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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皇后,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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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西沉,观中一处空荡的庭院里几个侍卫正忙着在水池里打桩,依着慕容道长吩咐的,他们在这个院子里挖了一个水池之后,去山上采了一些木料回来打桩。廊檐下,一男一女两个小童坐在那儿好奇地盯着他们,女童说:“师傅说等这个演武场弄好了,就教我武功。”

    男童歪过头来看她:“公主为什么要习武呢?”

    “师傅说莲娘根骨好,是习武的好苗子。莲娘想自己变强了,将来还可以保护阿娘阿耶还有阿兄他们了,莲娘一定会好好习武的。”李莲娘手上还拿着一块榛子***母担心她的牙口吃多了甜食会长不好,隔了好几天才给她这么一块榛子酥。

    身旁的男童关越便是乳母的小儿子了,他受母亲的影响,自见到这个小公主以后便自发地当起了她的跟班和侍卫。听到李莲娘说要跟着慕容道长习武,他有些羡慕:“公主,我可以跟着公主一起学武功吗?”

    “阿越你学武功做什么?”李莲娘好奇。

    关越说:“阿娘说我是公主的奴才,是公主的侍卫,要保护公主的安危。如果公主去学武功,那关越也要学,关越还要学得比公主更好,这样才好保护你。”他年纪虽小,但说出这番话时严肃的语气和神态,着实让旁边经过的流月三人都吃了一惊。

    流月与两个宫女过来给那些侍卫们送茶水的,辛苦了一整天,送些茶水过来安慰一下这些办差的侍卫,也是流月这个掌事姑姑该做的。她拿了两颗鲜脆的果子过来,瞧着李莲娘手里还有半块榛子酥没吃完,就只给了关越一个:“对,你只有变强了,才能保护公主。”

    “流月姑姑。”关越被夸奖,又羞又喜,到底还是个孩子,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流月弯下腰张开手把李莲娘抱了起来:“外头开始冷了,阿越你回屋去吧。别忘了明儿个早些起来做早课。”

    李莲娘:“流月,榛子酥好好次,你也尝尝嘛?”说着,拿着手上的半块榛子酥往流月的嘴巴上塞,流月抿着唇一路沉默着把小公主带回了屋。其他人已经将洗澡水和寝衣都准备好了,乳母与一个宫女在屋里用蒸笼熏衣裳,李莲娘扭着身体落地:“乳母,我要沐浴。”

    榛子酥她也不吃了,走过去放在了桌子上的一个茶盖上。

    乳母江氏走过来,先拿了手帕将李莲娘手心上的糖渍擦干净了,取下她臂弯上的披帛:“公主想不想吃桃花粥?先前乳母和人上山去采了一些桃花回来,明儿个给公主熬桃花粥做早膳好么?”

    “好。莲娘还要吃芥菜干。”皇帝李乾也喜爱就着芥菜干喝桃花粥,平时用膳的时候嚼一嚼芥菜,开胃。大概是父女天性使然,旁人不爱的带有辣味的芥菜干,在李莲娘这里可是珍宝。不过嘛,有时候芥菜干光吃着太辣了,她会撒娇找江氏要一些米糊来解味。

    江氏点着头,手里一动将从李莲娘身上脱下来的一件褚青色外衫放在了矮凳上,流月过来把这些换下来的衣物一一拾起,装进一个竹篮子里。江氏带着李莲娘进了浴房后,流月喊来宫女将这些衣物和鞋袜都拿了下去:“公主的衣裳要仔细着洗,末了用兰草熏一熏再晾晒。”

    “是。”

    那宫女得了话,抱着篮子下去了。

    流月指挥着另两个宫女开始铺床,褥子和被子都是今儿个新套好的,末了喊来一个捧着汤婆子的宫人,将手里滚烫的汤婆子放到被窝里。被子四角也有掩的严严实实,床顶上挂了一个香熏球,放下了帐子把边角掖进褥子下面,只等小公主沐浴完出来后,再打开帐子。

    ——长安,太极宫——

    韩青娘自女儿离开长安之后便一直是茶饭不思,每日里就看着女儿的画像过日子,今儿个晚飨刚过,皇帝李乾从清凉殿陪着苏贵妃母子用了晚飨过来。韩青娘正打算喊人来出宫去走走,李乾来了,神情哀伤,拉着她进了屋谈话:“青娘,颍州大涝,户部呈报已有十人失踪。”

    “眼下才刚到四月,怎会有大涝?”韩青娘感到十分意外。

    李乾说:“颍州水库乃是前朝所兴,我朝自开国以来一直沿用的都是前朝传下来的水利。这月初黄河水涨,又适逢五十年一遇的大暴雨,颍州水库防御不足,溃败了。”他所忧愁的并非是心疼修缮水库的那点银子,而是那十个失踪不知生死的百姓。

    韩青娘:“当下最要紧的还是速速找到那失踪的百姓才是。”当下国库空虚,整个朝廷看似繁荣富贵,实则内里早已是白蚁食柱,皇上宽厚仁慈,从来不忍心查办贪官污吏,以致朝廷播出的善款次次都让歹人吞下大笔。

    国库拨出的钱,这几年来少说也有百来万两了吧,可是又有多少银子是到了老百姓的腰包的呢?韩青娘看着面前的皇帝,这个浑浑噩噩中成为了皇太子,继承了帝位的男人。他有着先帝爷相似的容貌也有着已故司徒皇后的温柔仁慈,他不适合做一个帝王。

