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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老长如是说,薛老简直被唬了个魂飞破散,他自问好容易在明珠要熬出来,就能下放了,从此修成正果,天高海阔。..
这要是再被收束到中央机关,那一磨又是数载,这大好光阴,岂非虚了?
而一边的安老爷也怔了怔,他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边沉心思忖着老长的用意,边准备出言开解,谁成想就在他犹豫之际,有人先说话了。
“长,我不同意您的意见!”
说话的是薛向,事已危急,他再顾不得收敛峥嵘了。
薛向此言一出,满场无声,“我不同意您的意见”,寥寥几字,实在是动人心魄。
便是老长也微微怔了怔,因为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听见有人当他面儿吐出这句话了。
旋即,老长眼中竟放出光彩,“好嘛,你小是要和我开辩论会嘛,你说你说,我倒要看看你有啥想法。”
老长话音方落,薛向发现场面忽然冷峻下来,诸人脸色也现出各异神色。
吴老,时老,窦二爷或端了茶杯饮茶,或轻轻磕着茶盖儿,脸上无惊无喜;老妈妈则取下厚厚的老花镜,从口袋里掏出细绒布,细细擦拭;安老爷则紧皱了眉头,直直盯着薛老,眼神中充满了内容。
倒是安在海、费纶、吴铁戈、时国忠等几位面色一如方才,似乎并未听出不妥。
而薛向脑稍转片刻,脑袋忽然如挨了一锤般,他忽然明白老长让自己回京坐机关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霎那间,他心底都颤抖了,猛地闭合毛孔。不让汗涌,同时又拼命压抑着心头的紧张,边强定颜色。边在脑里飞速组织着言语,说道:“长。您说我棱角盛,需要锉磨,我认为说的不对,因为不论是咱们的党,还是咱们的国家,都是由您这样的老人,南叔这样的中年人,和我这样的年轻人构成。”
“老人有最丰富的宝贵经验。看透世情、直指本质的睿智眼光,指引着我们的政党,我们的国家向正确的方向前进;中年同志成熟稳重,构成了咱们政党、国家建设和发展的中坚力量;而我们年轻人,则满怀理想,有着最不服输的劲头,和挑战一切的勇气,是我们党和国家的明天,也是希望。”
“因此,我认为年轻人就该有棱角。就该有冲劲儿,闯劲儿,饮冰先生说的好。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兽震惶。反之,若真按长说的,磨去青年人棱角,咱们国家、咱们党的伟大事业的接班人岂不是未老先衰,毫无希望。放眼望去,只见耄耋茫茫了嘛。”
“最后。咱们的祖国,改革初兴。开放肇始,您总说摸着石头过河,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咱们怕的不是摸不着石头,而是压根儿就没过河的勇气,所以,我认为不论是咱们的国家,还是咱们的党,都需要年轻人,需要年轻人这种敢拼敢闯赶过河的冲劲儿!”
薛老话音方落,场间依旧无声。
但无论是谁,都能感觉到场中的气氛陡松,不再似方才那般压抑。
众人的举止神情,又是一变。
老长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扫了薛向一眼,端起茶杯喝水;老妈妈乐呵呵地带上了老花镜,冲薛向轻轻点头;安老爷嘴角含笑,投来一抹嘉许的眼神;倒是吴老几位仍旧捧了茶杯,脸上看不出什么颜色。
而安在海、时国忠几位,却是惊眼圆睁,齐齐盯着薛老,仿佛看着怪物。
“南老,怎么样?知道这家伙到底生了个什么样的嘴巴了吧?死的都能说活。照他的说法,您要真捉他去机关坐板凳,这全国的青少年就得集体萎靡呢,您瞧瞧这后果有多严重!”
