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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黝黑的玄铁剑,那种锐利的眼神,那种疯狂的战斗方式,那个人。
那个人用一种近乎不可能的方式崛起,从燕青飞手中夺下了首席核心弟子的名号,又在诛邪小队中立下了赫赫威名。
燕青飞不嫉妒吗?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摆脱嫉妒这种情绪;他嫉妒许墨,嫉妒他的运势,嫉妒他的实力,但却没有痛恨,他知道许墨要比他强,强上很多,许墨强大的程度让他无法痛恨。
他已经做好了辅佐他成为青竹宗宗主的准备,然而——
一切都变了,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燕青飞在雨中拿回了首席核心弟子荣耀,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兴奋,反而有种深深的伤痛。
从那时起,他对许墨痛恨起来,义无反顾的痛恨,他无法接受许墨背叛宗门的事实,更无法接受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得到首席核心弟子的身份,对他来说,那是一种耻辱。
于是他加倍的努力,加倍的练剑,加倍的练气,甚至到了疯狂的程度,终于突破了半步凝神,可他却没有丝毫喜悦,因为许墨不见了。
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有传来他的消息,有人说他走了,有人说他死了,但燕青飞相信他不会走,也不会死,他不是一个容易死的人,也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他会再次出现。
燕青飞摇了摇头,将这复杂的心思抛出了脑外,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许墨,而是云州战斗,一支想象中的杂牌军。
但一如所有想象一样,这个想象没能照进现实,他所面对的小队非但不是一支杂牌军,还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一把剑挡在他身前,冰火的气息被对方的剑气挡在三尺之外。燕青飞抬起头,看了那张熟悉的脸。
“李大柱,你要挡我吗?”
“不得不挡。”
许墨的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如果有可能,他真想让开,让青竹宗取得胜利,但他同时也知道,自己没有绝对的把握战胜赤霞宗——那就必须战胜青竹宗,亲手终结掉青竹宗的希望。
所以当燕青飞出动时,他挡住了这个一直未真正叫过手的对手,他能感觉到燕青飞比不上上官亭,也比不上颜赤扬,甚至和张啸林也有一段距离,但在许墨眼中,他却是最难以对付的一个对手。
一瞬间,主席台上的凌落风皱紧眉头,同样骤紧眉头的还有身旁的柳恒博,两人对视一眼,凌落风轻声说道:“你来出来了?”
柳恒博点了点头,“很厉害的一个剑客,燕青飞未必是他的对手。”
凌落风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那他必须胜。”
柳恒博摇了摇头,“如果许墨还在,他能胜,可青飞——”
凌落风的眼神软化了下来,他长长的歎息一声,说道:“青飞确实差了一些。”话锋一转:“可他是我青竹宗的传人,是青竹宗下一任宗主的不二人选,他必须胜。”
“如果败了呢?”柳恒博淡淡的说,目光凝聚在燕青飞身上,过了一会儿,又落在那个陌生的剑客身上,不知为何,那个剑客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败了就败了吧。”凌落风的语气中充满了失落,他本想说一两句硬气的话,但他的眼力和经验告诉自己,燕青飞胜不了。
他轻轻的吸了口气,对柳恒博说道:“看吧,或许会有奇蹟发生。”
柳恒博听着,看着,却没有说话,他心想在想:“在剑客面前,永远没有奇蹟的说法。”
场中
燕青飞能清楚的感觉到对面这个对手给他的压力,对手还未出剑,但那剑气已经锋芒毕露,不同于他的冰火双英,那是一种真正的剑气,是一种不加任何杂质,纯粹的剑气。
一直以为,他都以自己的武魂为荣,冰火双英,玄级武魂,他习剑能让剑气带上冰火两种自然属性,他一直认为有属性的剑气才是最强大的,但此刻面对着对方毫无杂质的纯粹剑气,他却落于下风。
冷汗湿透了衣衫,一滴许墨从额角滑落,落在了眼睛里,燕青飞眨了眨眼,就在这时,许墨动了,一剑刺出。
那支软剑左右摇摆,因为快速的震动,发出“嗡嗡”的剑鸣——燕青飞无法估量剑锋的落点。
“不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剑法!”他震惊的不知所措。
震惊的不只是他,就连主席台上的凌落风与柳恒博也感到震惊,以他们的眼力,能清楚的捕捉到软剑运行的诡异,但与燕青飞一样,他们也无法捕捉剑锋的落点。
这一剑自由、凌乱、无迹可寻,又浪漫、潇洒、天马行空,这一剑没有任何约束,就像天边云外的一阵风。
“不管了!”
