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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身胜雪的宽袖白袍,跪坐在那里,袍子四摆展开,仿佛一朵风静处盛开的白色莲花。一头黛青色的长发披散在两侧,发丝如水,拢在耳背后,衬着苍白的肌肤,在暗处看来像是画卷中墨笔描出来的人物。
而落在房间一角的是一副黑铁质地的大型棺材,呈修长的六角形,沉重的铁质盖板上镌刻着圣言和圣徽,还有些繁复的花纹,像是纠缠在一起的群蛇,应该是某种古老的印记。
“曼特,你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在囚牢里睡了一万年还没睡够吗?”女人起身,缓缓走到棺材旁,像是抚摸情人一般轻柔地抚摸着棺材的边沿,小声呢喃着,就像是说着呓语,“最近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很闷,但又说不上来。这一年内你养伤总不现身,族内难免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你要是听到了的话,就赶快醒来吧,别睡了。现在血族需要你主持大局。”
能够直呼血皇名字的女人,在血族城堡之中就只有无面亲王绮一人了。
绮深情地望了一眼棺材,轻叹了一声,静悄悄地离开了。
一炷香后,黑铁棺材盖板突然移开了一角,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伸了出来,抓住盖板边缘将其挪开。
曼特**着从棺材中起身,走了出来,疲惫的他视线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杯。
他坐了下来,拾起瓷杯将里面残余的茶水一饮而尽,让他感到温暖的是,那瓷杯边沿还残留的余温。
曼特和绮都不知道的是,血族城堡内正在酝酿着一场阴谋的风暴。
一座外围的城堡内,几名荣耀侯爵正享用着大战之后的血食。
平时雍容华贵的血族贵族此刻都有些狼狈,就连吃香都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和粗俗。
虽然与欧洲联邦的战火渐渐冷却下来,没有再发生圣彼得堡最终之战时那样惨烈的大战,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两方势力善罢甘休。
相反,此时的平静就像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血族之中,就连亲王大公都要亲自驻扎在前线,更何况他们这些荣耀侯爵了。
“这年头血食和血奴越来越难抓了!”一名侯爵灌下一大杯鲜血,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抱怨着。
另一名侯爵随声附和道:“是啊!自圣彼得堡大战后,城堡内圈养的血奴就入不敷出,等他们死光了,就是我们拿命去填人族的炮口了。”
“人族基数实在太过庞大,光靠我们一族之力想要打破欧洲防线,难如上青天。”
此时两名血族侯爵大有深意地对视一眼,其中一名侯爵开口道:“说到底这都是曼特的错!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攻打圣彼得堡,我族也不会落此境地!而在我们最危难的时刻,他竟然几个月都不现身,这段日子若不是杀戮亲王在前线撑着主持大局,我们早就垮了!”
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另外三名侯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愣住了。
几秒种后,一名侯爵起身指着刚才说出叛逆之言的侯爵鼻子大骂:“畜生!血皇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说出如此叛逆之言,今天我非得把你绑到梅涅兹大公面前交给他发落......”
话未说完,那名被指着鼻子的侯爵手腕微转,一柄柔软至极的金属剑从他的袖中滑了出来。剑锋反射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如一泓清冽秋水。软剑顺着他的手掌探出,如同一只在草丛中迅速游动着寻找猎物的毒蛇,剑刃摇摆着刺穿另一名侯爵的胸膛。
那名侯爵低头望着胸膛上那柄银剑,又难以置信地望向对面那个一脸冷酷的侯爵,眼神中满是惊恐,倒不是惊恐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是他终于知道今天的血族城堡内会发生怎样的事。
持剑的侯爵手腕一转,便绞碎了另一名侯爵的血核。
他们曾经是并肩战斗,托付后背的战友,但一个人的立场会改变很多东西。
此时另外两名侯爵才回过神来,纷纷摆出战斗的架势。
“劝你们不要白白送死。”持剑侯爵的另一名同伴冷冷地说道,“今天将是一场改变血族历史的变革,而这场变革的关键可不在我们这些小人物身上。如果你们要为曼特尽忠,我劝你们也稍微等等,也许看到结果之后你们就会改变想法了。血族——向来是强者为尊的,不是吗?”
几乎在同一时间,整个血族城堡上上下下都在发生类似的事情。
正如那名侯爵所说,这是一场变革,血的变革,当然这也是一场谋叛。
而可笑的是,有些人是早有预谋,而有些人是猝不及防。
在高塔之内的曼特手微微一颤,茶水溅了出来。
他放下茶杯,望着一身戎装的德拉库拉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你终于犯下了这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曼特也站起身来,他凝视着德拉库拉,声音冷冽的如同极北的寒冬。
“曼特,你不行了。”德拉库拉身上还带着前线硝烟和鲜血的味道,“血皇应该由能带领整个种族前进的人来担任。你现在宣誓臣服于我,我非但不杀你,还会赐你亲王之位,说不定你还能阻止一场屠杀。”
“你不杀我,我要杀你。”
德拉库拉无奈一笑:“那我就只能说对不起了。”
“就凭你?”曼特轻蔑一笑,“我认为我们的较量早在万年之前就已经落下帷幕,没有悬念了。”
“还有我,尊贵的血皇。”一个披散着卷发,狂野不羁的男人在德拉库拉身后现身。
曼特望见来者眼睛中几乎要喷出火焰来:“年轻的狼王,你灭了狐族,杀了泫,把我儿子逼到那副境地,我没去找你,你倒找上门来了!”
