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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意外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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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一过,接下来的日子就变得狰狞可怕:大大小小的考试接踵而至了。

    先是考各门副课:音乐、美术、体育、思想品德、社会、自然、劳技……最后才轮到三门主课:语文、数学、外语。这三门课像是一台演出的压轴节目一样,总是要到最后才出场,期望着有个震撼人心的结局,期望在孩子和家长的掌声中徐徐闭幕。

    在主课考试尚未提上议事日程的时候,卉紫先要为金铃的副课考试操心。

    初中升高中的考试中,体育成绩是要算分数的,这一点卉紫早就知道了。她还听人说明年小学升初中的考试,体育分数也要折算在内。这使卉紫又多了件心事,因为金铃的体育不行。

    金铃的体育也不是一样都不行,有几样还是可以的,比如“仰卧起坐”,虽然起得吃力了些,但咬咬牙勉强能过关。再比如“投掷”,那就不仅仅是能过关,简直可以算得优秀了。俗话说“身大力不亏”,金铃长着一副人高马大的身材,多多少少总还是有点优势的。

    关键在于“立定跳远”和“50米短跑”这两项上,金铃逢到“跑”和“跳”的项目就“死定了”。短跑要肌肉和速度,跳远要爆发力和弹力,这些金铃哪儿能有?既然没有,体育成绩又怎么能及格?

    卉紫埋怨金铃说:“你怎么连体育都要妈妈担心呢?10来岁的孩子,跑跑跳跳不正是又好玩又不费劲的事吗?”

    金铃却理直气壮地回答卉紫:“谁让你和爸爸没给我多一点体育细胞?”

    一下子又成了卉紫的罪过,弄得她长吁短叹。

    卉紫东奔西走地托了好多人打听,总算得到市教育局的确切答复:明年的小学升初中暂不加试体育。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想到什么山头说什么话,以后再考体育,那是以后的事。

    期末体育考试那天早上,卉紫特地让金铃喝了牛奶,吃了鸡蛋,还添一个大肉包子。卉紫说:“小升初虽然免了体育,考高中还是要考的呀,你得从现在起就努力,能多考一分也是好的。”

    金铃倒还懂事,点头说:“妈妈我知道。”

    那天先考“立定跳远”,金铃最发憷的项目。体育老师是个年轻的、满脸长着青春疙瘩豆的小伙子,他一手拿皮尺,一手拿一根细细的小木棍,不停地把被孩子踩平的“达标线”重新划出来。轮到金铃的时候,他笑着用棍子敲敲金铃的脑袋说:“努力!”

    金铃心里也在说:“努力!”这样想的时候,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猫下腰去,用劲往前一跳。

    体育老师用棍子指指前面的线:“瞧!还差这么长!”

    金铃说:“可是我已经用劲了。”

    体育老师笑起来:“小胖子,你姿势不对,没掌握要领。”

    体育老师就走上前去,亲自给金铃做了一次示范。体育老师真棒,他跳出的距离几乎是金铃的2倍。

    金铃憋住气又跳两次,第二次离那条线只差一点点了,可就是没踩线。

    “怎么办呢?你已经跳满3次了。”体育老师又同情又无奈地看着金铃。

    金铃也可怜巴巴地盯住老师,眼睛里满含乞求,神色有点像一只受伤以后落进猎人手里的兔子,令人不忍多看。

    体育老师眨巴一下眼睛,大声说:“啊,原来你今天穿的是白球鞋,你要是穿旅游鞋,鞋尖保证能触线了!好吧,算你及格吧。”

    金铃一下子跳起来,右手高高地伸出食指和中指,对在远处用手势询问她的杨小丽做出一个表示胜利的“V”字。

    接下来是50米跑。每4个人编为一组。金铃这一组有尚海、李林和李小娟。金铃因为跳远过了关而信心大增,感觉自己跑步及格的把握比跳远要大些。

    4个人齐刷刷猫腰守候在起跑线上,互相做着鬼脸。尚海小声对金铃说:“嗨,你只要跟紧了我就行。”

    金铃心里想:我才不跟紧你呢!上学期短跑你还不是没及格?

