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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第一章 岳嵩

作者:笑饮千杯不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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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墨州南部,五环开外,逍遥镇。

    旭日初升,鳞云斑斑,冬日清晨的寒风格外凛冽,犹如冰冷的暗器在空中嗖嗖划过。

    岳府位于逍遥镇西南角,虽说偏安一隅,但从府内出发,眨眼的功夫便能行至镇上主街,足见逍遥镇之小。

    岳府后门不远处有一青林山,山上的傲阳湖终年常温,在这寒冬时节更是雾气腾腾,烟波滚滚;四周树林里残雪依存,在晨曦中顽固的不肯化去,似乎在宣示着主权。

    迎着寒风,岳嵩赤裸上身,在傲阳湖畔的巨石上展开了拳脚,一招一式间看似稀松平常,却又藏着几分巧劲。

    长年累月的晨练让他熟知每招每式的利害轻重,更能将整套招式流畅贯通,因此施展起来颇有几分行云流水之写意。

    然而他出招却越发显快,拳脚犹如雨点般击出……似是在发泄着什么;片刻过后,已是汗如雨下,待到站定收功时,浑身汗雾如烟萦绕,显然费力不轻。

    岳嵩年方十四,身高近七尺,一头乌黑短发干净利落,一双剪水之瞳清澈明亮,上身初初显露的肌肉线条在阳光照耀下颇有些意气风发。

    面对眼前白云苍狗般的傲阳湖,他双目如炬,身形似剑。

    随即只听他长叹一声道:“哎……”

    夕阳楼位于逍遥镇主街,是如今岳氏一家在逍遥镇仅剩的产业了,门口的那株紫月柳正迎风舞动,却是越发显得婀娜了。

    紫月柳不同于寻常月光柳,不仅晚上能亮起紫色光芒,且周围十丈以内,冬有暖气洋洋,夏有凉风习习;冬色偏红,夏色偏蓝,实为珍贵。

    夕阳楼外的这株紫月柳乃是岳嵩当年出生时,爷爷为他庆生,特意花重金从东边卧龙城中购进的。

    刚栽下不多久,侯班主便在紫月柳下搭起了戏台子,岳嵩年幼时常听侯班主的戏,侯班主还给他与爷爷排了专座。

    只是,这几年再也没去听过,尽管他每日晨练完便要路过此处,来夕阳楼打理买卖。

    今日下山后,岳嵩回府内换了套黑色长衫,便赶去了夕阳楼。

    一袭黑衣,颇显出几分精神与干练!

    途经一株寻常月光柳,这树下常年躺着一个老乞丐,面容枯槁,衣衫单薄,总是一副酣睡不醒的模样。

    岳嵩每次路过,都会朝老乞丐身前的碗里放一个金币。

    这次也不例外,他掏出怀兜里仅存的金币,弯腰朝碗里放下,未曾想这金币却是弹了出来,滴溜溜的跑了出去。

    “哟,这不是岳府的大公子吗?没想到连这老叫花子都瞧不起你啊!”

    迎面朝他走来三位白衣,当中一人将滚出的金币踩在脚下,嘴里喷出刺耳的声音。

    三位白衣,左胸处均缝有“忠烈”二字,正是逍遥镇上白衣执法队中人。

    当中脚踩金币之人名为辛纵,年十五有余,头顶玉冠,手摇碧扇,好一副风流形容!

    其叔辛槐,本是镇上白衣执法所的星测“引路人”,自从当上白衣队长后,便将自家几位后生全安排进了执法队。

    因此,逍遥镇之人又戏称白衣执法队为“辛家帮”。

    正所谓山高皇帝远,穷乡乐逍遥!

    岳氏本乃逍遥镇上颇具名望之族,在岳嵩爷爷岳远华精心经营下产业颇丰——药铺、缎庄、酒楼应有尽有。

    岳嵩父母六年前不辞而别后,仅过了半年,辛槐便当上了镇里的白衣队长;从此辛家帮在小镇上算得是一手遮了天,暗地里更是阴招频出,逼得岳远华将药铺、缎庄及诸多产业通通变卖,而今仅剩这夕阳楼了。

    虽然镇上的辛家帮平日里不为人事,作恶多端。

    但有位从卧龙城来的白衣,岳嵩却欣赏的紧,正是白衣信使陶车。

    陶车负责给小镇居民送信寄信,送信到各家各户不收钱,寄信一封收取一枚玄晶,每月来小镇三趟。

    自从六年前父母离开小镇后,岳嵩便常数着日子盼他到来;若是遇上他得空时,更会邀他上夕阳楼招待一番。

    即便没有期盼中的来信,听他讲些外面玄战师的精彩事也有趣的很。

    此时,辛纵颇有些玩味的盯着他,随即又扯着嗓子道:“本少刚从侯班主那听了新戏出来,侯班主还特意给本少排了专座,紫月柳下那小热风吹的哟……得劲!”