燕青飞紧咬牙齿,闭上眼,挥剑而上。这是他最后的办法,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如果眼睛已经成为累赘,那何不丢弃他。
燕青飞终于感觉到了剑锋的轨迹,他的剑法迎上了那道轨迹,当的一声,两剑碰撞,燕青飞心中一喜,他认为自己找到了破掉这一剑的办法,但却没有看到许墨脸上那失望的笑容。
“糟糕了!”柳恒博暗道。
燕青飞选择了一个最简单,最有效,也是最错误的方法,感觉的确可能让他捕捉到剑的轨迹,但许墨这一剑却不仅仅是一剑而已。
柳恒博在他出剑时,就看出了十八种变化,而这远远不是其极限,柳恒博知道,这一剑的变化远不止十八种,它是二十八种,三十八种类,甚至可能是无穷无尽的。
燕青飞选择了用自己的剑,去迎接无穷无尽的剑,选择用自己的变化,去迎接无穷无尽的变化,结果自然已经注定。
柳恒博看了凌落风一眼,看见他在歎息,他知道他和自己的想法一样,燕青飞已经输了。
燕青飞也感觉到自己输了,当对手的剑开始变化时,他就能知道自己输了,输的毫无怨言。
对手的剑就像天边云外的一阵风,风是无形的、自由的、富于变化的;而剑也是无形的、自由的、富于变化的。
这时候,星光月色彷彿被一层薄雾遮掩,整片大地都黯然失色,天地间所有的光,都集中在那两把剑上。
两把变化的剑上。
是的,即便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但燕青飞不愿意轻易的认输,他宁愿死。
所有他跟着对手的变化而变化。
十种,
二十种,
三十种,
终于在三十种变化之后,燕青飞的剑出现了一个破绽,冰火之气也无掩饰这个破绽。
许墨歎了口气,一剑点去,瞬间破去了燕青飞的剑势;剑势被迫,燕青飞再也无法阻挡那把软剑的突进,它就像一只冲出战阵的绝世猛将,直取燕青飞的咽喉。
三尺,
二尺,
一尺,
燕青飞闭上了眼。
他感觉到那森冷的气息抵住了自己的咽喉,彷彿将咽喉里所有的气息都冻结了一样。直到这个时候,他明白自己已经败了,败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他不禁想到了许墨,想到了那把凶神恶煞的玄铁重剑,只觉得自己的对手用的虽不是那把所向无敌的重剑,却同样令他生不出抵抗之心。
“如果是他呢?他来面对这把软剑会怎么样?一定会赢吧,只可惜此刻面对它的,竟然是我。”
燕青飞睁开眼,眼睛里无怒无恨,只有平静,出奇的平静。
“我输了,”他说,“可青竹宗还没输。”
许墨歎息着道:“青竹宗已经输了。”
他放下抵在燕青飞咽喉的软剑,抽身而上,挥剑刺向顾通天。
正在全力与斩元纠缠的顾通天哪里会想到会被人袭击,只一剑便败下阵来,这一剑从龙鳞通天甲的缝隙刺入了他的下肋,只需再刺进几分便可要了他的命,但却仅仅一触即收。
顾通天虽然暴躁,但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知道对手已经对自己手下留情了,于是也不挣扎,失落的站到了一边。
身边是同样失落的燕青飞,他看了燕青飞一眼,说道:“你也输了?”
