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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看清楚没有。”他问,语气淡淡的,无悲无喜。

    柳恒博摇摇头,与他不睦的岳重楼同样摇了摇,能让两个矛盾重重的武者,得到统一的结果,光凭这一点,也足够让连公子骄傲。

    “他的剑,比许墨的更快。”柳恒博犹豫再三,说道。

    他不知道许墨的剑,究竟能有多快,但相信,绝不可能超过连公子;那一剑,仿佛超越了空间的束缚,从出剑到落剑,皆在一个瞬间完成。

    甚至是他,也只能捕捉到一点淡淡的影子——他可是凝神期的武者啊,就算是他,也不敢说自己能接下这么快的一剑。

    “他也是胜之不武。”岳重楼说,“如果项华能将冰封千里用出的话,那一剑再快也没有办法。”

    冰封千里是项华的绝招,也是他最强的防御招式,号称化元期内,无人能突破。

    “狡辩!”

    陆伯寒斥道,掀恶的看了岳重楼一眼,他第一次发现,岳重楼的面孔竟是如此令人厌恶。

    “输了就是输了,不管是对手是偷袭,还是正面击破防御,输了就没有借口。”他长叹一口气,道:“看来第一次,我青竹宗外门要失去外门大比第一的位置了。”

    虽然知道连公子必会加入青竹宗内门,但陆伯寒依旧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像被夺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得。

    便在这时,柳恒博说道:“也未必,不是还有一人吗?”

    岳重楼冷笑道:“你那个徒弟?他最拿手的快剑都没别人快,拿什么和连公子斗?”

    陆伯寒虽然没有说话,但阴沉的表情已经说了一切——他也不相信许墨能战胜连公子。

    看着两人,柳恒博叹了口气,道:“看看吧,或许会有奇迹发生。”

    奇迹会有吗?

    当项华失魂落魄的走下擂台,当连公子剑指许墨挑衅,当整个广场鸦雀无声时,奇迹才刚刚开始。

    或者说,一个奇迹的倒下,是另一个奇迹的开始。

    许墨走上擂台,脚步沉重缓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他脊背笔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对连公子说道:“没想到你的剑,能有这么快。”

    连公子抚尔一笑,垂下剑锋,笑着说道:“人都有未知的一面,我有,你也有,不是吗?”

    许墨耸了耸肩膀,说道:“只是你的未知,还真是令人惊讶的未知,就是不知道,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快。”

    连公子目光一闪,道:“快又如何?慢又如何?你会在意快慢之间的差别吗?”

    许墨道:“不会。”

    两人相视而笑,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有他们自己能够明白;无论是连公子的剑,还是许墨的剑,最危险的都不纯粹的速度,而是那洞穿对手破绽的嗅觉。

    “出剑吧!”连公子说,同时将剑平举,微微朝下,眼睛目视着剑尖,就像之前许墨对付赫连墨一样,侧身,前后脚站好,拿出一个标准的剑桩。

    许墨却没有动,只是摇摇头。

    连公子微微一笑,道:“别认为我是让你,只是你不出剑,就没有出剑的机会了,我想看看,到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快。”

    许墨横剑在胸,拿一个与连公子一模一样的剑桩,说道:“你不是说剑的快慢没有任何意义吗?”

    连公子咧开嘴,露出一派莹白如玉的牙齿,说道:“确实没有关系,但我想看看你我的剑,究竟谁更快,难道你不想吗?”

    许墨摇头,笑道:“当然,没有人会不想。”

    连公子挑了挑眉,又道:“那你还等什么,出剑吧。”

    许墨笑道:“你在等什么,我就在等什么。”

    连公子道:“我在蓄势。”

    许墨道:“我也在。”

    刀有刀势,剑同样有剑势,不同的剑法有不同的势,但所有快剑的势都是相同的。

    汗水落于眼眶,许墨眨了眨眼。

    连公子突然动了。

    一剑,袭来。

    许墨能感觉到,这一剑,剑锋的森然,正撩拨着眉间的肌肤,就像一只冰冷的手,指尖带着锋利的指尖。

    眼前却已不见剑,剑已变成了一圈光团,将连公子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许墨微微一笑,纤细的手腕轻轻一挥,以弧而出,在虚空中化了个圆。

    这不是普通的圆形真气,而是体内阴阳二气所化,两道真气头追着尾,嘴追着头,连成了一个圈。

    “铮!”的一声,连公子那快到巅峰的一剑,被这个圈圈荡开。

    “太极十八剑式!”柳恒博惊站起来,毫无疑问,这正是连公子的太极十八剑式,两人倒是奇怪,互用对方的杀招,叫人看不明白;但同时,众人又不得不承认两人在剑术上的天赋。

    “奇才啊!”