“坐以待毙可不是我们狼族的个性!”凯撒张开双臂耸耸肩道,“我知道血皇大人一定不会放过我,这不!那我还是先出击好了!”
“德拉库拉,你可是连血族最后的那份骄傲都放弃了呢?”曼特嘲讽道。
德拉库拉没有回话,他的眼神在告诉曼特——他已经做了觉悟。
一道冲击波从塔顶扩散出去几百里,下一瞬,整座高塔轰然倒塌,大海掀起百米高的巨浪,朝远处席卷而去。
粘稠的鲜血和黑紫色的雷海各自占据了半边天际。
高空之中仿佛有三道魔神正在缠斗,而底下的芸芸众生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风云汇聚,黑海倒卷,天空像是块幕布,被锋利的小刀割出一道道碎痕。
半个时辰之后。
“雷车!”
“血爪!”
“魔拳!”
曼特与凯撒和德拉库拉僵持在翻卷的海上风暴之中。
直到和曼特真正动手,凯撒和德拉库拉才发觉还是低估了曼特的真正实力。
他的雷之领域几乎已经到达完美,在这一刻他就是这世间的雷神,操纵着法则,操纵着雷电。
饶是德拉库拉的血沼领域和凯撒近乎无法摧毁的魔神祖像,才能联手和曼特打个平手。
只是这样下去,胜负的天平会随着时间流逝在慢慢向曼特一方倾斜,这就是法则的力量。
德拉库拉和恺撒对抗的不单是曼特,还有这方天地。
就在这时,变局出现了!
曼特怔怔地望着自背后穿透自己胸膛的那只手,还有手中握着的自己的本命血核。
手臂狠狠地抽出了他的身体,曼特的胸膛出现一个狰狞的空洞,只是其恍若未觉,像是失去了魂魄般转身望向那个隐藏在暗中偷袭的人。
威廉没有说话,他只是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冷漠地望着自己的父亲,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枚还在不断跳动的血钻。
曼特难过地说不出话来,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眶,他很疼,威廉望着他的眼神所带来的疼痛要比活生生被掏出血钻痛上百倍,他几乎快要窒息了。
他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像只折断双翼的小鸟直直从高空坠落下去,世界也在慢慢褪色,风暴之声在此刻竟然温柔的像是儿时的摇篮曲。
“曼特!”
突然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将曼特的意识再次拉回了这个世界。
绮穿透海上风暴,出现在天的那一端,她哭得像个小孩子。
“快走。”曼特轻声温柔地说着,挥了挥手,仿佛这个从小到大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头的的小女孩此刻依旧近在咫尺。
下一刻,他便跌入海中,被冰冷所吞噬。
凯撒还不罢休,俯身便想冲入海底把曼特碎尸万段。
“不用去了,没了血核,即使是血族大圣也难逃一死。”德拉库拉制止了凯撒,转头望向心如死灰的绮低声说道,“战斗还没结束。”
凯撒和威廉一齐转身望向绮,出乎他们意料的,绮抹去眼泪,远远地望了他们一眼,那冰冷的眼神仿佛要在心底刻下他们每个人的模样。
接着,绮便决然地转身,冲出了风暴,化出万道分身,朝着不同方向远遁而去。
威廉动身欲追,又被威廉叫住了。
“别追了,绮想逃的话,我们是抓不住她的。”德拉库拉十分了解绮千变万化的能力,而且他此刻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他浑身大汗淋漓,喘着粗气向威廉伸出手:“威廉,把曼特的血核给我。”
威廉闻言转过身,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德拉库拉后退了两步,露出一丝德拉库拉从未见过的笑容,一口将曼特的血核吞了下去。
“你!”德拉库拉眼睛暴睁,他没想到一向顺从的徒弟竟然在这一刻露出了他的獠牙。
还没等他动手,一股巨力便从德拉库拉身后袭来。
那股沛然巨力是如此迅猛,如此突然,德拉库拉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他的头颅被凯撒一巴掌拍飞,飞出几百米炸成一片粉碎。
然而下一瞬,那具无头尸体便一脚回身踹在凯撒胸口,抽身暴退几百丈。
血液从脖颈喷出,却没有四散,而是渐渐凝聚成一颗头颅的形状,生成皮肤,不一会儿,德拉库拉的面目便重新浮现出来。
他愤恨地望着凯撒和威廉:“好啊!你们两个居然暗地串通起来,摆本王一道!”
