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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兰赞哥哥!”
梅朵突然用纤细的手指,止住兰赞昙凹的唇。在她的印象里,兰赞昙凹无论有多么不愿意,亦不会说出来,总是默默承受。可是这一次,他居然……
她鬼精的笑了,说道,“兰赞哥哥,我早知道你心里没有我。”
梅美的话,让昙凹大吃一惊,脸红心跳地掩饰道,“不,不是的,梅美妹妹,我……”
“没事的,兰赞哥哥,”梅美不待昙凹说完,便笑嘻嘻地说道,“其实我心里也已经有了别人……”
“真的吗?”听到梅美如此说,兰赞昙凹原本满是愧疚的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一丝笑容。
夜晚七点半,一辆小车隐密地停在林间,驾驶座上的沁芳拿出念恩的素描,核对基地后山入口处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少年,确认是同一个人,于是启动了车辆。
“再过一个小时,警察就会到了。”事情的发展与自己的设想一模一样,珂莲嘴角浮现一抹诡异微笑。
多少年来,她一直想手刃凶手,可是念恩的出现,让她下不了手,直到昨天无意听到那通电话,她灵光乍现,决意将杀人凶手逮个现行,借警察之手绳之以法。
两个小时以前,她给警察报了案,刻意将案发时间推迟了半个小时,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从挂上报案电话,一颗心一直纠着……
难道是因为灵魂已经开始虚弱,正逐渐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掌控?直到念恩含泪的眼隐隐约约浮现眼前,珂莲才开始意识到自己一心想报复的心已经发生动摇。
“小恩恩,”她浑身战栗,眼中的恐惧愈来愈盛。
她放任事态发展,以为自己已经完美掌控全局。怎知一个母亲潜意识中的选择,永远是将孩子放在第一位,她不能原谅自己的杀身仇人,可是她必须原谅对女儿有二十年养育之恩的女人,她甚至还要指望这个女人继续去爱她的女儿。
她算准了事情的开局,却算错了事情的结局。
只见黑幕中一道强光刺入少年的眼睛,少年下意识捂住脸,一辆油门踩到底的小车闪电冲出。眼睁睁,当年的一幕就要在眼前重演,正在此时,一个身影迅猛冲向少年。
“昙凹——”珂莲一眼认出那个身影,失声尖叫,原来,刚刚送走梅朵的昙凹回基地途中看到惊险一幕,来不及思考便冲了上去……
就在同一时刻,被关在执念柜中的洛不魂灵感觉到灵犀之血的预警,“月魄!不要——”
惊恐万状的洛不歇斯底里仰天长啸,妖神之力超极限迸发,释放无敌耀眼红焰,将全身神符尽数燃烬,消失在梁青家中……
洛不魂灵的强行突破,牵连远隔几十公里的肉身五内俱伤,痛不欲生,一口鲜血从珂莲口中喷涌而出。
当洛不赶到现场时,事情已经发生。
“月魄!”洛不惊慌失措地冲上去,却见昙凹与艾一朗虽陷入昏迷,除了额头撞到路边的石头,渗出了几缕血,却并无大碍。
原来,沁芳虽痛恨将念恩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艾一朗,谋划重演二十年前的杀人事件,但未料女儿的救命恩人——兰赞昙凹突然冲出,对昙凹深怀感恩之心的她急打方向盘,令小车失去控制,翻了两番,重重撞上路边大树。
“沁、沁芳!”
眼见四脚朝天的小车已经开始起火,五内俱伤的珂莲一边哭喊着,一边挣扎上前,拼尽全身气力从驾驶室中将浑身是血的沁芳拖了出来。
就在她的身后,沁芳魂灵从驾驶室爬出,惊讶发现洛老师正抱着一个血人拼命奔跑,可是洛老师似乎力不从心,才跑了两三步,便重重跌落,怀中血人在地上滚了两滚,停住。
沁芳连忙伸手去扶,怎料自己的手指竟不可思议地从洛老师身体里穿过,一脸震惊的她不敢相信地重新去“扶”,手指依然抓不住洛老师的身体。
意识到什么的她颤微微将双手举至眼前,方才发现这血淋淋的双手早已泛着莹莹绿光,正在缓缓消散。
“我,我难道已经……”她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打灯、启车、冲出、突然……
“兰赞老师!”她紧张回头张望,想察看昙凹的情形,视线却被跪在昙凹身边的一具浑身闪耀雪色光芒的魂灵所吸引,“那是?”
这灵魂有着浓烈的妖戾之气,正怔怔望着同样跪坐在自己身边哭喊着的“洛老师”。
“沁芳,求求你不能死……救命啊!求求老天爷救救她啊……沁芳,小恩恩还在等着你呢……”
因洛老师魂灵视线指引,洛老师一声痛过一声的哭喊在沁芳耳畔愈来愈清晰。
等等,为什么这哭喊中会出现一些奇怪的字眼?
沁芳瞠目结舌,二十年前,自己已经改名“谢慧之”,仅见到两三次面的“洛老师”怎知自己曾经的名字?
还有,为什么她会像二十年前的那个女人一样称念恩为“小恩恩”?
沁芳颤抖着回过头去,细细察看,愈加震惊地发现洛老师身体里的魂灵竟不是本尊,而是二十年前被自己辗压得血肉模糊、狰狞恐怖却又难以忘怀的她!
——这个被自己残忍杀害并弃尸荒野的女人,此时此刻正哭天抢地,求老天爷拯救自己?!
怎么会这样?