    正想的时候,哨子的一声吹响了。

    李小娟反应最快,哨声吹响的一瞬间已经蹿出去好几步。金铃因为身体笨重,起步难免费劲,一眨眼的工夫就落在尚海后面。好在后面还有个李林,他刚才根本就没有对哨声作出反应,见别人都跑了才跟着跑出去。

    金铃见自己一上来就落后,心里很急,拿出自己的“杀手锏”:闭着眼睛跑。一个人跑步速度很快的时候,眼前的物体晃动很厉害,总好像自己随时会被晃动的物体绊倒,心里就有了障碍,不敢再继续加速。这时候索性把眼睛一闭,什么都看不见了,埋头一个劲地往前冲,倒能够跑出好成绩来。这是金铃以往考短跑得出的经验。

    金铃闭着眼睛,咬紧了嘴唇,脸上肌肉绷得铁紧,准备不要命地拼一次了。她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迎面扑来的寒风打得脸颊生疼,鼻腔里吸进了寒冷的空气,气管和肺部都像被呛着了似的,又闷又痒,忍不住要张口咳嗽。她发狠地想:千万要忍住,千万要忍住!忍3秒钟就行,只要3秒钟!

    就在这时候,脚下忽然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一绊,脚脖子一拐,身体来不及刹住,重重地摔向前去。摔下去的刹那间她心里还掠过一个念头:完了完了,短跑不能达标了。

    没等她感觉身体的疼痛,忽然又一个重重的东西从她身上翻过去,声音更响地落到她前面的地上,还跟着滚了几滚。金铃忙抬头看,原来是跑在后面的李林被她绊倒,同样摔一个“大马趴”。

    体育老师小跑着过来,伸手拉起金铃,问她:“摔伤了没有?”

    金铃转转脖子,甩甩胳膊,除了胳膊肘有点疼痛之外,一切都好。

    体育老师又去拉李林,刚一碰他的胳膊,他“啊”的一声叫起来。体育老师先以为他耍赖,因为李林在班上一向是个令人头疼的“多动症”孩子。谁知再拉一下时,李林竟疼得冒出眼泪来。体育老师心知不好,蹲下身摸摸李林的胳膊,明白这孩子的小臂骨折了。

    跑道上顿时围满了班里的同学,有说要去喊邢老师的,有张罗着要扶李林去卫生室的,有建议给李林家里打电话的,七嘴八舌乱哄哄一片。体育老师自己还是个大孩子,当老师后大概还没碰到过这样的麻烦事,一时间倒比学生更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幸好邢老师闻讯后急匆匆地从办公室奔过来了。她看看李林的脸色,马上发布命令,让班里力气最大的两个男孩子帮她把李林扶到新华医院挂急诊,让于胖儿通知李林的家人去医院(于胖儿和李林是邻居),其余同学继续上体育课。

    “没什么大不了的,都别慌。”她简捷地说了这句话,然后将李林的另一只好胳膊架在自己身上,招呼其他两个同学把李林的断臂托着点,一行人出了校门往医院去。

    金铃呆呆地站在跑道上,一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慌中回过神来。

    杨小丽走到她身边,碰碰她的胳膊说:“你怎么啦?短跑还没达标呢。”

    金铃看着她的眼睛,小声问:“杨小丽,你说,这事会不会怪我?”

    杨小丽撇撇嘴:“你真是的,没事想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跑步摔了跟头,李林反应太慢才绊到了你身上,能怪你吗?”

    “可是如果我不摔跟头,李林就不会跌断胳膊。”

    “如果不上体育课,不考这个该死的50米跑,你还不会摔跟头呢!”杨小丽说。

    金铃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也就不再多想了,自觉地站在最末一组的旁边,补考完这个项目。

    中午回家吃饭,金铃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卉紫有点紧张,问金铃:“老师有没有要你负责任?”金铃摇头。卉紫说:“不管怎么样,总是和你有关系。我们得去看看人家。”

    吃过饭,卉紫打发金铃去上学,自己骑车上街买了些奶粉水果什么的,沉甸甸地提着到医院。

    医院小,打听起来很容易,卉紫一下子便知道李林住的是骨科病房。她推门进去的时候,邢老师还没走,李林的胳膊已经打上了石膏,用雪白的绷带吊在胸前。一个头发烫得像鸡窝的女人,忙着把几样住院用的东西往床头柜里放。

    卉紫先跟邢老师打了招呼,又主动问那个女人:“你是李林的妈妈吧?”

    李林妈妈猛地直了腰,目光灼灼地看住卉紫。

    卉紫心里就有点慌。她一向怕那些目光灼灼的女人。卉紫说:“真是对不起……”

    李林妈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声对不起就行了?”