“恩,”燕青飞道。
“输了了那把剑?”
“恩。”
“你说他的剑比许墨的剑如何?”
燕青飞终于抬起头,看了顾通天一眼,轻声说道:“单论剑法,两人不相上下,但如果生死相斗,许墨一定能胜。”
顾通天长长的歎了口气,说道:“可惜他不在,如果他在,也由不得那人大发神威。”
他的目光落在场中,丁丁被一剑抵住咽喉,无奈的败下阵来,接着是梅霜雪,最后只剩下柳青芙一个。
然而那人并没有动手,也没人别人动手,两人静静的凝望着柳青芙。
“他在干什么?”顾通天问。
“不知道。”燕青飞回答,“我只知道,青竹宗已经输了。”
没错,青竹宗已经输了,一个柳青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力挽狂澜,她不是瞎子上官亭,不是一个能够创造奇蹟的人。
所以她没有动手,而是同样静静的凝视着对面的男人。
“你为什么不动剑。”她说。
许墨歎了口气,道:“需要动剑吗?你们已经输了。”
“可我还站在擂台上。”
“我随时都能将你打下。”
“那你就动手吧。”
“我不想。”
“你想干什么?”
“我想你自己走下擂台。”
许墨控制自己的情绪,使得声音透露出彻骨的严寒。
柳青芙歎了口气,说道:“你到底是谁?”
“李大柱,”许墨道,“云州的李大柱。”
“云州没有这样一个人。”
“现在有了。”
柳青芙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久,忽然抬起头,冷冷的说道:“我认输,希望下次还有和你们交手的机会。”话一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下擂台。
擂台边的裁判立刻用尖锐的嗓音宣布:“云州城主队胜!”
一片哗然。
云州城主队和青竹宗的比武也为今日的比武画上了一个完美的休止符,按照司空血的说法:明日继续。
所有人都明白,明日的这个时间,又是一场争斗盛宴的开始,特别是对于已经输掉一场的队伍来说,下一场他们志在必得。
酒楼里,颜赤扬久久的凝望着空荡的擂台,从许墨出场开始,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擂台,当所有人都离开,目光依旧没有离开。
他站在栏杆边上,就像一具没有生息的雕塑。
秦香儿眉头微蹙,不悦的道:“你在看什么?人都已经走了。”
颜赤扬过来身来,将目光重新落在这个女人身上,口中淡淡的道:“我在看一个人。”
秦香儿走到他身旁,放眼向下一望,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指着空空如也的擂台,说道:“可下面没人。”
颜赤扬摇了摇头,道:“人已经走了,但气息还在。”
秦香儿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像她永远也不可能明白颜赤扬这个人一样。她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盯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释。
颜赤扬并没有让秦香儿等待多久,他笑了笑,解释道:“我在关注我的对手。”
“刚才那个剑客?”
秦香儿也看到了刚才许墨的那一剑,平心而乱,谈不上惊艳,至少在她看来,既不激烈,也不凶狠。
颜赤扬笑了,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认为那个剑客没什么交不起的。”语声稍顿换上一种严肃的语气:“但我想告诉你,那个人不简单。”
秦香儿轻笑道:“再不简单,还能胜过你?”
颜赤扬没有说话。
秦香儿惊讶的道:“他真的胜过你?”她虽然看不懂颜赤扬这个人,但在某些方面却很了解他,好比性格。
倘若对手真的胜过他,他就会如此此刻一样,沉默不语。
过了好久,颜赤扬喃喃的道:“没错,他胜过。”他的头脑里回放起了当初在树林里的那一幕,两人都没有动全力,也没有动真正的杀心,只是点到即止。
他可以用这个理由来推脱,但那不过是欺骗自己而已,武技到了他这个层次,求的便是一个念头通达,输了便是输了,没有理由可讲。
“他很厉害,很厉害,”颜赤扬道,“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你第一轮没有出场,而是待在这里观察他?”秦香儿眼波一挑,纤细的手指在颜赤扬胸口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