    李乾也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皇帝,他过于仁善。甚至会对曾派遣刺客暗杀自己的仇人许以高官厚禄,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被先帝爷贬为庶人的兄弟拿着他的名义在圈地里作威作福。他真的累了,从他当上皇太子的那一天起,李乾就觉得自己的肩膀没一天轻松过。

    韩青娘张开手臂,李乾顺势倒在她怀中闭上眼,韩青娘给他按着后背和肩膀:“陛下既然累了,就好好的睡一觉吧。其他的事情,都交给妾,妾会替陛下都安排妥当的。”

    皇帝初患疾,司徒国舅等老臣都上折子进宫来探望,但这些个折子都尽数被皇后韩青娘给拦在了外头。天子两日未曾临朝,前朝这才开始着急了,司徒国舅带着一众随着太宗皇帝打江山而来的老臣老将,往太极宫后廷刚跨过门槛,就看到了皇后。

    韩青娘一身金凤长袍,头戴九尾凤羽王冠,身后是长长的皇后仪仗:“司徒国舅,您也是历经三朝的老臣,怎么,不知外臣擅入内廷,乃是杀头死罪?”

    “陛下染疾,老臣等也是深忧陛下御体康健,故而斗胆而为罢了。若是陛下知晓,也是能够理解老臣等一片心意的。”司徒国舅自恃身份高,又是皇帝的母舅,从来没把韩青娘放在眼里过。一来是因为韩青娘本该是先帝的秀女,却被赐给李乾做了太子妃,身份有异。

    二来是因为,司徒国舅原本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李乾的,却被先帝爷当先摆了一道。如今先帝已去,司徒国舅又不能憎恨皇帝,这个仇,就这么落到了韩青娘的身上。

    别说他看不惯韩青娘了,后者也未必看得起他:“这话说得也是在理,可本宫怎么不觉得各位大人是冲着陛下的康健来的?陛下日前为颍州水患一事忧心劳力以致染上风寒,沉疴复发,大夫说了,陛下需要静养。诸位大人的一片心意,本宫代为收下了,请回吧——”

    “娘娘且慢!我等既然来了,就势必要亲眼见到了陛下才能放心啊。”一个老将说着话,还抖了抖手里的一对狼牙棒,大有韩青娘若是再敢阻拦他们去见皇帝,便来个“误打误撞”打她一顿的意思了。

    这些武夫个个都是憨头憨脑的,若没有司徒国舅之前的指点,也不会如此。

    韩青娘深深地看了眼司徒国舅之后,脸上带着淡笑:“国公爷说笑了。也罢,既然诸位大人执意如此,那本宫就不阻拦诸位面圣侍疾的一片赤胆忠心了。”说着,让开了路,司徒国舅等人走入内廷,韩青娘又说:“尔等可瞧好了,今儿个是司徒国舅带头闯的内廷。”

    “是。”异口同声的回答,一众侍卫还有宫人们纷纷朝韩青娘拜了一礼。

    司徒国舅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抬手指着韩青娘刚要说话,就见韩青娘转过身带着仪仗队往外朝去了。

    等司徒国舅等人见到了躺在床上养病的皇帝,韩青娘也如计划中的行程一样,到了宣政殿颁出皇帝盖了印的圣旨,开始临朝听政了。司徒国舅等人不在,这些个文武臣工们一个个还不尽然都是韩青娘的对手,稍加施威,拖出一两个早有前科的人出来一顿杀鸡儆猴。

    朝上立时就安静了,便是再对韩青娘临朝听政有什么不满的,非议也都小声的不能再小声。

    宣政殿发生的事,司徒国舅等人从李乾的寝宫出来才听说。

    先前那个拿狼牙棒威慑韩青娘让路的老将:“国舅爷,咱这是不是被设计了啊?”

    “还用问?肯定是陛下和皇后合议好的,唉,想不到我崔某一生为大昭尽忠职守,随先帝爷出生入死,到老了,却遭人如此设计陷害。唉。”一崔姓老臣手持芴牌,摇头叹气。

    司徒国舅也没想到自己一生自负老谋深算,不曾想会被韩青娘一个女人给算计。

    而他也想看看,韩青娘这个女人,究竟还有多少手段?!

    ——莲华观——

    长安的事,李莲娘一无所知,她这几日来不是练字就是跟着关越一块儿挥剑。慕容律拿给他们俩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木剑,木剑厚重长短一致,但关越本身是男孩子,年纪又比她大了三岁,握着剑挥起刚开始不像样,渐渐地也能像模像样。

    可李莲娘两只手握着木剑才能做出一个向上挑刺的动作,可把她给打击坏了,连着两日没和慕容律说过话。

    关越说:“公主你不要着急呀,道长说了,凡是需要静心以待,越是着急就越是不能上手。”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李莲娘转过脸来瞥了关越一记,干脆把手里的木剑丢了,拿起道德经到了一旁的廊檐下坐着开始念书。

    关越一时愣了,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惹了李莲娘生气,但人家是公主,就是对方生气也是应该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哄她,便只好越发卖力的舞剑,以期自己能够早一点达成慕容道长的要求,能一日挥剑三千下,到时候他就能换一把铁剑了。

    李莲娘看他那么认真,很是羡慕,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满手都红彤彤的。

    到底什么时候,自己才会长大,才能拿得起重重的剑,才能回长安见阿耶阿娘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