来解梦,他的解释也极有意思,人头蛇身,乃是上古帝王伏羲的化身,今夜皇室之中诞生的女婴将会是真龙天女。
这本身也不奇怪,皇室的子女,原本都是龙子龙孙,可是真龙,除了皇帝,不能有别人。即便是后继之君,那也只能是太子。那燕王的女儿怎么能是真龙天女。若那小家伙成了真龙天女,那燕王岂不是要撼动太子之位了?
皇帝作为坐朝之君,不允许任何动摇国本的事件发生。哪怕是捕风捉影,莫须有的事,也不能有。就这样,那个女婴接到了太子宫中,认了太子做父亲,面对生父燕王,只能唤一声四叔。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故事当中的那个女婴就是我,而那个常妃的妹妹雨微,就是我的生母。四叔燕王,就是我的生父无疑了。就在今天一早,四叔接到圣旨,太子薨逝,皇爷爷将我归还于他,还賜了我常宁郡主的封号。
这个堪比戏文般精彩又荒诞的故事讲完,从前一切不明白的事都明白了,太子为何对我冷淡,为何与四叔天然亲近,这都是源自那一股血缘。天然的血脉灵犀,骗不过自己的内心。
“父王,你真的是我的父王吗?”燕王看向我,泪水夺眶而出,说了一声“好孩子”就再也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事实,出乎我的意料,又似乎是在情理之中,我接受起来并不觉得困难。
既然认回了生父,我就没有继续住在太子宫的道理了。一众宫人都在为我打点行装之时,我临风窗下,随意捕捉着窗外的风景。心里的感触,无法用语言表达。
“妹妹就要出宫去了,可千万要记得常回来看看哥哥呀。”
是允文哥哥不知道何事走了进来。
“哥哥,在这里,你对我最好,我也舍不得你。”我发自内心地表达了我的不舍。允文极其敏感地捕捉了我话里的词汇,那“最好”两个字,显然引起了他的不适。
“妹妹,你不要怪母妃,她也是碍着父亲,面上只能够待你淡淡的。可是,心里还是很关心你的,好几次,你换季的衣衫都是她亲自去置办的,只不过让我给你送来罢了。妹妹是女孩子,要精细着养,哥哥我哪儿想得到那么细。不管怎么样,你始终都是我妹妹。”
我看着眼前这个身量初定的少年,心里也是充满祝福和感激的。
“允文哥哥,你放心吧,我什么都知道,我也会经常回来看你和姨妈的。”不知为何,允文温和的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了一丝羡慕。“好,到时候,你一定要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那是哥哥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