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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雁眼珠子一转,莞尔一笑:“第一局知府没有赢,第二局呢门生没有输,第三局应该是和棋,可是知府又不肯和。”
笑话忒冷,隐隐约约内涵李适和独孤默,在场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心照不宣。秋风萧瑟席卷落叶,无声胜有声。
商音打破寂静:“嗐,到底是循规蹈矩门户里出来的女儿家,笑话也忒了无生趣了些。看桂枝落到我头上,我不得给你们讲个合不拢嘴的!”
说着催促传桂枝,善喜抽空揩掉鬓边汗,手起鼓落,怡然自得,再停时,桂枝落在王耀卿手中。
在座除了商音与李适,余者皆不算很熟识王耀卿。
就连勉强称为“异地同僚”的韦皋也不过只闻其名,军务上虽与王耀卿偶有交集,最多的也只是书文之传,今日好歹算是“网友奔现”。
于是韦皋的目光再无心思游移,一心要看王耀卿如何表现。
太子做文章已是珠玉在前,连落雁一小女子出生于书香门第都自谦无僭越之心。除开文便是武,可今晚花好月圆夜到底不适合兵器刃剑,王耀卿顾盼一瞬,秋风猛袭,周围桂花漱漱疾落,随风满地走,飘零无状。
“花落我手,在下可就献丑了。”
他计上心头,手中桂枝不打算歇下,翻身一跃连连跃出亭外百尺,出没在黄灿灿的桂花丛中,一抹悠长月光清影照佛下,王耀卿采桂的踪迹时深时浅。
众人扬长了颈脖跟随他踪迹,正迷惑时,终于见他以衣裾结篮,采撷满篮的落桂花,宛若蓝蝶恋花,又若蜜蜂辛勤,逆风翩翩,神采奕奕,好一美男子矣!
大家更迷惑王耀卿拾桂干啥,难道今儿一桂市的桂花糖桂花糕桂花茶桂花酒桂花蜜桂花酿还不对他的口味,他要现场烹饪桂花美食不成?
这倒不是。
听见水浪“澎”的一声,江水一角如被蜻蜓撩拨,水光潋滟倒影出王耀卿的模样来,他水上轻功及佳,足尖频频略过水波横,如玉指拨起琵琶弦,如纤纤荷叶迎风曼舞。趁着月光秋水共一色,他将怀中的落桂花往空中一抛,衣裾作砚台,桂花为墨,持桂枝作狼毫,月色投映的江面为宣纸,朔朔挥笔,行云流水。
一气呵成,落花成字水上漂:花好月圆。
大家望去,四个字,笔画不增不减,字体胖瘦一致。月光浅浅投湖,“花好月圆”泛着金黄色的桂花香向亭中心延绵。
“没想到王使君水上漂的功夫展示书法,今天咱们真是大开眼界!”韦皋带头鼓掌,大家两只眼都不忍离开湖面。
王耀卿收笔离岸,喝彩声忽地此起彼伏,原来早已引得游人瞩目。
真不该大显身手的!
抢了太子的存在感原不是他本意,于是离岸前,王耀卿脚下一滞,噗通一声失脚在岸边柔软的水草里。
游人的喝彩瞬间多了几分讥笑。
画风突变,突如其来的喜感,这场文艺表演还附加诙谐,亭子里的好友也附加看了一场笑话。
唯有韦皋目光如炬,打量着湿了青衫的王耀卿不卑不亢上岸,秋风萧瑟更显得他正直凛然,心想:事到临了还失足一跌,说是无心实则有心,眼下王耀卿不过是彭州的地方官,能知进退,日后也是个升官的功臣。
王耀卿持桂回到座位,面带歉意。
鼓声起,桂枝传。
鼓声停,小公主李旻停住了要将桂花枝伸向潘安的手。
她笑道:“先前几位都谦虚,轮到旻旻,旻旻可真什么都拿不出手了!最近我跟着姨妈新学的茶艺,不如罚我给在座各位煎一壶吧!刚好大家的茶都凉了呢!”
潘安小嘴儿吧唧反驳:“公主表妹可是真谦虚,前不久我路过还远远看见公主在菩提树下手捧诗卷呢!她可入迷得连饭也顾不上吃了!远远瞧着,像什么诗经楚辞类的书,爱不释手呢。”
“诗经楚辞?”李适眉眼一扬,“不如小旻就诵一篇近日学的文章吧!”
“这……”
李旻有些难为情,“就你话多”式的眼神瞥了潘安两眼。无理由推辞,她胸有气性地吟唱了一篇周敦颐的《爱莲说》,有声有色,字正腔圆。
这都是早几年滚瓜烂熟的功课了,李适也知道诗经楚辞这种学堂入门级别的文章早是旻旻的囊中之物,怎可能会捧卷爱不释手。
他抿嘴一笑,只怕是潘安眼神不好吧。究于旻旻瞧了些什么书,也没理儿多作计较。
食桂花制品过半,糕点茶酒已凉,便有侍者上了道“镂金龙凤蟹”,一人分得两只蟹,黄金镂制成与蟹壳大小吻合的龙、凤等吉祥图案,再装饰处理好的糟蟹和糖蟹,霜糖一撒,菊花点缀,金光闪闪,仿佛霞光万瑞彩千条!
这是风雅奢华的菜品,前朝隋炀帝研究出来的新口味。此时若没有太子在席间,在座都无缘望及。
商音第一次吃这名宴菜肴,无师自通地剥开蟹壳,顿时胡貔貅附体:“你们瞧,那腹腔里的蟹黄油亮亮的,像极了溶化的金子!”
韦皋最先吃完,笑得最豪迈:“浮生挪得半日闲,鲜蟹好菊尽赏遍!”
大家兴盛乐哉,唯有独孤默因身体情况不适合进食,幸而董灵均前久嘱咐过,否则将有百尺挠心之痛。
李适食完一只螃蟹,生性凉薄无趣,以公事为由退席,暼了一眼抹嘴的商音,问道:“你走不走?”
商音玩心未尽,直接拖了李适未动的那只螃蟹过来,眼也不抬地挥之即去:“你自己去,你自己去……”
顿感冷落的李适面上黯淡,心中憋着气儿,衣袂一甩,两袖空空。见善喜杵在鼓前还准落锤,便去踹了下他的大腚:“难道连你也不想跟上?”
善喜受惊,望了眼扬长而去的主子,又回望了亭中心八缺一的席,他们还不准备散席呢,这鼓搬走还是不搬?
来不及多想,他决心弃鼓,捂着屁股的痛感一颠一颠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