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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过了接近一个月的东躲西藏的日子,自己住的破庙已经被官府翻了七八遍了,哥哥也不知去向。他只能在各个狐朋狗友家鬼混,养伤,然后再继续逃窜,今日躲到废屋里,明日再寻下一个破庙,有时候就干脆睡在露天地里,只要是四通八达,可以随时跑路,他都可以睡。
就这样,身上的伤养的差不多了。
后来他找到阿牛,阿牛告诉他大海已经去南粤寻他了,于是小海也踏上了他期待已久的南粤之行。
这个招工人是小海很早就联络过的,介绍费比刀疤要便宜一半,小海当时心中窃喜,还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本来要找刀疤去一同跑船的几个人,他从中间收取了一点好处费。
小海这次再找来,本来心中是有顾虑的,毕竟自己打伤县令公子的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不过好在他们不在乎这些,让小海当天晚上就出发。
听到马车的门被锁上,小海的心里打起了鼓。一个月前这伙招工的人还是一副热情好客的样子,等大家都交了介绍费,上了车,对方却是换上了冷酷无情的嘴脸。
小海因为这段时间的耽搁,错过了之前一起要去南粤闯荡的相熟的玩伴们,现在这一车上有十多人,他却连一个都不认识,只能是干坐着等待到了南粤,再去找寻那些兄弟们了。
尽管如此,小海还是高兴的,南粤的新世界正在向他招手。海上的波涛汹涌,海外的奇珍异宝,南粤的繁花似锦,前途的宽阔平坦,一切听来的或者是小海自己想象出来的美好和未知对于他都充满魔力般的吸引。小海向往着。
可是马车行驶了不到一夜,就停下了,起初大家还都在酣睡,没有意识到车子已经在原地停留一会儿了,等大家反应过来,就是赶车的车夫打开车门让他们都下车来。
“到哪儿了?”
“这什么地方啊?树林子啊?在这里下车干什么?”
人们七嘴八舌的问赶车人,赶车的也是一脸疑惑,说自己收到的钱就是把车赶到这里,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那伙儿给钱的人早就骑着马跑远了。
这话让人群炸开了锅。
“什么?就送到这里?这不是骗人嘛?这是哪儿啊?”愤怒的人们揪住赶车人不放。
“你们问我也没有用啊,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收钱的时候就说是把车赶到这里啊。”赶车人怕这群人发疯了自己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吓得赶紧跪下了。
“要不,我这钱不要了,都还给各位,求大家不要为难我,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啊,出来赶车就是挣个全家糊口的钱。”说着就从怀里掏出几个散碎的银两。
小海抬头望向四周,虽然是夜里,但是多年露宿在外的经验告诉他不对劲儿。他上前一把抓住赶车人的衣领,恶狠狠的瞪着他的眼睛问:“你老实告诉我,我们现在是往什么方向来了?”
“西北,少侠饶命。给钱的人说你们是去西北山上打野味的猎人,所以我们出城就往西北来了,说是跑到齐州边上的小树林子里,你们自会找到上山的路。”赶车人一五一十的交待到。
“上当了,”小海放下赶车人,顺手拿过了那几颗银钱,“我们上当了,他们不是招工的,就是骗我们中介费的,现在大家商量商量该怎么办吧。”
“啊?上当了?那怎么办?那让他再给我们拉回去吧。”虽都是男人,可有的已经慌的乱了阵脚。
“谁说你们是上当了?”只听得树林深处走来一群人。
领头的人穿着一身白色锦缎,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身后跟着四个身着灰布衫的跟班,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绝非善类。
“各位可是要去南粤跑船啊?”白衣人问道。
“是啊,你是谁啊?你是来接应我们的吗?”人群中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谁说一定要去跑船才能挣到钱啊,海上变幻莫测凶险的很,跑船的出去十个能回来六七个就不错了,太凶险了,各位不妨跟我走,我给大伙儿介绍一处赚钱的好地方,去矿上做工,一样可以丰衣足食,金银满贯啊。”白衣人回答。
“矿工?什么矿工?”有人好奇的问道。
小海心里已经明白这伙人跟招工的一样都是骗子了,但是无奈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其他人可以坐马车原路返回,无非是损失一点介绍费,但是自己要是回去就是死路一条,那县令即使是过几日就要调离,但是也绝对不会放过打瞎他儿子一只眼的自己,所以小海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可以走的。
“各位兄弟们,大家也都是赶了半宿的路了,我给大家带了些酒菜,大家一边吃喝,一边听我讲讲咱们矿上是怎么赚钱的,好不好?”说着就命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搬出了一些酒菜。
确实是饿了,但是这来历不明的酒菜和素昧相识的客套,却让小海心生疑惑,但是看着大家吃饱喝足都昏昏的睡去,他也假装睡着了。
他感到双手被牢牢的捆绑,粗糙的麻绳就像要嵌入骨头里一样,他们被人像死去了猪羊一样扔到马车里。
一段陡峭的漫长的上坡路,一段猛烈的崎岖的下坡路,车门打开,被拖出来。
小海心里开始发慌,他不知道自己落入了什么人之手,是不是要命丧于此,他胆战心惊,却努力的装好一个昏睡过去的人。
待那些人走后,小海睁开了眼睛。
一股酸臭的味道,一个漆黑的茅屋。
刚才坐同一辆马车的人都昏睡过去,只有小海自己的清醒的,可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黑夜里,他想起了哥哥,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哥哥一定很着急,他还等着去南粤跟哥哥团聚。
第二天清晨,门被打开了,几个拿着鞭子的打手模样的人将他们一一叫起来,有迷药迷的厉害没有醒的,打手上去就是几鞭子,然后在那人身上泼上几瓢冷水,人立刻就清醒了。
他们依次站在门口,四周望去,高岩绝壁之下,没有任何出路,山洼里靠边盖着一些茅草屋,每个茅草屋前头都是一群跟自己这一群一模一样的人。每一个都低着头,面无表情。
四个皮肤黝黑的家伙,看上去年轻力壮,他们瞪着机警的眼睛,手中挥舞着鞭子,在小海这一群人身边毫无节奏的拍打着。小海不敢抬头跟他们对望,因为他发现那么做会让他忘记呼吸。
接下来,小海就过上了跟每一个矿奴一样悲惨的暗无天日的日子,清晨排队吃饭,上工,在看守的鞭子底下挣扎,下工,劳累的望着无休止的黑暗。
他时常想起哥哥,他以为自己会想起来海棠或者其他狐朋狗友,但是很少,除非刻意的去想,但是对于哥哥的想念,就像是会攀爬的藤蔓一样,不用滋养,它自己就能蜿蜒向上。
日子对于小海来讲本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但年轻富有生机的生命,怎能让老天放弃玩弄,于是直到那一天,一个女人,一辆失控的马车,又一次的改写了小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