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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门加强邻里友善?
商音朝独孤默翻了个比月亮圆的白眼,然后望着湛蓝可爱的天。
既来之则逛之,不去串串独孤宅的邻居才怪哩!
刚才在街上一通闹剧,惹了一身脏污,商音本就是逃出来的,不可能回乐坊换行头,只好在这里沐浴换装。也不用过于别扭,因为偌大的独孤宅只有孤独默一个主子。商音认为,那么多金房子白白关着空气,简直占着茅坑不拉屎!
在挑服饰这件小事上他们绊过几句嘴,商音肯定是要扮男装的,偏偏这户人家人丁不兴旺只有孤独默一个主子,而独孤默也不许她穿家丁仆人的粗服。
“哎,独孤小人,你的衣服是按大象比例裁制的吗?”商音从衣橱里探出头,把里面侵掠了个底朝天,仍没有一件合身,扭头又问,“有没有你年轻时的衣服呀?”
独孤默挠挠耳朵,对于她的话不忍入耳,笑怼:“我很老?那你还总唤我小字辈的,你怎么不问我小时候的衣服?”
“……”
最后还是翻出郭暧的衣服才勉强合身,谁叫这两兄弟私交甚好,所以这里有那厮的衣服也不奇怪。
垂侍在旁的两名丫鬟听到他俩的对话默契地扭头笑,交头接耳地嘀咕:“家主只在外面找女人,却从不带女人回来,这位曲娘子许是日后的女主人了。”
但是听家主说要带这位曲娘子去平康坊,她们又蒙了两下,哪有将俏丽小娘子往家外推的道理,还是带着去逛平康坊?
平康坊是长安城有名的北里温柔乡,这里的烟花女子高于一般的胭脂俗粉,颇具谈吐,知书言,擅音律,十足的风流薮泽地,引得四方侠少慕名而来萃集于此。隔壁的崇仁坊又汇集着待授官的举人,两个坊风花雪月起来简直相辅相成,他们时不时串下门,才子佳人的故事就能流芳百世了。
“坊中分南,北,中三曲,分别品流,衡尺人物,一年三百六十日,入夜不宵禁,花天酒地到天明。三曲中要属南曲档次最高,名气艺伎,顶尖都知都集中在这南曲里……”
商音一边听着独孤默比流水还顺溜的介绍,一边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眼界逛入南曲。
天色早已入夜,歌舞渐起,男客环桌而坐,乐妓拨弦绕指柔,波斯美人娆腰折舞,锦营花阵配珍馐美酒,贵郎君们尽享靡音。
商音扮起男装甚是俊俏,还没等自个儿招揽乐子,迎上来的舞姬早已簇拥得她脱不开身,被拥入上等雅座。
再回头看独孤默,他居然一改往常,挥了挥锦袍,很不耐烦地将献殷勤的舞姬打发了,光溜溜地跟在商音后面。
“独孤小人,你不要这么装洁白吧,你的老相好呢?”
他奸滑地笑:“老相好近在眼前喔。”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商音啐了一口,再懒得理他。
坊中先是没意思的歌舞喧闹,渐渐安静下来,忽有白絮漱漱纷扬,众人惊疑以为是落雪,落到自己身上时原来是皎洁的蒲花。随后惯常地老鸨击掌而唤,一群彩裙舞姬蹁跹而入,舞步在氍毹上轻盈旋转宛若生花,纱袖交织成一幕华丽的锦障。
十几位舞姬的纱袖交替起伏,像飞舞跌宕的彩鸟,又像在冬雪里绽放的缤纷簇花。红的,蓝的,黄的,绿的……彩羽大鸟看得人挪不开眼,缤纷簇花又迷花了眼。
连袖舞还没看清呢,忽而琵琶急弦起,仿佛利剑划破珍珠囊,颗颗圆润地迸落在金盘中。曲调时而如小桥下的流水潏汩流畅,时而如断线风筝伶仃冷清,最后弦弦飞快,唯恐丝弦承受不住的急促,蛰伏的宵小,阴阳鬼神都要被这琵琶声惊起。
琵琶曲可比纱袖舞有意思多了,更何况琵琶女迟迟不现身。男客们干脆懒得看舞蹈,纷纷四处张望,寻找那名琵琶女。
有人说她藏身在隔壁的厢房,也有人以经验猜测她会天女散花地出场,更有人从她拨的错错急弦研究出来,说是有两名琵琶女……
商音自小处在乐坊,看惯了这种故弄玄虚的噱头,她早摸清其中端倪,扭头去问独孤默的猜测:“我考你听力,你说琵琶女在东北方向还是西北方向?”
这可难倒对五音六律十三徽一无所知的独孤默了,要不是商音问,他还以为那是琴音。
“东北吧。”他随便捡了一个方位回答。
“嗯,有一点点接近了,你怎么不认为是西北呢?”
独孤默知道商音是这行的佼佼者,他抿嘴微笑,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嗯,你说西北就西北吧。”
殊不知整个提问是商音的迷惑阵,独孤默果然被带入陷阱,她笑着一拍他的脑袋:“怪不得你还当不上将军,目标在哪辨不清。琵琶女不在东北也不在西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个舞阵叫作‘四面楚歌’,琵琶女弹的曲子是《淮阴平楚》,讲诉刘邦跟项羽垓下决战的故事。如果琵琶女是刺客,她混淆你的视听后就能干掉傻乎乎的你啦!”
独孤默皱了下眉头盯着舞蹈阵仗,有点儿被人看轻的郁闷。
商音忍不住站起来解惑:“嘿!大家不用找了,琵琶女就藏在舞姬们舞的纱袖里咧!”
一语末了,四弦一声拨尾曲终,舞姬们扬袖仰面静折腰,彩袖因停止摆动逐渐散落,其中艳质丽人徐徐现身。
像烟雨浩渺中一朵缓缓绽开的芙蕖,叫人舍不得挪开眼,但见丽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眉眼含态动秋波。得见真人却又难睹芳容,大家恨不得袭来东风吹走她的面纱好能一饱眼福。
“各位看官,楚娘献丑了。”琵琶女躬身行礼,柔媚的声音竟比她弹的琵琶曲还要引人入胜。
有此美人自然要引得一群郎君竞相点名,他们争着要这位楚娘相伴,竞相抛出一匹匹绫绢。不记得是谁带头开价,现场竟演变成竞价会,更有人砸出了百缗钱财。
场面一度沸腾,座上不为所动的四位男客便显得点眼。
一位是商音,她勉强算其中一位男客,无聊地看这场“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一位是独孤默,他的目光落在另外不为所动的两位男客身上。
很尊贵的男客。
郑王李邈,还有他的亲信,也就是当街为死马呵斥商音的那名独眼士兵:耿不疑。
耿不疑眼尖,瞟了商音两眼后在郑王耳边窸窣。
独孤默瞧见这一幕就知道麻烦要来了,抄起兵器般拉起商音:“不好,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