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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谁在通风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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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永宁坊。

    高明进了坊门,看着破败的永宁坊,不由得一声叹息。

    这处朱雀门街之东第二街街东自北向南的第八坊,要真说起来,也曾经辉煌过,不过呢,时事轮回,起伏不定,曾经的辉煌,早就被雨打风吹去了。

    高明前往永宁坊之前,还特意查阅了一下长安城京兆府的坊籍,仔细看了看永宁坊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永宁坊还真是一个有故事的,你就看看坐落在永宁坊之中的建筑。

    前朝大隋的明觉寺,就坐落在永宁坊,可惜,大业七年,废了。

    前朝大隋名臣,左仆射苏威,兵部尚书田弘,家里的宅子,就在这里,可惜,那是前朝的事情了。

    本朝的。

    武德、贞观朝名臣,礼部尚书裴行俭,贞观朝名臣,太尉王仁皎,高宗、武后朝名臣,河东侯裴炎等人的宅院,也都在永宁坊,可惜,百年前的风流,注定难以流传至今,裴炎的宅院,更是在他被冤杀之后收为官有,如今如果不仔细翻阅京兆府的坊籍,恐怕都难以想象,这里竟然会有那一段车水马龙的光辉岁月。

    这些都是比较久远的了,近一点的,也有。

    玄宗朝名将,张守珪的宅子,也在永宁坊。

    可惜。

    开元二十六年,张守珪部将赵堪、白真陁罗等人假借幽州节帅之名,令平卢军使乌知义率领骑兵截击反叛的奚人于湟水之北,结果唐军先胜后败。张守珪隐瞒败绩而谎报大捷,事实泄漏后玄宗派遣内常侍牛仙童前往幽州查考实情。张守珪用重金厚礼赂贿牛仙童,牛仙童于是也表示张守珪确是大捷,又逼迫白真陁罗自杀。

    开元二十七年,牛仙童因为受赃一事被人发觉,张守珪以旧功减罪,被贬为括州刺史。

    开元二十八年,晚节不保的张守珪,在括州刺史任上郁郁而终。

    他死了,他在长安的宅院,自然渐渐荒芜。

    事实上,自从张守珪被贬括州之后,张家人就举家搬迁。

    长安城的这一处宅院,还就不好办了。

    这宅院,本来是官赐,按照道理说,张守珪犯了事,这处宅院应该重新收回官有才是,但是也不知道是李老三干脆就忘了,还是感念张守珪这位名将为大唐开疆拓土的功劳,竟然没有下令收回。

    朝廷没有收回吧,张家人也不敢私自发买,本来家里就刚刚犯了事,不知道多少人隐藏在暗中,准备攀咬张守珪呢,这要是再落下一个私卖官产的罪名,说不定张守珪就不仅仅是贬官的结果了。

    到了最后,也别废话了,宅子我们不要了,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他们这样一来,自然是保全了张守珪和整个张家,但是这么一来,就任凭着开元朝永宁坊中最华美的宅院逐渐荒芜,也就让永宁坊慢慢变得破败了起来。

    今天,高明踏足永宁坊的时候,哪里还有往日那堂皇的气派?

    十字街,污水横流。

    高门大户,铁锁拦门,门前台阶之上,野草还没来得及返青,却也有足足一尺多长的枯黄,在初春的微风之中缓缓摆动。

    小门小户的,倒是人气兴旺,关中儿女特有的大嗓门正在嘶吼,或者咒骂自家男人没出息,或者说落自家儿女不学好,还有因为家长里短和左邻右舍对喷开骂的,一声声关中强调之中,透着一种生活艰难的灰败。

