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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葆璋缓缓说道:“家父乃举人出身,之后一直在闵地传道受业解惑,桃李满天下,因而我家也算是书香门第,自小听家父教诲,自然也懂得君子好读书,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道理。”
说到这里,谢葆璋停顿了一刻,转头看向众人,目光与众人相触,然后继续说道:“然而,数百年来,圣人曾出,大学问家也时时涌现,但万世之太平从未得见。更况且如今我国内忧外患,百姓生之多艰,红毛列强时时扰边。我家在闵地,前不久尚有法兰西人击沉我南洋水师舰船,如此奇耻大辱,已令偌大华夏放不下一方清净的书斋。”
大哥等众人听得谢葆璋此言,均是大为动容。
谢葆璋却依然平静,他继续说道:“各位才来津门水师学堂,可知总教习来自何处?”
黎秉经一早出去打听了一番,是以回答:“据闻也是来自闵地,毕业于马尾水师学堂。”
谢葆璋对着黎秉经颔首道:“正是,总教习严复严宗光先生,正是毕业于马尾水师学堂第一期。不仅如此,家父有一门生,名叫萨镇冰,与严先生乃是同窗,他们都是马尾水师学堂第一期毕业生。为学习西洋科技,以夷制夷,我萨师兄曾与其他几位同窗一起,远赴重洋,去往英吉利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留学,其目的均是为了改变如今我国积贫积弱、被动挨打的局面。”
几位少年虽然出身京城官宦之家,但之前一直在国子监读四书五经,虽然曾听闻且议论国是,但并未听说过关于中国水师学堂的前情与来龙去脉,便纷纷听得入神。
谢葆璋又说:“我萨师兄同期的同学中,还有一位名叫刘步蟾的前辈,他也与师兄一道出洋去英吉利皇家海军学院留学,他在远行登船之前曾言道:‘此去西洋,深知中国自强之计,舍此无所他求,背负国家之未来,求尽洋人之科学,赴七万里长途,别祖国父母之邦,奋然无悔。’我少时在家中,萨师兄在马尾,时常来拜访父亲,经常听师兄说起作为水师学堂前辈的刘步蟾先生,他在去国远赴英吉利之前发出的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令我深深为他所感动,我少时便经常回味他的话,立誓也要为我国海疆的清净付出自己的努力。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各位同窗,此地是我国北洋水师兴盛之地,葆璋一人之力虽薄弱,却愿为国族之未来,尽一份心。
谢葆璋说完,对着众人团团做了个揖,道:“各位能与葆璋一道,加入水师学堂,相比也是与葆璋一样,期待我国水师立于列强之林,守我浩瀚海疆!”
众少年听得他刚才转述的刘步蟾的话语,却是被震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此去西洋,深知中国自强之计,舍此无所他求,背负国家之未来,求尽洋人之科学,赴七万里长途,别祖国父母之邦,奋然无悔。
正是满怀青春热血的时候,少年人血气方刚、恋慕英雄,一时间不仅对刘步蟾心生向往,竟然还情不自禁热泪盈眶。大哥也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就连一向粗豪的黎秉经,也被这刘步蟾前辈给感动了,他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么这刘步蟾,如今在何处?”
谢葆璋闻言一笑:“这个嘛,我作为走后门进来的人,倒是有些小道消息,可以告诉大家。”
众少年一听,立马大感好奇,凑到他身边道:“快说快说。”
谢葆璋也不卖关子,他爽快地说:“刘先生啊,他如今马上就是咱们的教习了。”
众少年激动地眼神发亮,原本是远在天边的偶像一般的存在,如今竟然要走到他们中间来了,大家都是十分地激动。
但是谢葆璋马上又泼了大家一盆冷水,道:“你们也别太激动了,你们暂时还见不到他呢。”
谢葆璋这话一出,少年们就更好奇了,既然已经是教习,为何还暂时见不到呢?这又是何缘故?
谢葆璋接着又是一笑,自然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说道:“这又是一个我从后门得知的小道消息,咱们李中堂李大人在德国伏尔铿船厂为北洋水师订购了一艘全新的铁甲舰,刘先生啊,受中堂大人之托,去德国接舰了。”
少年们顿时一阵骚动,我国购买铁甲舰了!想想都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呀。
李浩然此时插话道:“那么敢问刘先生去德国接舰,几时能够回来呢?”
谢葆璋说道:“刘先生已经出发数月了,马上到达德国,再跟随德国水兵将舰行经大西洋,再经地中海、苏伊士运河、马六甲海峡、香港,然后北上返回津门。”
谢葆璋口中平淡地叙述着,随着他的描述,那场面却恍如在少年们面前展开了一张崭新的世界地图,我国与西洋的水陆相隔,令少年们开始向往原本宛如远在天边的蔚蓝大海。
刘先生、伏尔铿、铁甲舰,少年人中间又是发出一阵热烈的骚动,今早从谢葆璋处得到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惊人,这个“走后门”进水师学堂的谢葆璋同学,果然因为有内线而消息甚多,且见识卓异,一时令几位来自京城的少年十分心折。
这些来自京城的少年,原本自以为所居京城见多识广,不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在水师学堂这一全新的地界和领域,一时竟被来自南方的少年镇住了。
就在众人热血沸腾的时候,福伯突然走了进来,谢葆璋首先注意到门口的人影,定睛一看是福伯,再一看,后面还跟着一位,谢葆璋赶紧走过去,激动地说:“严先生,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