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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一载三月十六。
阔别大唐中枢一十八载的汜水侯谢三郎。,终于回到了长安城,还没进城的时候,就在长安城东十六里的长乐驿,遭遇了杨家五府出城踏青的队伍。
谢三郎,没二话,计百息!
随后,便亲自率领三千淮南铁骑,放马冲杀,等到肃清大军前行道路的时候,已经砍死砍伤杨家奴仆三百余人,据说连杨三姐虢国夫人的马车,都推到路边的水沟里边儿去了。
汜水侯见了,一言不发,带着三千淮南铁甲,继续前行,直奔长安!
此举一出,长安震怖!
剑南节度使,御史中丞,杨家一门的头面人物,杨国忠,即刻进宫,弹劾汜水侯!
恰逢汜水侯谢三郎,也进入宫城,向天子交令。
本以为双方要在天子面前,有上一番龙争虎斗,结果,人家汜水侯直接甩下了一句话,“无故阻拦大军前行,当斩!”就怼得杨国忠哑口无言。
天子有心偏帮,刚要开口,谢三郎再次开口,却是冲着天子说的。
“臣谢直得天子令,带兵回京,一来是要肃清长安地面,二来是要彻查灞水码头大火案和长安武库大火案。
据谢某现在掌握的消息,这两起案件背后都有幽州弥勒教在背后推动。
谢某听说,杨中丞名字中国忠二字乃是天子亲赐,但赐名之前本名,单字一个钊字,正是卯金刀!
如此说来,再结合何二等黑衣匪徒,潜伏长安十余年之久,谢某人怀疑,杨中丞与弥勒教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今日,在长乐驿门外,杨中丞带领杨家五府阻拦淮南铁骑入京,恐怕别有居心!”
谢直,这是倒打一耙。
前文交代过弥勒教的过往,它虽然假借佛门之名,但是能够历经多年经久不衰,未尝没有和“卯金刀”谶言牢牢结合在一起的缘故,纵观开元、天宝两朝造反的记录,洛阳刘普会、长安刘志诚,都是姓刘,这就不得不说“卯金刀”谶言在弥勒教传教过程中起到的作用。
杨国忠虽然不姓刘,但是好巧不巧,单名一个钊字,拆开来,正是“卯金刀”!
这就由不得谢直提出他的怀疑你是不是跟弥勒教有关系?没有!?没有你带着家仆在长乐驿门口拦着我回京,什么意思!?是不是为要为弥勒教张目!?
杨国忠一听就跪了!
他现在还哪有时间状告谢直,一个劲儿的跪地喊冤。
李老三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或者是被谢直给提醒了,或者是看不上杨国忠这个怂样,或者想着杨家家仆太过嚣张,想借着谢三郎这一通好杀,给杨家一个教训……具体是什么,不知道,反正一言不发,冷哼一声,拂袖而走!既没有处置名字之中带着“卯金刀”谶言的杨国忠,也没有处置击杀击伤杨家奴仆三百余的谢三郎。
这个结果,传出了长安宫城之后,就不得不让长安权贵议论纷纷了。
杨国忠,卯金刀,捕风捉影,不必理会。
议论的对象,主要针对汜水侯谢三郎。
长安新贵,心生剧震!
太横了!
所谓一山比一山高,说的就是人家谢三郎和杨家满门。
杨家五府出门夜游,这多大的阵势了,自从开元十年杨府家仆鞭打公主之后,一直到现在,整个长安城地面上,都任由杨家横行,逼得长安这些权贵都退避三舍,纵然心有不甘,却也难出怨言。
结果,今天人家汜水侯谢三郎第一天回京,面对杨家五府,直接下令往死砍!
就一场冲锋,砍死砍伤三百余人!
杨国忠还想弹劾人家呢,两句话就被人家怼回来了,一句话,论国法,一句话,论人情,逼得杨国忠不得不跪地请罪,即便天子有心偏帮,也只能拂袖而走。
解气!
据说当天夜里,长安城里各大酒楼都生意兴隆,都是这些长安权贵呼朋引聚地幸灾乐祸……
相对于长安新贵的大惊小诧,长安城里的老牌权贵,表现得相当淡然,这时候就能看出来老牌权贵的“底蕴”了他们,大多数都经历过被谢三郎统治的恐怖……
所谓老牌贵族,基本都是长期在朝堂任职的主儿,很多人,都曾随行天子,在开元二十二年驻跸东都洛阳三年多。
开元二十三年,汜水侯谢三郎还不是汜水侯,刚刚选官做了河南县尉,上任第一件事儿就是打黑除恶。
多吓人!