    虽说平日里,小镇百姓遭辛家帮欺凌者不在少数,却多是敢怒而无言;此刻一听闻辛纵叫嚣声,好事者却又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将辛纵三人及岳嵩围了个里外各三层,水泄不能通。

    果然,围观热闹而不嫌事大者比比皆是。

    “老伯,看来今日是给不了你钱了,下次再一并补上吧!”岳嵩朝树下老乞说道。

    老乞却是翻了翻身子,继续呼呼大睡,并无搭理他的意思,似乎还嫌这四周嘈杂扰了他的白日清梦。

    而岳嵩也不愿搭理辛纵三人,径直朝人群外走去。

    “嘿!小子好忍功,与那千年王八万年龟一般!”

    辛纵一再相激,对方却视而不见,众目睽睽之下岂不是折了辛家面子?只得再次笑骂起来。

    “大哥所言极是,若是岳远华那老不死的,得知自己养出这么一龟孙,还不得活活气死喽?”

    “活活气死不至于,若是想上吊,我阿达倒是给他寻得一好去处,这冬暖夏凉的紫月柳,岂不是正合适?”

    “哈哈……”

    辛纵与身后两位狐假虎威之士接连恶语相激,其中一位骨瘦如柴名阿通,另一位则臃肿似猪名阿达;二人皆是辛纵的远房表弟,辛纵自己披上了忠烈门的白衣,自当要收两位小弟作跟班,尽管这二人玄脉颇废,且玄功低下,仅为玄体境修为。

    但见那肥阿达话音未落,岳嵩早已怒目充血双拳紧握,一招“乘风破浪”呼之欲出,欲将其拿下而后快,却全然不顾身旁还有辛纵,这位伺机而动的气血境玄战。

    而他,四年前年满十岁后,星测时被鉴定为零星韵者——不过凡胎一具!

    这招乘风破浪虽有双掌破风之势为攻,也仅是他日常炼体招数,与玄战师对战则难堪大用。

    “公子!且慢动手!”

    突然间,脑中传来一道声音!

    岳嵩顿时呆若木鸡,静立场中!

    随即听那声音又大笑道:“哈哈……公子每次都打不过却仍要动手,这是何苦?”

    此时岳嵩仍是怒火中烧,心中不由得狠狠念道:“其他事可以忍,辱及爷爷,不能!”

    “公子先听老叫花子一言,老叫花子不日即将离开此处,不知能否尝尝公子手艺?”

    “老伯,是你?”岳嵩闻言后大惊,便欲转身寻那树下老乞。

    却立即又听他道:“别转头!老叫花子说,你听着便是……”

    此时,场中辛纵见他犹如一尊墨石雕塑般动也不动,显得极为不耐烦,平日里但凡提到岳远华,这小子就跟吃了火药一般往前冲,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卧床三日才肯罢休,今日里怎就没点动静了呢?学乖认怂了?

    遂听他放声催道:“你小子怂啦?”

    岳嵩依旧不为所动,似是长在了地上一般。

    “他娘的!我大哥问你话哪!”

    那肥阿达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便欲伸手将他擒来。

    “罢了,既然认怂,回去叫你家那老不死的将夕阳楼拱手让出,否则过了年,本少定带人杀到你府上去!走!”

    或许是这困兽不斗让辛纵败了兴致,见他手中碧扇一摇挡住了肥阿达,泼出一番狂妄之语,随即带人转身离去。

    此刻,四周围观者也纷纷离场摇头议论,似是嫌这热闹不够热闹一般。

    “真是无趣,年关将至,还不如早早回家准备一番!”

    “都说虎父无犬子,这岳大公子比起他爹岳文当年可是差得十万八千里哦!”

    “是啊,看来他岳府这夕阳楼怕是保不住喽!”

