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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边看戏的王耀卿这才发言:“大王,我妹子花毒一事是何结果?”
沉冤昭雪的机会来了,商音也刚好吃饱了,打了个饱嗝,乖巧地望着李适。
李适不紧不慢地喝了一盏茶,润润嗓子,直到大家的眼神变得焦虑,才轻飘飘揭开:“霉雨天潮,王歆的那盒香料变了质地,表面看着是好的,可底面已经起了一层霉毒。”
“怎么可能……”
“四妹!”李适迅速堵住了升平要反驳的话,“昨日父亲赐我一对熊掌,你不是一直吵着想吃蒸熊掌吗,快去吧。”
升平也知道阿兄是故意支开自己,不过这好处实在太大,乐得飘成一只喜鹊,挥挥双臂愉快地飞走了。
王耀卿心中稍有惊疑,听李适这样草草了事的说辞,揣度猜出了大半,装聋作哑并没有再问。
“怎么会是霉毒?不应该啊……”商音扶着凭几,无聊地趴在隐着暗香的梨花桌上,方才糕点吃得太干,搞得现在打嗝停不下来,下巴抵着桌面咯咯叫,像极了稻田里呱呱乱叫的青蛙。
究竟事实是怎样,李适与王歆最清楚。
王歆卧床了两日,睁眼渐渐清醒时,李适拉着一张冷脸坐在榻边。此时天外暮色已黑,屋内烛光大亮,头上悬的帐饰流苏一束一束地投下阴影,他的脸上俨然笼罩了一层乌云密布般的灰黯。
就算没有那重阴影,他对她,永远不会雨过天晴。
“大王,你难得来见妾身。”王歆也没有起身,欣喜地说了一句,烛光将她苍白的脸晕成了蜡黄色。
李适不与多言她虚情假意的废话,直逼主题:“说吧,你这一出,是做给本王看,还是做给你阿兄看。”
“妾身不知道大王所言何意。”一睁眼便是他的探望,原有一点小惊喜的王歆,现一扫而空。
“你不是一惯清高孤洁么,庭院外植满了四大君子,阁屋内却爱摆包藏祸心的水仙花。王歆,做人不要太表里不一。”
李适的话,责得一语中的,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将她虚假的外壳赤裸裸地剥下,“王府花园的君影草,为何一夜间枯萎,你又是如何中毒,贼喊捉贼也就罢了,升平一贯冲动无知,你借她的手去找商音麻烦,你倒闭门不出装柔弱。”
王歆听得脸青嘴唇白,咽了一下口水,一句辩白的话也不知如何编起,对着他那张兴师问罪的脸落下几颗大泪,无辜的表情像是纸上作画般惟妙惟肖:“妾身仍不知大王何意。”
“好,本王就再将你的虚假皮囊撕得更开一些。你屋里不应该有十盆水仙么,怎么如今单剩一盆?”
李适的眼神对准花案上孤零零的水仙,懒洋洋接着说:“本王今日去了趟升平坊,从东宫药园的花草匠嘴里得知一件新鲜的说法,君影草的花粉与水仙花粉乃最相克,不可挨近植养,否则玉石俱焚,双双枯萎。如此想来,玉树抱扔的枯萎水仙太赶巧了些。”
玉树侍在旁边,听闻此言惊骇地噗通跪下:“大王,夫人大病初愈,什么也不知情,还请大王不要错怪,诸多事情,俱是婢子的错。”
“喔?你如何错了?”
“婢子千不该,万不该自作主张,将夫人的水仙花抱去君影草边沐日,婢子只是瞧着那儿的光线好,这才没学识坏了事。”
李适又冷笑问:“那中毒的香料又如何?”
“也是婢子无知,不小心将水仙花粉掺入了曲娘子送的君影草香粉,所以才诱了其中毒性,冤了曲娘子。大王明鉴,一点也不关夫人的事。”
真是剥皮扯肉的疼痛,王歆没有发言,无奈地闭上眼睛,沉重的心仿佛吊着一块铅铁,连同整个身子难以动弹,耳边又冷冷传来一句:“王歆,你真是养了一个忠心婢女。”
王歆挣扎着起来,额上有大颗的热汗滚到脸颊,让人觉得像是眼泪一般,她咬咬牙齿:“其中祸患皆由巧合而生,妾身无话可说。”说完下榻到李适跟前请罪一拜。
蒹葭端药进来,看到玉树跪在一旁,自家主子也跪下,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便忙放下药碗垂首跟着跪。
李适也没叫谁起来,目光冷漠地对着三个人转了两下后停留在小侍女蒹葭身上。
蒹葭低着眉眼,余光能感觉到大王的目光,不敢抬头的她惊恐的小目光更是低垂了下去,瘦小的身躯,单调的曲线,红扑扑的脸蛋更显出几分稚嫩来。
“蒹葭,你几岁了?”
“回大王,蒹葭十四。”
“你家夫人喜欢水仙,你也是否喜欢水仙?”
蒹葭心下困惑,不知道大王问的是何意,年龄不大的孩子也多想不出什么,只跟着直性子摇头:“婢子低微,不敢喜夫人所喜,婢子喜欢荼靡花。”
“何故?”
她头又低一寸,声音也低了一些:“荼靡花是暮春开得最晚的花,因不争春而谢在百花诸后,是为末路之美,故婢子觉得此花讨喜。”
不争不抢的纯真性子在寥寥几语中淋漓尽致,李适不免觉得这个丫鬟跟着王歆有些可惜,下了一道命令:“蒹葭,跟在我身边调教几日,以后你就去服侍商音娘子。”
此言一出,王歆立刻挑眉惊觉,过去拉着李适的手求其收回命令,泪眼婆娑:“大王,蒹葭是妾身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婢女,商音不过是一个伶人,如何拨妾身的人去服侍她?又叫府中下人如何看待妾身?”
“好一句从娘家里陪嫁的婢女,难道商音就没有资格吗,她比你更有资格。”一句话里有话,李适说完冷冷扒开了王歆的手,领着蒹葭扬长而去。
王歆身子一软,像是秋霜打的茄子直接趴在地上,五月天的地,竟有刺骨的寒气逼人。
玉树扶她起来问:“夫人,大王最后一话是何意?他怎么能把您陪嫁来的人拨去服侍别的女人呢?”
“别问了,先去将门关上吧。”
“是。”玉树去关门时,细眼瞧见门廊暗角有个黑影躲过去,急忙呵斥:“谁?”
那个黑影正要离开,听到呵斥声也渐有留意,宽厚的背影立于夜色中也不再遮掩,挺如青松,玉树瞧不大真切。
玉树又骂一句:“你还不转过身么,要不然我要叫守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