    陆伯寒叹息道,眼见两个奇才,一个是另有所图,一个心狠手辣,他便觉得一阵惋惜。

    许墨又是一剑,依旧在画着圈,却已来到连公子身前,借着他刚才的力量,在连公子身前画了个圈。

    劲风骤显,仿若剑罡。

    连公子知道这招的厉害,他无比熟悉,所以无比惊讶,几乎是下意识的,运起绝世身法,身体凭空后移,剑罡从他面颊划过,落下了几缕青丝。

    连公子跳到擂台边上,神情复杂的看着许墨,幽幽的道:“太极十八剑式,你从哪里学到的。”

    许墨瞧着连公子,微微一笑,道:“你用过,所以我学了。”

    连公子长吁一口气,道:“许公子还真是天纵奇才,连某不服不行。”

    眉间带着淡淡的笑容,许墨说道:“连公子这是要甘拜下风吗?”

    “谁说我要认输的,我不过是服了你许墨而已。”连公子“哈哈”一笑,却将方才的幽怨之情,一扫而空。

    “你的天资,我佩服;但此刻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许墨眉头一挑,横剑在胸前,眼波一转,说道:“那我倒要领教一下连公子的高招了!”语气不悲不喜。

    连公子微微一笑,犹如太阳绽开一角,道:“那你就小心了!”目光骤然一凛,长剑刺出,又是快剑,却不是只刺一剑,而是一连刺出了三十六剑,三十六道剑气破空而出,结成地煞三十六阵,刺向许墨全身要穴。

    这三十六剑,依旧没什么剑招,只是最简单的刺,却将刺之一字,演练到了极致,便是场边用剑的柳恒博见了,也忍不住一声叹息:“老夫习剑三十年,竟不及他对剑术的领悟,真是可悲啊!”刹时间,人仿佛了老了十几岁。

    陆伯寒压下内心的激动,劝慰道:“话不能这样说,各人有各人的道,但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的;剑术习到高深时,无论繁简快慢,都是一样的,恒博兄何苦找了相呢?”

    柳恒博微微一怔,看了陆伯寒一眼,却是眉头渐舒,笑意展开,就连胸中的郁结之气也为止一出,笑道:“这话说的极是,殊途同归,妙,正是殊途同归。”

    场中,许墨自不知道柳恒博与陆伯寒的交谈,他正一心一意的应对连公子的快剑。

    这一次,他并未用太极剑抵挡,他的太极剑只是初学,还未登堂入室,绝抵不住这快剑。

    所以——他以快对快,就像连公子所说的:他也想见识一下,两人的剑,谁更快。

    “嗡”的一声剑吟,长剑刺出,仿佛只刺一剑,却分出三十六道剑气,正好对上了连公子的剑气。

    剑气相互抵消,“噗噗噗”之声不绝于耳。

    连公子道了声好,身随剑动,合身而上;他身姿轻盈,如同乳燕归巢,剑凝于剑锋,含而不发,却是上乘剑术的标志。

    许墨见状,不甘示弱,同样以剑引身,足下踏北斗七星而上。

    两道人影战作一团,剑气冲霄,劲风四溢;外人只听到“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却不知道擂台之上的风险。

    两人近身搏剑,具已亮出各自武魂;连公子的阴阳太极图自用不说,每次两剑相交,便可将一部分劲力反弹给对手;对手若是普通武者,早已无法支持。

    可许墨是谁?

    吞噬武魂的拥有者!