    邢老师处理这种事很有经验,马上说了一句话:“金铃妈妈,其实这跟金铃没关系,谁也没有故意绊谁。你买这些东西来看李林,真是谢谢了。”

    李林妈妈打断邢老师的话:“邢老师,说谢谢的是你,我可没这个意思。”

    卉紫见话不投机,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俯身去看李林,问他:“疼吗?”

    李林用眼睛去看妈妈。他妈妈说:“搁在你们孩子身上,你说疼不疼?”又说:“这倒好,眼看就要期终考试了,李林这样子……”

    邢老师赶快声明:“李林的功课你别担心,我会安排时间到医院给他补。数学张老师、英语王老师,我都会跟他们打招呼。”

    卉紫也说:“叫金铃每天放学过来,把课堂笔记带给他看。”

    李林妈妈说:“再说吧。”

    卉紫感觉自己留在这里不合适,就告辞出去。李林妈妈转过身去只当没听见。邢老师把卉紫送到病房门外,宽慰她说:“别担心,尤其别对金铃说什么,以免影响她的复习情绪。这次的期终考试很重要的,基本上就是升学考试前的一次摸底。”

    卉紫心里一惊,马上想到挺对不起李林的。

    邢老师回头看看病房门,小声说:“李林没关系,他是多动症患儿,开过弱智证明到学校的,反正也不指望他能考什么好学校。他妈妈的态度,你别计较。这事的确怪不到金铃头上。”

    晚上金铃放学回来,一进门就问妈妈:“你去看过李林了吗?”

    卉紫说:“看过了。医生说他问题不大,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金铃拍拍胸脯:“吓死我了。一下午我都在着急。”

    卉紫马上也着急起来:“你怎么能不专心听课呢?临考前要是为这事分心就糟了。你必须保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的不管发生什么,有爸爸妈妈担着。听到了吗?”

    金铃回答:“我尽量吧。”

    不一会儿,金亦鸣下班回家。卉紫把他拉到卧室里,关紧了门,小声说:“那孩子的事,恐怕一时还不会完。他妈妈看样子是个难缠的角色。”

    金亦鸣说:“那我们不如主动点,给他送笔营养费去。”

    “给多少?”卉紫望着丈夫。

    金亦鸣想了想:“500块钱够多了吧?人家孩子也怪难受的。说起来是跟金铃没关系,可毕竟是绊倒在金铃身上的呀。”

    卉紫心里盘算了一下。500块钱对他们家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几乎相当于她一个月的工资了。可是金亦鸣和金铃都是不肯让别人吃亏的人,不送这笔钱去,金铃心里总有一个疙瘩,影响了她的学习和考试也不好。俗话说“花钱消灾”,卉紫自己也害怕人家胡搅蛮缠,还是先送了钱拉倒。

    卉紫弯腰用钥匙打开橱柜,准备先看看家里有没有这么多现钱。正在这时候外面的门铃响了,卉紫对金亦鸣说:“你去看看是谁。”

    金亦鸣出去开门。只片刻他就叫起来:“卉紫你来一下!”

    卉紫以为丈夫又是碰上了那些陌生的卖菜刀的人,赶快把橱柜锁好,这才急急地出了卧室。

    她没想到来的是李林妈妈。

    “李林怎么了?有什么不好吗?”她惊慌失措地问。

    李林妈妈大大咧咧地进了门,一屁股在餐桌前坐下来,说:“李林没什么不好,不好的是我。”

    金铃闻声也从房间里跑出来了。卉紫连忙推着她走,小声说:“做作业去,这里没你的事。”

    李林妈妈抬高了声音:“怎么没她的事?也让你女儿听听我的要求合理不合理。”

    卉紫煞白了脸:“求求你了,有话跟我们说,别让孩子心里难受。”

    李林妈妈笑了笑:“那也行,你拿3000块钱出来,我就不再上门。”

    卉紫张大了嘴,一时间呆呆地愣在那里。

    金亦鸣说:“要求太高了,凭什么要我们3000块?”

