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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要挤,给我排好队!”一名伍长奋力推搡着面前杂乱的队伍,“一个一个来,都把路引拿出来!”
数百名破衣烂衫的百姓闹哄哄的堵在城门的门洞内,巨大的声浪差点将门楼都掀翻了。
几十名守门士卒仿佛大浪中的一叶小舟,被挤得东倒西歪,任他们口中喝骂连连,却是连自己都听不太真说了些什么。
今儿个也不知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刚刚开城,便有大批的人群向城里涌来,忙得值守的士卒们应接不瑕。最令人烦恼的是,这些人中很多根本没有路引,依律不得放入城中,士卒们毫不客气的将他们撵了回去。
这一下可算是炸了窝,百姓们可不愿就此离去。他们堵在城外,破口大骂者有之,苦苦哀求者有之,木然旁观者有之,更有甚者,或暗塞贿赂,或大套乡情,或见缝插针,局势乱成一团。随着滞留在城外的人数越来越多,情况也益发不可收拾起来。
一些孔武有力的大汉暴躁起来,伸手开始推搡拦在面前的士卒们,竟然将势单力孤的士卒们推得步步后退,很多百姓趁机起哄拥挤,形势险些失控。
幸好,负责中东门防务的城门司马得到消息,火速领着几十名属下赶到。数十条黑乎乎的皮鞭劈头盖脸的一顿狂抽,终于使人群重新恢复了秩序。
望着渐趋整齐的人群,那城门司马伸手拭去额上汗水,黑黝黝的面宠上终于现出如释重负的神sè。刚刚的混乱场面着实将他吓得不轻,近ri来didu正值多事之秋,一连发生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将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而且,据说有一名朝庭要犯竟然趁夜混出了上东门,为此,负责上东门的城门司马已经被投入了北寺狱。连执掌洛阳十二门防备的城门校尉,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都遭到了严厉的训斥。
想到这里,他不由浑身一抖,北寺狱啊!虽然没有进去过,可是也耳闻那里就是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儿,进去的人没有几个能囫囵着出来的。若是在他负责的中东门再有什么差池,那么自己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城门司马冷着一张臭脸,随手一鞭抽在一个想要钻出人丛的中年汉子上,打得那人惨叫一声,忙不迭的退了回去。
他怒喝道:“再有蓄意滋事,不遵法纪者,老子就要动刀子了!”
人群一阵sāo动,却更加稳定了下来,很多没有路引的人发出绝望的叹息声。
城门司马再松一口气,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到远处,又有些心中不踏实,怎么搞的?似乎人越来越多了,平时除了一些节庆ri子,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今儿个这事,可透着一些异样啊!
他拎过一名手下,扯着嗓子道:“你,立即将这里的情况去向校尉大人禀报,另外再多调些人手来!他妈的,这个事儿可是有点古怪!”
他一连叫了三遍,那名手下才听清楚,一溜烟的去了。
堵在城门的百姓更多了,似乎又有些不安份起来,城门司马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烧了起来,他举起皮鞭,正准备再给面前的刁民们一点颜sè瞧瞧。
突然,一颗小石子从天而降,准确无误的砸在他的铁盔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这真是要造反了啊!他怒发如狂的仰首望去,想找出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却愕然发现,城门之上,一名属下的都伯正向着自己疯狂的挥动着双手,口中不知道在狂叫着什么。
耳边仍然充斥着种种噪音交织而成的声浪,根本听不清那都伯在叫嚷些什么,但是城门司马的心一下沉了下去,这个都伯平ri里行事沉稳,办事老练,很少出现失态的行为。可是此时,他的脸上抽搐的表情,双手夸张的动作,已经说明:一定有大事发生了!
那都伯显然也意识到,司马大人根本听不到,他拼命将手指向城外的方向。
城门司马一呆,向城外望去,却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完全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到。
他怒吼着,手中的皮鞭雨点般落下,甚至几名手下躲避不及,也挨了几鞭,人群终于散开一条缝隙。
城门司马挤到大门边,蓦得瞧清了远处的景象,他漆黑的面sè一下变得惨白,嘴唇也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终于,他反应过来,口中发出不类人声的惨嚎:“快!快关城门!”
灵帝立在池边,手中捏了一把鱼食,却没有洒向脚边纷纷聚拢过来的鱼群,他皱着眉头,正在怔怔出神。
直到几个匆忙的脚步声停在了身后,他才若有所觉,一抬手,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洒入了池中,缓缓回过身来。
他看到面前的几人,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恩!很好,你们都来了!”
他舒服的坐在几名宦官抬来的胡凳上,指着面前一名蒙着面纱的男子道:“爱卿,你这几天来一直不肯将面纱除去,难道是羞于见人吗?”
他难得的挤了挤眼睛,促狭道:“还是说,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南鹰淡淡的声音响起:“陛下休要取笑,在天子驾前,臣弟岂敢有任何秘密?”
