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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南瓜大丰收
太奶的病情不断加重,终没熬过秋天就去世了,爷爷奶奶慌慌张张地去了大梁村,却丢下我,并告诉我,让我把园中的南瓜搬回家里,看着那一个个如盆的南瓜我发愁了,妈妈肚子大的像装了颗皮球,弯腰都困难。这十几颗南瓜,我得跑十几趟,够我忙活一阵子,一向顽劣的我,这时候倒爱惜自己的力气了,我没有胡搞,认认真真地把南瓜一颗颗的抱回家,那些南瓜太大了,有几颗出奇的大,我几乎使了吃奶的劲,有几次,抱着抱着差点就从我的怀里滚落,或者说,头重脚轻,我也差点滚了,但我依然紧紧地抱着,即使滚落,那就一起滚好了,我是决不能丢下南瓜的,这是我的任务,我得把它出色地完成,开始的时候,灰子和铁锤来来回回地跟着我跑了几趟,当我在园中搬运的时候,灰子还不停地搓动它那三瓣嘴,园中的菜很多,它吃得很香,后来可能是吃饱了,回去后就不愿再来了,铁锤也一样,它们只是远远地站在院外,望着我来来回回地搬运,偶尔当我坐下休息的时候,跑到我跟前撒撒娇,我终于知道偷懒不仅是人的本性,动物也知道偷懒,难怪奶奶常常数落灰子和铁锤:
“两个懒家伙。”
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奶奶要这么说呢,今天终于知道了,两个懒家伙叫都叫不去,我说:
“过来!”
它们就跑到我跟前,我又说:
“跟我到园中搬南瓜去。”
灰子急忙撅着屁股一翘一翘地跳开,铁锤则转身跺开,在离我一定的安全距离打盹,好像我要吃了它似的。
我又说:
“过来哦,我们去玩!”
它们又立马来了精神,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当发现我还是去菜园的方向,两个懒家伙好像商量过一样,立马定住脚,怎么叫都无动于衷,我终于也忍不住说一句:
“两个懒家伙!”心里想着,平时智商不在线,偷起懒来,智商一流,便又自顾自地继续忙碌。
中午时候,找水爷拽着驴尾巴回来了,路过菜园的时候问我:
“黄毛,干啥呢?”
“摘南瓜,”我说,也不忘回问他一句,“爷,回来了。”
“回来了,你奶呢?”
“去大梁村了,太奶去世了。”我说。
“那你为什么不去?”
“我摘南瓜呢!”我说。
“你太奶去世,你还摘个屁,你赶快哭灵去!”
“我说过我摘南瓜呢,”我说,“对了,太奶去世,我为什么要哭灵,什么是哭灵?”
“你这黄毛,摘你的南瓜吧!”找水爷沉默了一会儿说。
“爷,给你个南瓜吧!”我说着给他抱了一颗大南瓜。
“你这黄毛,不光是坏,有时候还挺乖。”找水爷乐呵呵地接过南瓜,然后一只手又拽着驴尾巴走了。
“解决一个。”我说。
不一会儿,打柴爷回来了,路过菜园,又问我同样的问题,临走时,我也送了他一颗南瓜,打柴爷摸摸我的头,同样夸奖我懂事。
“又解决一个。”他走后,我给自己说。
当我继续在园中低头搬运的时候,放羊回来的来望站在园外问我:
“平子,要不要我帮你抱一颗?”
“不用了,就剩两颗了。”我说,“给你一颗,就算完事。”我说着就捡了一颗抱起来送给来望。
来望高兴地接过南瓜,紧紧地抱住,生怕它掉落到地上,看着他抱着南瓜,整个人都弯曲成一个圆形,似乎南瓜比他都大,他那吃力的样子,我觉得十分的好笑。
“平子,你的脸好脏,刚才忘了给你说。”来望抱着南瓜还不忘回头叮嘱我。
“知道了,小心,别把南瓜滚了。”我也不忘叮嘱他。
“好的,我会小心的。”来望说,还不忘补一句,“我已经很小心了。”
看他说话吃力的样子,我没有再说,来望比我小半岁,个头比我矮很多,抱这样一个大南瓜,一定比我吃力的多,因为我抱着都相当的吃力。
“这下终于解决彻底了!”我如释重负地对自己说。
“妈呀,你怎么长这么大,不会长小点,快累死姑奶奶了。”当我气喘吁吁地把最后一颗大南瓜抱回院里,我累得坐在它的旁边指着它说,这时我发现我夏天刻的大字,结疤有我的小拇指粗了,出奇的丑。
当我把所有刻字的南瓜摆上窗台,赤红的颜色加上一溜八瓣形的脑袋,漂亮极了,只是那些字,我只能说丑极了,不知道是我的字丑,还是它们都长歪了,反正都是一个模式,不过那也仿佛是一个纪事簿,记载了我对那个夏天的回忆。
虽然抱完了所有南瓜,并且一颗没摔,但我并没有得到什么奖赏,反而挨了两脚,原因是我画蛇添足地去敲掉所有南瓜的把,当我在敲最后一个大南瓜的把时,母亲刚好从窑里出来,看着摆在地上那些没有把的南瓜,就像一只只绵羊失去了尾巴,她气得直接飞起一脚踢在我的屁股上,然后又是一脚,我的另一半屁股也领到了相同的奖赏,我不知道肚子犹如怀了一个皮球的母亲,打人的时候,身手怎么这么敏捷,然后就听到母亲的责骂声: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把南瓜把敲掉,南瓜很快就会坏掉。”
我早已躲到一边,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南瓜把是不能敲的,我真后悔自己干了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本来就很累了,干嘛不像灰子和铁锤那样坐下休息呢,真是愚蠢,我也不由得骂自己。
那些南瓜后来坏没坏掉,我已不大清楚,只记得奶奶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窗台上边翻南瓜边说:
“这一颗得赶快吃掉。”
又或者“那一颗送给前院吧,放不住了。”
奶奶一个季节的照料,到头来就是要匆匆忙忙的处理,这种看似不等价的交换,却教给我许多劳动知识,比如南瓜的生长与储存,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