    “高?3000块钱算高吗?”李林妈妈用右手掰着左手的指头开始算账,“李林这一住院,吃药打针加石膏绷带,没有2000块钱下不来,这是医生告诉我的。李林受了折磨,我得给孩子买好吃的,补补他的身子,算500块钱多不多?他是个孩子,住院要大人陪着,我要到单位请假,要扣工资扣奖金,这又是500块吧?别的那些小零碎,我也不跟你们算了,你们痛痛快快给个大头就成。”

    听她这一算,好脾气的金亦鸣也气白了脸,用手指敲着桌子:“我说你这位同志,脑子不糊涂吧?你孩子摔跟头不是金铃的错,这件事学校里已经做过结论了,你凭什么把这一大笔钱算到我们头上?”

    李林妈妈跳起来:“怎么不是金铃的错?没有金铃在前面绊了他,他好端端能摔断胳膊吗?”

    “那么我问你,如果你孩子摔下来的同时压伤了金铃,我们也要你出金铃的医药费?”

    “你当然可以要,我也一定会给。可现在金铃不是没压伤吗?伤着的是我们李林啊!”

    “你你你……”金亦鸣手指着对方,气得嘴唇哆嗦。

    卉紫半天都没说话,心里苦笑着想:这才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呢。她站起来,把金亦鸣挡到身后,对李林妈妈说:“这样吧,你要的数字太大,我们家里不做生意,不可能有这么多现金放着,就是我们想给,银行晚上也不开门哪。你今天还是回去,我和金铃爸爸商量好了,会把意见告诉邢老师,请邢老师转达给你。好不好?”

    李林妈妈冷笑着说:“没问题,我可以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

    李林妈妈走了之后,卉紫和金亦鸣半天都觉得回不过神来。

    金铃蹭到卉紫身边,哭丧着脸说:“都怪我跌了跟头。”

    卉紫摸摸她的头:“不,爸爸妈妈一点都没怪你,是那位阿姨太不讲理。”

    “那我们怎么办?给她钱吗?”

    卉紫摇头:“那本来不是你的错,我们为什么要给?”

    “可是我害怕。”金铃小声说。

    金亦鸣情绪很激动地说:“你怕什么?这世界上难道没有公理存在了吗?靠胡搅蛮缠就能诈骗人家钱财?简直岂有此理!3000块钱我决不给她,官司打到天边也不能给她!就连500块钱营养费我也不给了!”

    卉紫比较现实,觉得不给一点怕是不行,只不过到底给多少合适,这事得跟学校商量。

    第二天卉紫到学校找邢老师,邢老师正忙着去打印一份复习题,手里还抱着一大摞刚收上来的作文本,腋下夹着语文书、备课笔记什么的,显得非常忙碌。见到卉紫,她马上说:“怎么样?金铃的学习没受影响吧?”

    卉紫苦笑笑,就把李林妈妈昨天晚上到家里来要钱的事告诉了她。

    邢老师眉毛都立起来了,说:“这怎么可以?她怎么能向你们要医药费?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金铃爸爸也是这么说,可碰上这样的事……”

    邢老师说:“你跟我来,我们找校长谈谈。”

    邢老师抱着作文本、复习题、语文书和备课笔记带卉紫上楼。卉紫伸手要帮她拿一部分,邢老师连忙闪开,嘴里说:“不用不用,我习惯了。”

    卉紫就想,邢老师已经很辛苦,家长还要拿学习之外的事情来烦她,说起来真是不应该的。

    校长也忙,他面前摊着一大堆表格,都是有关本校这届毕业生情况的,要上报到区教育局备案。他两手撑着桌面听完邢老师所说的一切,神色显然很诧异,说:“我们学校有这样的家长?昨天体育课的事不是做过结论了吗?那是个意外事故,要怪也只能怪体育老师没看护好孩子。学校已经研究过了,李林的医药费由学校报销一半,邢老师你没有告诉李林家长吗?”

    邢老师回答说已经告诉了。

    “那就没有道理再向人家要钱!”校长斩钉截铁地说,“你们完全可以不用理睬。”

    下楼的时候,邢老师对卉紫说:“就这样吧,我不送了。李林妈妈再去纠缠,你让她到学校找校长说话。”

    卉紫答应着,心里很感激。她想,无论如何要把金铃的学习成绩提上去,才能对得起这么好的老师。

    这天晚饭时,卉紫正和金亦鸣说去见校长的情况,电话铃响了。卉紫说:“我去接。”起身走过去拿起电话。

    电话里是个很陌生的男人的声音,那人凶声凶气地说:“钱准备好没有?三天之内再不拿出来,你小心着点!”