不光洛阳三大帮派害怕,这些权贵也害怕啊,真要是说起来欺男霸女、横行霸道,帮派那些大小头头,哪里比得过权贵家的纨绔子弟?
如果是别人,好办,一张二指宽的小纸条递过去,甚至自家管家出个面儿,别说县尉了,恐怕河南县的县令就能规规矩矩地把涉案人员给送回家来。
但是,谢三郎,不行!
为啥?
人家别说当官,连进士都不是的时候,就咬住了洛阳杨家一顿穷追猛打,亲手抓杨二姐跟家仆通奸,还用刚刚流行起来的瘦金体,在河南县八字墙上连写三张“大字报”,把杨家女儿的德行散得满洛阳都知道,后来收拾杨家小一辈都不过瘾了,直接对着杨家家主杨玄璬下手,洛阳粮案,就是顶着杨玄璬地脑门子下得手。
人家汜水侯那“睚眦必报”的名声,就是硬生生地从洛阳杨家身上得来的!
再加上人家谢三郎身后又是严挺之又是张九龄的,连“咸宜公主”都不怕,还落下了一个“不畏权贵”的名声,这样的人,谁敢惹!?
谢三郎还仅仅是河南县尉的时候,这些老牌权贵,也就把自家不成器的子弟招呼过来,告诉他们,小心点,别犯在人家的手上。
等到谢三郎调任监察御史以后,这些权贵,直接就把家族子弟全轰走了,有点出息的,回长安,老老实实读书去,不成器的,回老家,守祖坟去,老老实实的,别给老子惹事,现在犯到谢三郎谢御史的手上,不光你倒霉,连老子跟着你一起倒霉,没看见老杨家什么下场吗?满门抄斩!
说实话,在天下下令,命谢三郎回京的时候,这些老牌权贵就已经知道了,别看杨家五府如今在长安城声势浩大,别急,等谢三郎回来,没他们的好!
果然!
这才第一天,连长安城门还没看见呢,就把杨家一门给差点打废了!
至于他们对于这件事情,为啥会表现得淡然?
那还用说吗?
仨字。
习惯了……
当初人家谢三郎手底下就小猫两三只的时候,这些老牌儿权贵都不敢招惹他,现在,人家官封汜水侯,还带了三千淮南铁甲来到长安,身上还背负着“肃清长安地面”,招惹他?疯了!
更有甚者,事后,宫城之中还传出来了消息。
天子拂袖而走,没去贵妃寝宫,反倒是去了梅妃的住处。
进了门,长吁短叹了半天,直言,后悔了。
漕粮烧了就烧了,武库炸了就炸了,反正事已至此,追查得到幕后黑手就追查,追查不到,也没关系,起码不耽误他李老三平安享乐。
怪只怪当时一时热血上头,竟然把谢三郎从扬州调了回来……
他谢直还是个区区八品监察御史的时候,就天天搅和得李老三脑仁疼,这回身为御史中丞、汜水侯,还不知道以后要折腾出来多少幺蛾子呢……
这不,还没进长安城呢,就又和老杨家杠上了……
总之,一句话,从此以后,长安多事了……
不提长安城的议论纷纷,且说谢三郎。
他率领三千淮南铁骑进入长安城,将铁骑带入皇城驻地之后,亲自前往宫城面见天子交令,结果被杨国忠怎么一闹腾,弄得他和李老三之间不欢而散,连下一步如何行止都没交代,就拂袖而走,谢直也不在意,你不交代更好,左右就那俩事儿,一个查案,一个肃清长安地面而已,好办。
谢直打马出了皇城,直奔淮南进奏院。
进奏院大门处,谢正杜甫,高明小义等一众淮南进奏院人员,齐齐迎接。
如今谢直贵为淮南节度使,谢二胖子身为淮南进奏院留守,除了私人血缘关系之外,在公事上也有了上下级别的划分,纵然谢二胖子是谢直的二哥,不会亲自出城十六里,去迎接谢直这个自家的三弟,但是在淮南节度使亲临淮南进奏院的时候,他这个留守,必须出门相迎。
谢直见状,翻身下马,赶紧拦住谢正和杜甫的行礼,一番寒暄,自然不必多说。
众人进门,到了正堂之上,谢直当仁不让得坐在主座之上,其余人等,也纷纷落座。
唯有高明例外。
高明乃是谢三郎的开山大弟子,没有跟谢三郎平起平坐的道理,按规矩,就应该侍立在谢直的身后才是,只不过他现在乃事国朝的监察御史,论家规之外,还要论国法,无论如何也得给他这个监察御史一份体面。
要是平常,谢直开口,自然有高明在正堂之上的一席之地。
但是,今天,不同!
