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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里鸦雀无声,自从我说完要在葫芦巷打败庆尚水军后,大家你瞅我我看你,谁都没有吱声,瞧柳德恭和朴仁杰的脸色,均是很不自然,显然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我所说的,这大背水军作战常理。然而由于我身份的原因他们又不好直接否定我的主意,正在犹豫如何措辞,让我改变这个荒唐的想法。我有意卖乖子也不出声,看着众人的表情,李哲终究是年轻气盛,再加上家族原因对水战也有所了解,闷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先生,葫芦巷海湾很浅再加上水面不宽,不利于大规模的战船作战,尤其是我们的旗舰若不是涨潮时,很难通过,先生在这里与庆尚水军对垒,实在是,实在是不智!”李哲虽然是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把想说又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在他们眼里我这就是外行人指挥内行人作战,其结果不问可知。余人都为李哲担上了心,怕他这话触怒了我,柳德恭倒是似乎想起了什么,陷入沉思。
“大人我们还是想想别的作战方案吧?”朴仁杰委婉的说道,那就是在间接的告诉我此法不通,应该另寻出路。柳德恭摆了摆手阻止朴仁杰再说下去,仔细凝望着地图上江华岛海域,余人再不敢出声,都看着我和柳德恭,我坐在那里高跷着二郎腿,悠哉悠哉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而柳德恭则眉头紧锁注视着地图,过了好半晌才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说道:
“还是请李大人指点迷津吧!”说着眯起了眼睛看着我,看来他似乎是想通了。这个哑谜也打的差不多了,是以我也不再客气,站起来走到桌前,用手指着葫芦巷道:
“大家都看到了葫芦巷不利于水军作战,这不假,但是对我们不利,对庆尚水军也不利,所以关键在于如何将不利条件转化为有利条件。这一仗我们的目的是逼迫庆尚水军投降,减少战争伤亡和船只损伤,所以只有将敌军逼到这样的绝境才能起到作用,最终逼降庆尚水军。”我话还没说完,李哲不服气的说道:
“先生想的固然好,可是既然对敌我双方都不利又如何转化为有利呢,葫芦巷对我军才是绝对不利而对于以龟船较多的庆尚水军来说可能倒是有利的,我军大多是年久失修的老船,很多是当年明军水师留下的,个头大但不机动灵活和龟船没有办法相比,在这样的情况下假如我是安龙焕我一定会选择在这里和我军决战的,虽然损失要大一些,但是能全歼我军。”显然他对我这个外行充内行的行为很看不惯。柳德恭却是生气的道:
“李哲你不能听大人说完么?”受到柳德恭的训斥,李哲气囊囊的坐了下来,不理睬我,我笑了笑,年轻人终归是年轻人,沉不住气,于是接着道:
“大家这么想没有什么不对,若是纯以水军的作战方式来看,我这样做无疑是送死。但是大家忘了一个更关键的环节就是我带来的一万精骑,若是不把这股力量算在里面我们就是处于劣势,但是假如能让这一万人发挥作用那么我们就能处于绝对的优势,我不相信在朝鲜有哪支部队能战胜得了我这一万精骑。”这话我说的很有信心,金起宗吃过我的亏,完全相信,在那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李哲也是被我俘虏的说不出什么来,但是还想反驳,见到柳德恭严厉的看着他又把想说的话缩了回去。我停了一会让众人有思考的时间,随后接着说道:
“这场仗我们应该换一个思路去打,不是以水军和对方硬碰硬的对垒,而是以我的汉军来威慑敌军,逼迫庆尚水军投降,这才是这场仗的关键。所以这次水军不是主力,只是辅助,甚至说是诱饵。”
听我这么说众人开始明白起来,再看葫芦巷水域的地形,果然两侧都是陆地便于大军埋伏,在狭窄的水面上两侧若是有大量的伏兵和火炮那么葫芦巷一战的结果不想而知,只要敌人上钩就是瓮中捉鳖。在我的启发下众人跳出了以水军对付水军的固定模式的思维,一个个变得活跃了起来,金起宗首先发问道:
“大人的想法果然别出异境,只是如何能保证敌军一定和我军在这里交战呢,这才是此战胜负的关键所在。”金起宗果然是有军事头脑,虽然不熟悉水军作战方式,但是对战争的关键和诀窍把握的十分清晰。
“这个就要看柳大人能不能给我们演一场逼真的假戏了。”说着我向柳德恭望去,柳德恭起身来到地图前,用手指着品字结构的中央说道:
