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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王家一片兴师动众地张灯结彩,仆人传说是刘家儿郎请期来了,也就是昏礼六典中,“定婚期”这一步。
商音吓了一跳,自己待了天荒山三天生死未卜,怎么这桩婚事没被耽搁反还进行得更快了,难道男方还不知道女方去天荒山做了一回“客”么?
刘家要是知道了,还敢娶一个清白不明的女子么?
呵,父亲为了嫁女儿,果然是将刘家蒙在鼓里的。
商音正想去前厅暗暗瞅一眼这个刘斌,毕竟还没有见过他,上次见欢楼还是采梅替自己应的约会。如此想着便走出闺阁的楼廊,远远见采梅端着一碟樱桃毕罗过来,却又见她慌张掉头,抬手迅速往发髻上掠过一瞬,应该是藏起了什么东西。
“采梅……”商音狐疑地呼唤。
自从天荒山劫后余生回来,早发现采梅变得古怪极了,侍奉时偶尔走了神洒茶,轻轻唤她时她会被唤声吓一跳,砰一响摔了盘,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如今迎面遇上主子都要扭头要躲来了!
商音眼尖,大步上去之后也不责怪,只是好奇摸了摸采梅的手掌,果然摸出了她方才藏的东西,原来是一支漂亮的发钗,如生烟似的脂玉雕着一支精巧玲珑的白梅,花瓣清韵有致地绽开,宛若傲立在冰雪中赋有生命。
这支发钗是世面常见的工艺,算不得贵重,自然不是盗来的物件。而采梅却低垂着潮红色的小脸,跟手里端的那盏樱桃似的。
那盏樱桃实在难得吃得到,之前都是郑染荷一个人吃独食的,如今真是舍得分食了,商音馋意一上头,就揪起樱桃沾在奶酪上吃了几口,一边嗤嗤打趣:“敢情是情郎送你的定情物不成,还藏什么呢,慌慌张张搞得像是会私情似的!”
那个回答期期艾艾:“一……一位朋友送的……怕……怕丢了,所以收起来。”又糯糯问,“小娘子这是要去哪里?”
“我呀,要去告诉那个刘斌,我可是陷在土匪窝里两个晚上才逃回来的女人,他肯定会嫌弃地退婚了。”商音竟得意洋洋,认为这一招又损又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每个男人都怕这样的事。
采梅的脸色变得些许难看,胡乱将玉莲钗子塞到商音手里,劝道:“刘家郎子那样的才俊可遇不可求,小娘子还是不要生事端,错过了好人呢。”随后手上的那盏樱桃毕罗没放稳,砰一声摔在地上也不管,直接就跑开了。
商音一个劲地“喂喂”唤,也没唤回来,只好不解地嘀咕:“不是说怕钗子丢落,怎么还塞到我手上来了呢。”
一旁的蒹葭也不明白,笑道:“虽说小娘子宽纵奴婢,可这采梅怎么也忒失礼跟丢了魂似的。”
好好的一个姑娘没道理一反常态啊,商音不过是两日未见采梅而已,难不成还发生了点内情?便侧头细心问:“我在天荒山这两天,采梅出了什么事?”
蒹葭摇摇头:“您被劫走,我慌都慌死了,哪还顾忌上什么别的事。”然后指了指商音手里的莲花簪子说,“不过我倒是认识这支钗,在花市的时候,那位刘郞子替采梅簪上去的,因为那时,采梅扮成你了嘛!”
“刚才采梅是从发髻上取下这支簪的,我回到家这么多天,她都是背着我戴,该不会……”商音脑中蹦出一个绝妙的想法来,脱口而出,“该不会采梅对那刘斌一见钟情了吧!”
“啊——”蒹葭张圆了嘴,也不知道是惊吓多些还是惊讶更多些,看见主子跟着采梅去,自己也忙提脚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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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柳盎然的池水头,采梅就惆怅坐在那里跟赏晚秋残景似的,风捎着长柳掠过脸庞的时候,眼睛不经意一刺,才发现商音已经坐在旁边看了她许久,这才恭敬地站起来寻了个借口说去煎茶。
“只怕不是煎茶是煎熬吧!”商音装作遗憾的口气感叹了一下,手上的那支玉莲簪子绕在垂柳中玩弄,然后手迅速一歪,池水一个噗通响起。
采梅停住脚步回头的时候,商音手中的玉莲簪子已经不在了,忙惊走过场池边,也没赶上瞧见簪子落下去的影子,急得要哭起来:“小娘子,怎么可以把它扔了!那是刘家郎送的,是……是送给您的。”
“喔,那么我就更要扔了。”商音嘻嘻哈哈。
“可是……”采梅垂着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商音帮她续出了话:“可是,那又等于是送给你的,对不对?”
采梅怯怯地望了一眼蒹葭,也不敢再看商音,眼睛快要垂到泥土里了,糯糯地说:“小娘子都知道了,采梅自知不该有这种心思的,所以小娘子生气了,才丢掉那只钗的。”
“哈哈。”商音只是从容地笑起来,一伸手,那只玉莲簪子好好地躺在掌中,原来方才她扔的是小石子而已,然后将钗子簪在采梅的发髻上说,“郎逑窈窕女,女心有所归,我怎么会怪你呢,反正我本来就不喜欢那刘家郎。这只莲钗很是衬你,连花都要绽开瓣儿,人怎能没有情窦初开时。”
采梅心中好不惭愧,如今听到商音亲口说不喜欢那刘家郎,心中才稍微好过了些。自从那日在花市见欢楼见过刘郎,采梅早心生敬慕,回来后茶不思,饭不想,心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可她冒用的又是自家主子的身份,心中为僭越背叛了主子而觉得愧疚。
问题是,眼下刘家郎欢欢喜喜地来请期,他却不知那日收下钗子的并不是王家姑娘。
商音又问:“采梅,你与他情投意合,他可知道你的身份?”
采梅茫然地摇摇头,不自信地说:“他若是知道,许是要将这钗子讨回去吧。他要娶的是王家小娘子,又不是王家丫鬟。”
“如果他是个嫌贫爱富的人,那么自然就算不得是如意郎君了!你等着,我去试试他!”商音说完后在心中拿定了主意,随后遣了两个小厮去打听前厅的情况,得知刘斌已经离开王家了。
商音便带着蒹葭卡在刘斌回客栈的半路上,藏在那路边一丛迎春花中,终于见到了传说中这位南阳来的刘郎……
远远见他走来,没什么富贵象征,就是一书生穷扮相,穿的旧色衣袍跟那张脸一样素净,身边跟着一位书童打扮的家奴,主仆两个阔声聊着成都地界的山水风光,怡然自得。
“哎哟!”一声惊叫,商音从迎春花丛中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