终于,还是安老爷出言打破了沉默。
要说薛老这番策论,雄奇不假,短短时间内,能组织这么一篇稍稍扩展、就能刊发的雄,其人用聪明绝顶来形容都不为过;但从根上说,却是舌辩之词,有胡搅蛮缠的嫌疑。
在座之人,论城府,论心智,都是绝顶之辈,薛向小嘴叭嗒,词锋滔滔,入耳看似逻辑严密,言之成理,可根上隐匿的东西,却瞒不过诸位的火眼金睛。
究其根源,薛老这是在玩儿偷换概念,老长批评的是他,认为他该磨磨棱角,洗净铅华。
可薛老由自己的身份——年轻人入手,没说几句,便等而化之,毫不客气地将自己作了所有年轻人的集合体,使他自己完全意象化成了所有的年轻人。
如此一来,他的立论自然就有了最坚强的根脚,末了,还引用了梁启超《少年中国说》这让无数仁人志士都激赏不已的字,来自证少年也就是他自己当有棱角、朝气、冲劲儿,这还让人如何辩驳。
费纶、吴铁戈、时国忠几人目瞪口呆,就是为这个,他们万万没想到薛向竟有这般胆量,敢在诸位仙佛眼前,玩儿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小技俩。
而这一众封疆大吏中,独独安在海心有疑惑,因为他和薛向相交最深,知道这是个聪明如狐的家伙,如何会在这关键时刻,出此等昏招。
他起先也以为薛向是插科打诨,想混赖过关,可转瞬自家老父一句“您要真捉他去机关坐板凳,这全国少年就得集体萎靡呢”,显然是戳破了薛老偷换概念之事,分明是在拆薛向的台,这等事,自家老爷又怎会为之呢?
就在安在海生疑之际,老长忽然站起身来,一手指薛向道:“好啦,好啦,还是炎阳说的对,我真要把你这全国青年抓进了机关,你还不得让全国青年贴我的大zi报啊,时间差不多喽,吃饭吃饭,憨娃儿,中午还是你掌酒布菜!”
说话儿,老长便招呼吴老几位朝偏厅行去,紧接着,吴铁戈几位也跟了过去,独独安在海留在原地。
因为他心中的疑惑实在多,已经迫不及待想跟薛向一问究竟了。
谁成想不待安在海开口,费纶同志忽然去而复返,“薛向,你和光真同志在内参上的那篇《严重关切专利和商标注册重要性与必要性》的章,我看了,大受启发,我希望改天咱们约个时间,好好聊聊,希望你对我们水利部的工作也提些建设性意见!”
说完,不待薛向回话,费纶同志冲他笑笑,便自去了。
薛向正对费纶同志莫名其妙的话语目瞪口呆,一边的安在海掰着他的胳膊,发话了,“老,这事儿我早想跟你说了,一直没寻着机会,现在费部长提了也是正好,省得我拉不下面皮。我说你这事儿可办得不地道啊,这么好的点,你不跟你二伯出,反倒给外人支招,我以前咋没看出你胳膊肘有往外拐的毛病呢?”
“二伯,你也见到那篇章呢,真有署我的名儿?”
薛向虽如是问,其实他心里已隐隐猜到了答案,不由得暗赞一声,光真同志真至诚君。
而事实与薛向所料还真是不差,那日他在汪明慎家相逢光真同志,偶然谈及专利注册和商标注册,而衍生出了一番长篇大论。
待薛向走后,汪明慎便让光真同志就此撰,为仕途飞跃搏上一把。
可光真同志翩翩君,实在不愿行这盗名之举,奈何敌不过汪明慎苦口婆心,同时,也为了尽可能挽回国家利益,光真同志只好撰,而最终,却在章的末尾也加上了薛向的大名。
而薛向级别低,见不到内参,自然不得与知,但这篇章确实产生了好的正面效应,国务院已经开始着手组建专门办公室了,收集、保护特殊技术的紧急通知,更是早早就下发全国了。
“看你小这话,竟是不知道这事儿?”安在海奇道。
薛向故意一拍脑门儿,叹道:“想起来了,上次在汪书记偶然碰到光真同志,听他谈到一家电风扇厂被小鬼骗去专利费的案,我偶然聊了几句,没想到启发了光真同志的灵感,就有了这篇章,要说光真同志还真是厚道,我这儿就随口说了几句,他还替我署名,下次见着,可得好好谢谢他呢。”
眼下,薛向也只能这么说,总不能据实以告,让安在海吃心。
听罢薛向的解释,安在海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接着,又旧话重提:“哎,早让你小去吴中,给我做秘书,说几回了,你小非不愿意,要不哪有今日让外人拣了便宜的憋屈事儿!”
感叹罢,忽地,他一拍额头,“差点儿忘了正事儿,说说,赶紧给说说,方才那出儿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你小胡啦八叉几句废话,就让长收回了成令。”
薛向摆摆头,笑道:“二伯,您要这么说,我可不愿听呢,我怎么就胡啦八叉了,那是有理有据的分析,再说,老长不过跟我开个玩笑,哪里真会跟我小孩一般计较,更何况,又是新年,我上门给他老人家拜年,他老人家不发红包,总也不会让我吃排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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