“李大人果然是天纵奇才,此计也堪称是少有的奇思妙想,不过若想成功还需要老夫来配合。”见众人仍旧是云山雾罩的不明所以柳德恭耐心的解释起来。
“刚才李大人问若我是安龙焕会在那里和我军决战,我还当他只是问问,不想李大人是还有下招,诸位请看若我军在金浦湾摆开与之决战的架势,安龙焕必然来战。原因在于他并不愿意和我军在外海作战,外海作战是遭遇战,由于海域广阔加之我舜臣号的火炮是当年明军所留,最远的可达一千丈(3000米),是以还没等他的龟船到达自己的射程范围内我军就可以攻击了,这样他的损失很大,也没法发挥龟船机动灵活的优势,所以外海作战敌我两军可谓势均力敌,鹿死谁手尚不可知。而在金浦湾作战我军船大机动的空间小,尤其是大规模的船队在此很难展开,利于他的龟船穿插攻击,而于我不利,所以我军在此和他决战正是称了他的心,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出来应战的。到时我军可以佯装向葫芦巷方向败退,则庆尚水军必然来追,当我舰通过葫芦巷后就可以关门打狗了,是这样吧李大人?”柳德恭得意的向我看来,那意思是在说不光你能想得到我也不差。
憋了半天的李哲终于有机会开口了,立刻像连珠炮一样的问道:
“就算是敌我两军在金浦湾对战,大人又如何保我军佯败后敌人一定会来追击,而不是识破我们的计谋呢,大人又敢保一定能把敌军困在葫芦巷里面么,大人也说过龟船十分灵活,在葫芦巷里未必不能冲出来,那时我军如何自处?”李哲的问题虽然听起来有些吹毛求疵,但是仔细想想也都是可能在战场上发生的。柳德恭一下子被他问住了,一时又回答不上来,憋得老练发红,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我。
“这个简单,这场戏要演就演全套,我说过这是一场逼真的假戏,说他是假戏是因为我们不是真的被打败了,而是主动败退目的是要打败敌人,说他逼真就是我们当真要在金浦湾一场战败。”众人再次被我绕口令似的言辞弄糊涂了。一个个大摇其头,就连柳德恭也不装高明了,眼神十分迷惑。我进一步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金浦湾一战和别的佯败不一样这一次我们需要花些血本,俗话说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败就要真败,在战役初期我们可以和敌人纠缠,但是在时机差不多的时候我们要主动撤退,并且放弃一些船只给敌人击沉,这样才能以假乱真,这已经算不上是以假乱真了,应该说是苦肉计。在牺牲一部分船只后舜臣号和主力战舰要主动撤离战场,并且装作走投无路的样子向葫芦巷撤退,其他船只则作鸟兽散,为了吸引敌军我们可以将安龙焕的女儿带到船上,到时就不怕他不追击了。至于能否在葫芦巷堵截住敌军也要看舜臣号的了,请问柳大人,葫芦巷水深几何?”
“葫芦巷潮退时水深十数丈,涨潮后则十五丈有余。”柳德恭想也不想随口答来,显然他对这里的水文情况十分了解,才能脱口而出。
“那福船吃水几何,龟船又船高几何?”我接着问道。
“福船吃水十余丈,龟船船高六丈。”柳德恭还以为我在考较他,对答的十分流利,但随后从这组数字里发现了问题,惊异的问道:“大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也是随便问问,没想到这样巧,看来上天注定要我们收复庆尚水军。”随即我向还在迷糊的众人解释道:
“大家可以算算,若是以福船的吃水深度在潮退时必然在葫芦巷搁浅,我想以柳大人对这一带水域的了解何时涨潮何时退潮不会不知道吧,只要我们趁着退潮的时候将舜臣号搁浅在葫芦巷一端,就等于堵住了敌军的出路,而福船高达六丈再加上桅杆,一旦沉入葫芦巷将挡住其他船只的退路,这样的龟船只要我们击沉两艘就足以将真个葫芦巷堵住,大家以为如何呢。”
“高,实在是高!”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朴仁杰终于开口说话,而且一说就是这么肉麻的话和他外甥如出一辙,不过此时我倒很受用,坦然接受。
“这样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金起宗问道。
“大是大了些,但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柳大人刚才上船的时候不是还抱怨这些船太破旧了么,此次正好趁这个机会多多收缴一些庆尚的龟船,同时也好向大王邀功,我敢保证大王一定会同意柳将军再造新船的。”听完我这话,众人都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于是再无异议开始就作战的细节商讨。