    高明带着周全、刘安,骑着三匹高头大马进了坊门,除了和看护坊门的老卒言谈了几句,就一直皱着眉,一天听着关中腔调,一边躲避这街面之上的污水,缓缓向前。

    你还真别说,三匹骏马蹄掌翻落之间,发出“嗒嗒”的声响,竟然吸引了永宁坊一众人等的注意,许是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三匹如此神骏的战马出现,不知道有多少人隐藏在暗中,仔细观察着高明三人,还有不懂事的孩子,兴奋得跑出自家宅院,还没来得及欢呼,就被自家大人一把薅了回去,“嘭”的一声关上大门,阻断了原本戒备的目光,嗯……也不算阻断,他们有可能还透过门缝在仔细观察……

    高明见到这些,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他断然没有想到,在煌煌盛世,在天宝年间,就在长安城这个大唐的首善之地,竟然会出现如此不堪的一幕。

    刘安跟在高明的身侧,微微落后了小半个马身,看着高明皱得越来越近的眉头,知道高明不高兴,便试探地问了一声。

    “少爷,要不让周全陪着您,我自己过去找找?

    您带着周全先出去,到坊门外等我?

    只要我一找到了人,立马带着他出来见您?”

    高明闻言摇了摇头,依旧向前,开口说道:

    “还是一起吧……

    昨天早晨在灞水码头,那中侯就在咱们身边,虽然审讯粱十六的时候,特意把他和其他御史台的吏员都支开了,也说不好他能不能听见个只言片语的……

    以杀人灭口一方的穷凶极恶,说不定也要找他麻烦……

    你我三人在一起,多少还有个照应,只要让你一个人过去,我也不放心啊……”

    没错。

    高明之所以前来永宁坊,就是来寻找那位金吾卫的中侯。

    中侯乃是官职,高明要寻找的这位,姓张,乃是金吾卫之中一个八品小官,在二十六灞水码头大火的时候,跟随金吾卫刘朗将,一同出长安城到灞水码头救火的,在高明抵达灞水码头之后,刘朗将,正是派了这位张姓中侯,陪着他前往了事发地点。

    至于后面高明审问魏六、粱十六等等的过程就不用多说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高明还不知道火药爆炸跟淮南有没有关系,在审问粱十六的时候,除了周全、刘安留在了身边,刻意把御史台的各级随行吏员都支开了,更不用说他一个金吾卫的中侯了,也就是说,这位中侯也好,御史台的其他吏员也罢,都知道高明审问了粱十六,却不知道审问出来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等到昨天,胡七带着愣子拜访高明,告诉他,粱十六和魏六死了,而且死之前还被严刑拷打过一番,高明顿时意识到有人要杀人灭口,严刑拷打,不过是为了从粱十六的口中,确定所有目击者的人名单。

    在高明送走了胡七之后,不由得又是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杀人灭口一方,是如何确认粱十六就是目击者的?

    肯定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至于是谁,其实范围也不算大,三方面的人员而已。

    第一个,灞水帮的人。

    高明想了想,排除了,为啥?

    据胡七自己说,愣子赶在长安城打开城门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回到了灞水帮报信,而且还是直接去了胡七的家里,随后两人又是邢家赌场又是回灞水帮准备收钱的,一来二去,愣子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胡七的身边,就算是想向外传递消息也都不可能。

    再者说,愣子阴差阳错之下,以为粱十六和柱子一起死了,向胡七报信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这才有胡七在邢家赌场,向张胖子索要两条人命的误会。

    如果消息是从灞水帮走漏的,魏六可能会死,但是粱十六还备不住机缘巧合之下保住一条性命。

    所以,不是灞水帮。

    第二个可能走漏消息的地方,张胖子以及他麾下的蜀地商行。

    高明想了想,同样排除了。

    一来,张胖子根本不关心灞水帮在那场大火之中的损失,死了几个人,对于张胖子来说,那真无所谓。

    二来,报信的伙计,烧伤严重,在他报信的之后,张胖子第一时间就派人将他送回蜀中求医,这一点就跟愣子的情况一样了,就算是那位伙计想散布消息都没有时间。

    三来,张胖子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拜访邢縡,又通过邢縡找王鉷王銲兄弟俩平事,一宿时间就能请出王鉷为他们亲自站台,牛逼固然是牛逼,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按理说,也没有时间去通风报信。