    吞噬武魂玄妙无双,紫色漩涡发动,每一次两剑相交,便能将对方剑上的真气吸去一些,如此一来,就算阴阳太极图反弹真气反弹的再厉害,也是无用,根本伤不到他。

    两人以快剑斗了数百招,许墨逐渐占据上风,但见他眉目含笑,翩翩不凡,出剑愈发潇洒自若;反观连公子,则有些后继无力,脸色惨白,头顶蒸腾如烟,显然是消耗过大的标志。

    一连刺出三剑,许墨笑道:“连兄,看来这一场我要胜了。”

    连公子勉力抵挡了三剑,脚下却连退三步,仍冷冷的一笑,道:“那也未必。”剑势一转,慢了下来。

    所有人的剑法都有本源,乃是这个人第一次习剑时领悟的道理,如今危急时刻,连公子却是祭出自己剑术本源,以慢打快,后发先至,力图反败为胜。

    只见他和与薛穆扬一战时一样,不顾许墨的剑势,只是原地画着圈圈。

    东一个,西一个,大圈圈,小圈圈,圈中套着圈,圈里有圈,其势悠远,连绵不绝,一时间,竟将摇摇欲坠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快剑只是他的杀招,慢剑才是他的根本,快慢本无差别,就看谁的破绽更少。

    太极十八剑式,无疑是一门破绽极少的剑法,此剑法一出,许墨便觉剑气进入剑圈之中,就像泥牛入海,无声无息。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他心里暗道。

    与连公子斗快剑,吞噬武魂能趁机吞噬连公子的真气,消弱对手,增强自己;可当太极十八剑式一出,连公子剑就不与他碰实了,每每一触即收,不给他发动武魂吞噬真气的机会,反而会将他的真气带到一边。

    “不愧是张一丰真人创立了剑法,即便只是草创,也威力无穷。”

    许墨一边时不时出剑试探,一边用入微能力窥探这剑法的破绽,只觉得连公子的剑招越来越慢,到了后来,好似剑尖上悬着千斤重物一般。

    徐徐的东画一个圈,西画一圈,与刚才的急攻快打,大相径庭。

    场下的观众见了最开始的快剑的针锋相对,骤见这慢之又慢的剑法,自然觉得不大痛快,有些心急之人,甚至高喊起来:

    “那姓连的,不行就别硬撑了,耗时间算什么英雄!”

    “是啊,我看他能连胜薛穆扬和项华定是侥幸,是这两人没适应他的剑法。”

    “对,他刺刀王项华那一剑,分明就是偷袭,胜之不武。”

    “许墨,我看好你,一定要将这个外来子干掉!”

    “对!一定要干掉他!外门大比的冠军不能落到外人手中!”

    ……

    喧闹的叫喊声凿进了许墨的耳朵里,甚至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要知道最开始,可没人看好他。

    有说他自不量力的,外门排名前两名的高手都折了,你一个之前名不见经传的黑马,上去有什么用。

    而现在,当他们看到许墨的胜利希望时,风向全变了,即便是有墙倒众人推的嫌疑,可在许墨耳里,这声音依旧动听极了。

    不过瞬间,他就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寻找连公子剑法的破绽上。

    这世界没有完美无缺的剑法,可面前的太极十八剑式,却看似完美无缺。当剑圈发动时,持剑者只需要用少量的真气,便可抵挡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

    初时,许墨还觉得自己的劲力是被引向一边,现在每出一剑,都能感觉到自身劲力反弹,不甚强烈,但当他真气耗尽时,这样的招式便足以置他于死地。

    其实要破这剑法并不困难,许墨也想的到,只需不攻,这防守的剑圈便无处借力,但不攻却是个无胜无败之局,不是他所想要的结果。

    擂台之上,不胜则败,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所以许墨选择的也是不胜则败的法子。

    他要进攻,持续的进攻,直到找到对方的破绽为止。

    耳聪,目明。

    观风之变化,剑气。

    在台下众人看来,这是如此奇怪的一战,对战的两人,一个只是不停的平刺,另一个则是不停的画着圈。

    平常之人,自看不出简单招式间的风险,只有那些耳聪目明,心有沟壑之人,才能一窥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