    “……”

    待众人散去后,岳嵩这才恍然醒来,望着远处三位白衣肆行无忌的背影,眼中顿生出丝丝寒意。

    似是有了定夺,转身走向那树下横陈酣睡的老乞,稍作停留便又去了后山。

    至于夕阳楼?有一刀师傅主持,今日里不去也罢。

    一刀师傅是夕阳楼的首厨。

    岳嵩自创的“鸟鱼花香”便是受了他一番指点,他也常煮上一锅与家人分食。

    其实,鸟鱼花香的做法算是简单——先将鱼肉两面煎黄,然后放入清水,炖出白白浓浓的鱼汤,熄火后打入鸟蛋,再将白鹃花瓣洒入汤内,最后加入盐巴调味即可。

    据爷爷说,岳氏先祖便是精通厨艺的,如今的夕阳楼正是先祖所遗;因此在尝过岳嵩手艺后,爷爷常夸他有先人风骨!

    近年来,或许是因为顾忌岳嵩父亲之威名,辛家帮只得暗地里使些魑魅伎俩逼迫爷爷就范。

    而今日已是当众扬言要杀上府去!

    可谓猖狂至极!

    显然,也是见岳府毫无还手之力吧。

    此前,老乞却说只需岳嵩为其做一锅鸟鱼花香,便赠他一物,或许能够解他所急。

    他毫无犹疑便应下了!

    此刻来至后山,脱衣后应声入水。

    既是练就了一番手艺,岳嵩自当是水性极佳,且这湖畔林间还藏有他的炊具调料;往日里,他在这湖中摸上片刻定能摸上两条大青鱼。

    可今日摸了半天却是遍寻不着了,青鱼似乎都躲了起来。

    正当他心生疑惑时,蓦的一道金光闪过!

    一条足有三尺长的金鱼突然现身,随即在他前方悠哉游着,一副极为逍遥的模样。

    岳嵩立即追了上去,可他追了片刻便发现此鱼颇有些古怪——每次行将到手时,这大金鱼便会瞬间加速从他“魔掌”下逃脱,犹如瞬移般闪至另一处,接连尝试好几次都被它逃了去。

    似是在挑逗一般,让他看得见却摸不着,直恨的牙痒!

    而他为了给老乞煮上一锅鸟鱼花香,自当倾尽全力誓不罢休!

    就这样,金鱼在前方闪转腾挪,他在后方穷追不舍,追着追着便到了湖底……

    湖底光线昏暗,岳嵩不由得心想,若非那条鱼仍在前方得瑟的闪着金光,自己怕是跟瞎子没两样了。

    可偏偏想什么便来什么,他前脚刚落湖底,金鱼紧接着便突然消失了,顿时眼前一黑,伸手不见了五指。

    在湖底来回盲摸了好一阵子,只得放弃,岳嵩心有不甘的双脚一蹬向湖面游去,刚想啐骂一句,右脚却被一物给勾住了。

    遂调转身姿又朝湖底摸去,却是摸到了一截弯弯的把柄,右手用力一拔,把柄竟是纹丝不动。

    只得借力双脚着了底,俯下身子,双手紧握那处把柄,尽全身之力往后倾去,试图用身体翻滚将它倒拔出来。

    自从五岁起,母亲便教岳嵩习得炼体术——“龙形八步”,此后九年间,无论阴晴雨雪,他从未中断过晨练。

    而这一招名曰“龙翔潜底”,乃是专门攻击敌人下三路的招数,此时看来倒颇为贴切。

    然而,反复尝试了数次后却依旧无功。

    可正当他欲放手之际,突然间,把柄上噌的刺出许多尖刺,瞬间刺穿了他的双掌,猝不及防的一阵钻心痛,让他忍不住吼出声来。

    双掌被掣,岳嵩此刻只得忍着剧痛,拼命往回抽出双手,却依旧是徒劳,这把柄像是粘在了掌间一般,让他挣不开来,更糟的是它竟在不断吸食双掌流出的鲜血,似是个喂不饱的无底洞。

    这下他不由得慌了,口鼻间窜出丛丛气泡,瞬间想起了家人,可千万不能这么轻易就交待了!

    一想到家人,似乎为他增了几分力气,随即大怒道:“臭东西,敢吸我的血,定要将你拔出来,看看究竟是个什么劳什子!”

    岳嵩憋红了脸与双眼,再次向后倒去,或许是因此前追逐金鱼费尽了力气,又或许是因失血过多,几息之后便是油尽灯枯,两眼一抹黑的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