……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年的清明节将因为一场海战而被记载于史册。这也是我登上历史舞台后由自己亲自导演的第一次大规模的战役,双方投入的兵力达五万余人,几乎是全部的朝鲜水军都参加了这次葫芦巷海战,在当时的世界海战史上上也算是绝无仅有了吧。
清晨,海面上的雾很大,前天也就是我到达的第一天,我并没有登上江华岛,而是和众人商量了整整一夜关于这次海战的细节,这么大规模的海战,再加上如此庞大的计划不容有一丝漏洞,否则将前功尽弃。众人将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详细的考量完毕,将各种可能和应急方案也都算计在内,终于炮制出一套惊世骇俗的海战计划。我心血来潮的将之命名为“A”计划,众人皆是不明白“A”从何来,我只好骗他们那是西方的吉祥符号,预示着胜利。于是这个“A”计划开始被下达到各个作战单位,当然也包括我的汉军,为了能够更好的协调,我将金起宗派去和佟养性合作指挥部队,而李哲和朴仁杰则带领一支精锐的船队负责在战役打响后偷袭水宗岛,“解救”纯孝君,我和柳德恭负责指挥整个战役。
因为兴奋昨夜我几乎一夜未眠,将战役的每一个环节再次在脑中过了一遍,生怕出什么差错。田还没亮我就爬了起来,走上舵楼,四下里除了海浪轻轻的拍打船舷的声音外,就是远处海鸟的鸣叫声,它们比我起的还早,站岗的卫兵见到我后都要上前行礼,被我拦住了。远眺那灰蒙蒙的海面,我心潮起伏,一年前自己何曾想到能有今日呢,居然可以指挥亚洲最强大的海军,进行一场不论胜败注定都将被写入史册的战役。当初自己刚到辽东靠着连蒙再骗的站住了脚,随后又凭了一副兽药成了暴发户,先是蒙古大汗的女儿后是朝鲜国王的公主,简直匪夷所思,并且还有一个努尔哈赤的大妃和自己关系暧昧,眉来眼去,这可不是普通人能享得了的艳福啊!想想阿巴亥,我不禁苦笑,和这个女人或许会永远纠缠不清了。
“大人在想什么呢?”柳德恭不声不响的出现在我的身后,将我吓了一跳。
“哦,只是大战在即睡不着。上来走走,柳大人你也睡不着么?”我问道。
“是啊,这让我想起当年和李舜臣大人的露梁海战来了,快三十年了,不能忘怀啊,那年我也和大人这般的年纪,也是一夜兴奋的水不着。可惜物是人非,李大人早已不在,唯独这舜臣号依然纵横海上,希望这次大战不要给舜臣号丢脸。”柳德恭和我并肩站立,一起遥望远方的大海,虽然雾气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彼此双方都好像都能穿过重重迷雾看见对岸的水宗岛。
“对了,大人我有一物送给你,说着我将怀中的望远镜拿出来递给他,并教他如何使用,当柳德恭用望远镜清晰的看到桅杆上落着的海鸟时,惊讶的用着瞪得跟牛眼一样大的眼睛看着我。
“先生,此为何物啊,这么神奇。”显然作为一个水军将领,他对望远镜能起到的作用马上就了然于胸,所以才会这样问。
“这是我制造的望远镜可以看到远处的东西,就送给将军了,”要知道这是吴能专门为我打造的,十分小巧但远比一般的望远镜要清晰,而且视距极远,我平时是决不轻易拿出来的,一直藏在怀里,今天见到柳德恭不知道什么原因拿出来献宝。
“这一定极为贵重吧,李大人,无功不受禄,我柳德恭何德何能配使用这样贵重的宝物啊。”他倒是很有眼光,看出这望远镜价值不菲,可是嘴上说着,手中却把玩不已,舍不得交还给我。那话出口的一霎那我也有些后悔,但是转念一想望远镜毕竟是死物若是靠它能结纳这个柳德恭也值了,于是我笑着道:
“好马配好鞍(好车配风帆略去),宝剑赠英雄,我想这望远镜到了李大人手里更能发挥它的作用吧。至于我,我还可再造一个,柳大人就不要推却了,你比我更需要他。”听完我这话,柳德恭笑了,笑得十分开心,看来他对我的话很受用。赶紧将望远镜收好,生怕我回心转意再要回去,嘴里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李大人!真没想到李大人如此的年纪不但医术好,而且还有这样好的手艺,最重要的是对军事有如此天份,我柳德恭几乎疑大人为天人啊!”显然他私下里对我的传奇经历有所了解,这话听来我也有些飘飘然了,嘴上却不住的客气。
时间过的很快天色虽然灰暗但还是亮了,甲板上的人开始逐渐多了起来,根据不同的分工开始忙碌,谁都知道今天对于朝鲜水军来说将是十分重要的一天,这种意义不亚于当年的露梁海战,那一战中朝的联合舰队共击沉和焚毁日舰450余艘,数以万计的日军丧命,结束了历时6年的壬辰战争。当时朝鲜的船只只有不到五百艘,而日军的虽然有近千艘但是都结构简单性能较差,而这一战呢,双方投入的舰船将近一千五百艘,大多都是性能较好的船只,其规模之大恐怕是绝无仅有了。而这一战是否也能像露梁海一样结束朝鲜的纷乱和动荡,带给朝鲜一个稳定繁荣的时期呢,一切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