灵帝苦恼道:“然而,爱卿始终不肯抛头露面,朕将如何安置于你?”
他失笑道:“古往今来的朝堂之上,可没有藏头露尾的大臣呢!”
南鹰摇头道:“陛下不觉得,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时刻,我们也应该保留一步暗棋吗?”
灵帝目光一亮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如今封胥、徐奉虽然授首,但是谁也不知朝中是否还有jiān党潜伏。恩,这追查之事还是不可松懈!”
南鹰点头道:“不仅要查,而且要密查,查jiān党、查会任之家、查太平道!”
他叹息道:“我相信王越先生的判断,封胥的手下一定是会任之家的杀手,而且与上次行刺并非同一批杀手!这说明他们的实力很庞大,有着源源不断的人力物力。”
他苦笑道:“如果我此时公开亮明身份,不但于事无补,更加只会在他们的暗杀名单上多出一个名字!还会引起他们的jing觉,修复一切可能出现的破绽。”
灵帝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道:“不错!你是对的,朕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一个干臣,而是一柄隐藏于黑暗之中的利剑!剑不出鞘则已,一旦出鞘,则一击必杀!这也是对付会任之家的唯一方法!”
他不由jing神一振,抬起头来道:“好!你且说说,准备如何应对?需要朕如何助你?”
南鹰微微一笑,扭头瞧向身边的一个老者道:“臣弟现在还不需要陛下的助力,只要劳动张大人即可!”
那老人苍白的肤sè透出一股病态,一双眼睛却是偶然jing光四shè,他闻言轻笑,用尖锐的嗓音开口道:“南先生可说得上是本官的恩人,但有所命,张让无有不允!”
此人便是权倾朝野的中常侍张让。他一生享尽荣华富贵,手中大权在握,又有一身深不可测的绝世武功,可说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也造就了他目空一切的xing格,生平所忌惮者不过是灵帝、张角和王越等区区数人罢了。
然而,此时面前这个姓南的年轻人,不仅令他生出不可小视的看法,同时心中也暗存了一份感激之意。自己中年入宫,只得张奉一个独子,此次宜阳之行若无这个姓南的年轻人,只怕自己将要惨受老子丧子之痛。还有封胥和徐奉这两个混蛋,平ri里对自己唯唯诺诺,却是潜伏极深的太平道内jiān,险些令自己受到了牵连,听说仍是这个年轻人在天子面前极力的保全自己,光是这份恩情,便是万金难报。
好不容易有了报偿的机会,却是万万不能错过的,否则不但将失去一个新贵的友谊,同时也可能会令天子生出自己天xing凉薄的误解。
他轻轻的笑着,语气中全然没有平ri的傲慢:“只要南先生开口,张让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南鹰却是全然不知他的想法,瞧着这位史书留名的一代权宦如此随和平易,受宠若惊之余,心中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想了想,才道:“我仍然需要一个可以公开露面的身份,南神医这个幌子就很不错,既方便行事,也不会引起太多的怀疑,只不过!”
张让脱口道:“只不过什么?”
南鹰笑道:“我需要傍上张让大人这棵高枝,最好是可以ziyou的出入张府,这样便于向陛下及时传递信息,也可以就近得到张大人的支援!”
张让咪起了眼睛,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嘛!不但懂得变通,还直接和他拉近了距离,等于表明了两人荣辱与共的立场,如此一举数得的绝妙好事,如此知情识趣的天子红人!自己何乐而不为?
他的笑意更深,但仍淡淡的问了一句:“非是张让托大,但每ri府门之前,排队想要结识张某之人常常数以千计,如何才可以令南先生不受别人怀疑的直入张府呢?”
南鹰哈哈一笑道:“张大人放心,此事我早已考虑过。在下不才,虚有神医之名,当然要在入京之后谒见一下朝中圣手,也就是令郎太医令张奉大人!不想在入府之后,却与张大人巧遇结识,相见恨晚,这个理由应该足够了吗?”
灵帝和张让同时眼中一亮,脱口道:“好!”
张让心中更加赏识,正yu开口。
突然,一个宦官的声音高呼道:“河南尹何大人,有十万火急之事启奏!”
几人同时闭嘴,一齐向灵帝望去。
灵帝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皱眉道:“叫进来!”
何进“卟嗵”一声跪倒在地,一向从容的面上竟然满是惊慌失措之sè,他嘶声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半个时辰前,didu十二门突然同时出现上万百姓,他们强行挤开城门,涌入城中!”
灵帝猛然起身,将身下的胡凳都带倒在地,他手指何进道:“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何进大喘一口气,声嘶力竭道:“就在为臣入宫前,已经有不下二十万百姓强行入城,如今didu的所有大街小巷,处处都是他们的身影!”
灵帝面sè一片惨白,颤声道:“怎会如此!到底出了什么事!”
南鹰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马元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