    所以,高明又把张胖子这方面的人员排除了。

    既然这样的话,能够给杀人灭口一方通风报信的,恐怕就剩下了最后一方面人马——高明身边的人。

    高明仔细想了想,自己身边,周全、刘安都是贴心人,自然不会干这事儿,那么能够通风报信的,恐怕就剩下了御史台派出来的各级吏员和金吾卫的这一个张姓中侯了。

    高明想明白了这一切,赶紧回了御史台,把跟随他一同去灞水码头的吏员都找了过来,旁敲侧击、虚言恐吓,反正是各种招数都用上了,一个一个地审问,一个一个地过关,到了最后,还让所有吏员相互之间作证,然后再根据他们的证词交差比对……

    说实话,这些工作,着实不轻松,也就是高明,一直跟在谢直身边学习,又在御史台当了三年的监察御史,对审案、问案一事极其熟稔,要是换一个旁人,还真不见得能够支应下来。

    即便这样,也足足折腾了高明一天的时间,才有了一个不好不坏的结果——御史台各级吏员,没有人能向外通传消息。

    行嘞,又排除了。

    到了最后,只剩下了这么一位中侯。

    所谓排除了所有其他选项,最后一个,即便不可能,也是真相。

    原本高明以为,一定是这位金吾卫的中侯向外传递了消息,结果,通过金吾卫的刘朗将,了解了这位张姓中侯的具体情况,又让高明产生了一丝动摇。

    这位张姓中侯,乃是幽州节帅张守珪的远房亲戚,自从张守珪在开元二十三年被天子赐宅之后,他就来到了长安,接着张守珪的权势,进了金吾卫谋一口饭吃。

    一开始的时候,金吾卫的同僚,因为张守珪的关系,还多多少少要高看他一眼,后来渐渐发现了不对,这哥们平常生活很是拮据,平常时节,也不见他到张守珪的家里走动,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去一趟,据说连二门都进不去,这种表现,大家伙可没有感受到这哥们,和张守珪这个幽州节帅之间有什么密切关系,后来一打听,操,差点被这哥们扯虎皮当大旗给糊弄了。

    原来,他就是张守珪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人,还是张守珪看他可怜,才给他在金吾卫谋求了一个差事!

    就两人之间那种淡薄的血缘关系,就这么一件事情,就用得干干净净了。

    回过头仔细想想,也是,如果这货跟张节帅真的关系好的话,为啥不去幽州?堂堂节帅,稍稍一提拔,好歹也能当个校尉吧,何必在金吾卫干个区区八品中侯?就算有个朝廷的品级又能如何,手底下管不了三五个人,还得天天夜里巡逻,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等大家伙弄明白了这货的底细,他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尤其开元二十六年张守珪犯了事被贬,更是难受,具体的不说了,就说一个事儿,这哥们到长安入金吾卫十五六年了,到了今天,还是区区一个中侯,你就想想吧,这日子,过得多惨。

    刘朗将在介绍这位张姓中侯的时候,就一个评价,说好听的,谨小慎微,说不好听的,怂!

    高明听了之后,也有点拿不准了,这么一个怂人,敢通风报信?敢伙同其他人杀人灭口?难以置信啊……

    不过呢,高明决定还是要见一见这位张姓中侯,不见见,不放心,即便审问过后,不是他,也得当面确认一下,如此才好回过头去,仔细考虑自己到底有哪里想错了。

    结果……

    巧了,今天正是这位张姓中侯的沐休日,他就没去金吾卫当值。

    高明却也等不得那些时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问了张姓中侯的详细地址,直接找过来了。

    这才有高明三人来到永宁坊。

    “少爷,应该是这儿……没错,十字街东斜街第三户……”

    “叫门!”

    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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