谢三郎落座之后,就是不开口,直到小义这个谢家部曲,也以淮南谍报司首领的身份坐下之后,谢三郎还是没话。
高明无奈,只得上步,准备走到自家师父身后侍立,走得……不情不愿的……
为啥?
倒不是高明自持身份,不愿意以监察御史的身份站在自家师父的身后,谢直对他,亦师亦父,别说现在谢三郎身上还挂着一个御史中丞的职位,就算是两人的身份互换,也不会影响到谢三郎在他心中的地位,别说是站在自家师父身后了,就是让他跪着,他也毫无怨言。
那为什么还走得不情不愿的?
俩字儿。
害怕。
怕啥?
怕谢直揍他!
谢直对高明,甚至整个谢家上下对高明,那真是没的说,一直把他当做谢家第四代的“大少爷”,不但衣食无忧,平日里言谈也都是温和有加,要不然“淮南大少爷”的名号,也不能响彻整个大唐,并且得到谢家上下的一致认可。
但是,总有例外。
唯有谢直传授本领的时候,对待高明,才会严苛异常!
具体到这回的事情,就危险了……
主要是因为,高明把眼前这案子,办了个稀碎啊……
追查灞水码头大火,一个黑衣人都没找到,勉勉强强发现了三千斤火药的踪迹,一路追查之下,还得借助邢縡在长安城地下世界的情报能力,才勉强摸到了黑衣人的身边,被人捡一通连环计耍得晕头转向,最后行险一搏,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纯蒙的,这才追查到了长安武库,伤了周全,自己被俘,还被人家用来威胁监门卫和淮南谍报司,即便拼了性命不要,一脑袋撞向人家的刀锋,也没有个结果,眼睁睁的让人家在自己的面前,把长安武库给炸了……
这案子办得,丢人!
现在,谢直入京,不管其他人的说法是什么,反正从天子那个角度上来说,就是因为长安武库大火和灞水码头大火的结果太严重了,天子不信任朝堂之中所有能够破案、有资格破案之人,这才把“大唐办案第一能手”谢三郎,从扬州调回了长安城。
说白了,徒弟不行,上师父!
就这就是天子下令,让师傅亲自过来,给自己这个当徒弟的来擦屁股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高明还敢往自家师父的身边凑?没看那张大黑脸早就阴沉得能滴水了?
果然!
还没等他走过来呢,谢直一眼就横过来了。
高明直接就吓得一哆嗦,赶紧满脸堆笑,叫了一声。
“师父……”
“哼!”
谢直一声冷哼,劈头盖脸就喷了过去。
“就你这个德行,还敢说别人是莽夫?我看你就是大唐朝堂之上头一号的莽夫!
私探张守珪废园,带着俩人就敢去闯长安武库……一个长安总捕头的活儿,你一个监察御史抢什么劲?!早知道你爱干这活儿,当初把你留在洛阳城多好,你那个戴四叔,在河南县干了十多年的总捕头,他要是教你,不比我教你强!?”
高明被骂得哑口无言,满脸通红地站在原地。
谢直继续喷。
“你现在能耐大了,破案都不用别人,全靠自己!
追查线索这种事儿,还用着你的一个监察御史一路玩了命地往前奔吗?
别人想拦你,还都拦不住了。
我当初教导你破案的时候,是告诉你亲自去寻找那些金蛛丝马迹吗?
通过蛛丝马迹分析案情,才是你应该干的事情!
合着我这十多年教出了个总捕头来!”
谢直越说越生气,看了高明低头不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
高明躲都不敢躲,下意识地一侧身子,却马上就止住了!
“彭!”
茶杯砸在了高明身上。
“啪!”
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再看高明,被甩了一身茶水不说,肩头之上,伤口崩裂,不多时,已经血透重衣!
“老三!好好说话,孩子还小,毕竟有伤在身……”谢二胖子发话了。
“是啊……”杜甫在旁边也跟着劝,“高明这就不错了,要不是他一路追查,要是换一个旁人的话,恐怕现在长安武库被炸了,满朝上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岂不是更差?”
谢直闻言一声冷笑。
“二哥,子美兄,你们俩上了这小子的当了,他诚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