“你这话就说的太难听了,杀戮亲王。”凯撒一副无辜的表情,“当初我可是应你的要求才潜入圣彼得堡杀掉中将本的,今天我又舍命帮你除掉了曼特,这么大的恩情,换做是我的话,我也想不出该怎么回报呢?”
凯撒摸着下巴做出一副苦思状,然后他粲然一笑:“不过亲王你不用烦恼,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就用你的性命来回报好了。”
德拉库拉连和恺撒这样的疯子交谈的兴趣都没有,他望向威廉说道,“你呢?你又是为什么?”
“我和威廉兄弟一见如故,志同道合......”
“你给我闭嘴!”德拉库拉一声怒吼,将凯撒的嘴炮打断。
威廉与德拉库拉相视良久,威廉忽然露出一个癫狂的笑容:“当然是因为——我也想做血皇啊!”
德拉库拉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一般后退了两步,气的连连点头:“好好好!你连自己的亲身父亲都能杀,又何况一个师傅呢!我怎么没想到,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狼子野心的畜生!”
凯撒嬉戏的表情也渐渐冰冷下去,这一幕就像是三十多年前那个夜晚的重演,只不过这次的主角是他身旁这个血族小子。
威廉的气息再以明显的速度暴涨,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他的表情开始抽搐扭曲,就像是那些人类瘾君子吸食了过量的毒品之后的样子。
“这种感觉——好爽!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威廉眼珠暴突,衣服炸成粉碎,皮肤下面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窜动一般鼓起,周身的元气开始疯狂躁动,雷电轰鸣着凝聚在他身周。
凯撒皱着眉头,不动声色地远离他。
出乎凯撒预料的是,威廉根本控制不了这股突如其来的世间绝顶的力量,他没有获得一个强有力的盟友,而是创造了一个不可控的疯王。
“德拉库拉,你杀了我父皇!我要为他报仇!”威廉癫笑着拖动着万千道雷光,爆冲向德拉库拉。
大战再次爆发。
一炷香后,黑海之上的一座荒岛之上。
威廉狞笑着踩着德拉库拉的胸膛,后者的四肢已经被斩断了,胸膛上也被击穿了无数个血洞。
德拉库拉无神的望着风暴过后蔚蓝的天空,苦笑着呢喃:“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叛乱者德拉库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威廉做出一副正义凛然,锄乱扶正的样子。
“今天的天空可真蓝啊!”
威廉一脚踏碎了德拉库拉的胸膛,从尸体内拣出一颗血钻,仰头嘴巴张成怪物般夸张的开度,一口吞下了血核。
“恭喜血皇。”凯撒出现在威廉身旁笑着道。
威廉与凯撒相视一笑,开口说道:“是时候让这个世界尝一点残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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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欧洲联合战线前线一处据点。
战士们日以继夜地注视着眼前这片荒原的动静,荒原的另一端就是血族活动的区域。
他们这处据点是频繁爆发小规模争斗的重要据点,而今天谁都没有想到欧洲战区总司令海伦会莅临这里进行指导。
许多从内陆新调来的士兵都暗中偷望着这个迷人的女战神。
而海伦对此却如若未觉,她蹙着眉头望着眼前荒凉的平原,心中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异样感觉。
三天前在远处爆发的那一连续波动她也感知到了,虽然相隔遥远,分不清究竟是谁在战斗,但毫无疑问,血族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本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这几个月来已经连续有几个前线据点被攻破,无奈向后撤了。
这意味着人类又丢失了一部分领土,想要将其夺回,更是千难万难了。
然而海伦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忽然,荒原的那一头出现了道身影。
一名在瞭望台上的大尉立即下令,几十道炮口对准了那道身影。
不过海伦抬手制止了他们,她鬼斧神差地走出了据点,朝那道身影走去。
走进了,夕阳下,素车,白马,只有马脖子下的辔铃上垂下一缕红丝。
马静静地走,一只苍白枯瘦的手从车帘里探出来,扯着陈旧的马缰。在一片逼人的寂静中,马从天边缓缓走来,停在一小片珍贵的草地上,垂头去啃食地上的青草。
车帘掀起,高大的老人蹒跚着走下马车,身后再无一人。
他胸口有一个触目惊心的空洞,消瘦的身躯像这片原野上的一棵老树,还没有死亡,却正在枯萎。
老人抚摩着陈旧的木杖,静静地站在那里,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泽。
海伦走着走着,便跑了起来,疯狂地。
她扑入老人的怀中时,已经哭得泪雨如花。
“又见到你了,海伦。”老人的声音也仿佛荒原上的老树一般枯萎了,但语气却是那么的温柔,“这感觉真好。”
老人用尽最后一分力气用力地抱住了海伦。
一阵风吹过,他的身体化成了一道尘埃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