愣怔良久的沁芳,震惊之余,内心轻轻浮起一丝涟漪,她含着泪轻声唤道,“珂莲——”
这轻柔的呼唤,却令珂莲听得异常绝望与恐怖。
“珂莲——”沁芳又呼唤了一声。
珂莲颤微微回过头来,待看清呼唤人的容颜,顿时无力瘫软在地,良久才泣不成声道,“你、你怎么可以丢下恩恩一个人……”
沁芳的灵魂已经开始出现消散迹象,含着泪的她微笑着望着珂莲,“谢谢你,珂莲!……谢谢你原谅我!”
泪流满面、痛苦不堪的珂莲狠狠吸了吸鼻子,咬牙切齿道,“不,我恨!我恨二十年前心狠手辣的杀身仇人!”
这一句似乎从她牙缝中迸出一般,字字怨毒,只是说完这一句,她痛恨的神情又瞬间崩溃,“可是,念及你对我女儿所做的一切,我没办法记恨真心待小恩恩的养母!”她如泣如诉地哭着,既纠结又痛苦。
“对不起,珂莲,”沁芳眼中的泪簌簌而下,“对不起,珂莲!”沁芳含着泪凄笑着道歉,“我一直以为钟晨是爱我的,我一直以为是你用着卑鄙的手段,将他从我身边夺走,因为这些我自以为是的想法,让我对你恨之入骨。”
沁芳:“那一日,我送他到火车站,当火车启动时,我看着他身心俱碎的瘫在座椅上,那是一种在他身上我从未见过的颓废,突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在我心里疯长。我转身赶上下一趟火车,追到他的部队,可是已经来不及,部队的人说他已经跳下了万长深渊,粉身碎骨……”
沁芳平静地叙述着当年的事,划过脸庞的泪光泄露着她的悲伤,“我恨你不择手段地将他抢走却又不珍惜他,我恨你将他逼上绝路尸骨无存,失去钟晨的仇恨让我理智全失,我不顾一切地对你实施了惨绝人寰的报复……”
说到这里,她抱歉地望着闪着凄惨血光的珂莲灵魂,怅然若失地说道,“可是,当我报复完,才发现原来你和钟晨的孩子还好好活着,你说流产什么的不过是一时的气话。再后来我看到了他寄给你的绝笔信,才知道原来他自始至终深爱的人都是你。”
“绝笔信?!”珂莲听到这里吃惊地问道,“他、他给我写过绝笔信吗?”
“是。”沁芳点点头,惨淡的笑容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凄凉。
“信在哪里?”珂莲焦急地问道。
“在我房间的全家福后面夹着。”沁芳轻轻答道。
“全家福?!”珂莲脑海中瞬间闪过侧房相框中夹着的那张破破烂烂的纸条,原来自己曾与它如此接近,却失之交臂,不禁懊悔万分。
突然,腕上还魂珠一片荧光大现后,变得忽闪不定,血人一般的她开始战栗起来,“看来,我大限已至,即将魂飞魄散,再也没有机会去读钟晨的信了……”
正恼恨,忽听沁芳幽幽说道,“那信……虽没带来,但这7000多个日子里,我将自己幻想成钟晨深爱的你,每日必读,早已将字句标点烂熟于心,你若想知道,可听好了——”
珂莲连忙闻声望去,只见沁芳转过身去,望着夜幕中的山林轻轻念道——
“莲儿我的爱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没有自信,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你这个可爱的精灵,眼中再也看不到别的女孩子,可是我给不了你令人艳羡的生活,十多年来只能将这爱深深的藏在心底。
我有很多很多抱歉想对你说,我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那夜我明明知道我的酒杯中掺入了白酒,我却并没有制止和揭穿,因为我太自私,自私到害怕失去得到你的唯一机会。
你知道你在我眼中有多美好吗?酒精不过是催化了藏在我心底的爱意而已。
当你不顾一切,坚持与我结婚,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可是我的担心并不多余,还没有来得及与你行礼,我便接到了紧急任务,匆匆赶回部队。
对不起,莲儿我的爱妻,作为一个丈夫,我缺席了孕期对你的呵护,作为一个父亲,我缺席了对我们未出世孩子的保护!
所以我不怪你恨我,毕竟你曾经给过我机会,是我没缘分好好珍惜它。你知道吗?我是多么想抱着我们的孩子,与你携手走完今生。正是因为有这些强烈的念头支撑,我才能克服一切艰难险阻,不顾一切活下来!
可是,这一次的任务太艰苦太凶险了,我作为一个排长,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战友在执行任务中一个个离我而去,肝胆俱碎却无可奈何。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拖着愧疚的灵魂和笨重的身子回到你面前,明知道你发生了误会,却连追逐你背影的勇气都失去了。
作为一个儿子,当年我目睹了自己父母的去世而无能为力;作为一个男人,我呵护不了自己的女人,留不住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作为一个军人,我保护不了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
我不能原谅自己,我没有办法苟且偷生!这段日子,我一直觉得我的父母,我的孩子,还有我那朝夕相处的兄弟们在向我招手……
莲儿,永别了!今生我没能好好爱你,如果有来生,我宁愿变成你的哥哥,默默守护在你身边,为你遮风挡雨。
至爱莲儿的晨绝笔”
沁芳的语速均匀,语调平淡,没有任何的跌宕起伏,可当“莲儿我的爱妻”六个字一出口,珂莲便泪若决堤,滚滚而下。
“钟晨!钟晨!”悔恨不矣的她深情地呼唤着,“为什么?为什么你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事,却没有对我倾诉?为什么在你痛不欲生的时候,我这么任性而绝情,还要在你的心口狠狠捅一刀?”
“对不起,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我一直都深深地爱着你,我们的孩子还活的好好的,她叫念恩,她现在已经20岁了……老天爷,我为什么要掐断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啊?!”
悔恨和痛苦在心中如火山一般爆发,无法承受的珂莲嘶声裂肺地冲天哭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