    卉紫紧张地问:“你是谁?”

    对方说:“我是阎王爷!我不怕你不拿钱,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卉紫放下电话,脸色煞白。金亦鸣问是什么人打来的、讲些什么,她一句话也不回答。

    谁知道威胁跟着就转移到了金铃身上。这天金铃放学正往家走,拐角处蹿出一个戴墨镜的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问她:“你叫金铃?是李林的同学?”

    金铃一下子想起妈妈说过的关于“人贩子”的事,吓得张嘴就要尖叫。那人仿佛早有提防,在她张嘴的一刹那狠捏一下她的胳膊:“叫一声,我捏死你!”金铃连忙把叫声又咽回到肚子里去。

    那人说:“叫你妈妈送3000块钱到新华医院去,听见了吗?”

    金铃怯怯地说:“听见了。”话才出口,她闪电般低下头,在那人手臂上狠咬一口。那人下意识地哎哟一声,松开金铃的胳膊。金铃趁这机会拔腿就跑。这回她是真正跑出了“50米跑”的水平,书包在背后哗啦哗啦跳得像炒豆子。路上有一辆小孩子骑的自行车躺倒着,她倏地抬腿就跳过去了。如果体育老师赶来用皮尺量一量,肯定超过达标分数线。

    金亦鸣不在家。卉紫听金铃把路上的事情一说,赶快扑过去把大门从里面锁住,还把防盗链挂上,然后走到阳台,想看看那人长什么模样。哪里还能看见什么人呢?只有那辆儿童自行车还在路上孤零零地躺着。

    金铃建议说:“妈妈,我们去报警吧。”

    卉紫想了想:“不行,那家人看来都流氓兮兮的,他们以后会想办法伤害你。”

    金铃不服气:“那我们就不跟坏人坏事作斗争了吗?”

    卉紫说:“跟你说了也不懂,这是民间纠纷,法律管不着。”

    金亦鸣迟迟不见回来,卉紫越想越觉得害怕,打电话把金铃奶奶找来陪伴她们。

    奶奶更是个胆小的人,听说这事后连声喊:“给他们钱!给他们钱!你们要是拿不出,这钱我来给!我不能让他们再吓唬我孙女儿!”

    卉紫说:“真要给钱,哪里让你给?我们只是觉得冤枉。”

    奶奶叹着气说:“这世上的冤枉事多了,哪能让件件都说得清是非?碰到了就只能认倒霉。譬如我生场大病,你们用在我身上了吧。”

    这时候有人敲门。卉紫不敢去开,凑一只眼睛在门眼里看了半天,还大声问:“是金亦鸣吗?”对方应了声,她这才拿钥匙开锁,又卸下防盗链,忙乎了半天,把金亦鸣放进家来。

    金亦鸣四下看看,说:“怎么了?如临大敌?”不等卉紫答话,又说:“知道吗?那家人的威胁电话打到我系里去了,简直是骚扰,骚扰!”

    卉紫一屁股坐下来,自言自语道:“看起来不给是不行了。”

    决定了给钱,凑齐这笔钱也不容易。一个普通人家,哪里是说拿3000块就能拿3000块的呢?还好,金亦鸣的课题组刚刚发了一笔课题费,有800块钱。卉紫拿出这个月余下的工资,也有三四百块。剩下的,卉紫准备把国库券卖掉一部分,虽然中途卖出很不合算,也只好这样了。

    金铃到学校跟好朋友杨小丽说了家里筹钱的情况,杨小丽说要在班里发动捐款,为金铃家筹钱。金铃听了心里一动,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起码能让妈妈少卖点国库券。转念一想又不对:为“希望工程”筹钱才能募捐,要不就是救助孤儿、帮助病危的同学,哪有她这样家庭的人接受捐款的?杨小丽劝她:“别傻了,本来就不该让你们家出钱嘛!”金铃却是摇头,死活不肯。

    金铃有一块很漂亮的卡通手表,是她过10岁生日时外婆从深圳买回来送她的,大大的、五颜六色的表盘,里面还有一颗可以转来转去的流星似的小红珠珠。张灵灵特别喜欢她这块表,多次提出拿东西跟她交换,她都拒绝了。这回金铃很想帮妈妈一把,就找到张灵灵,问她愿不愿意用钱买下。

    张灵灵却拿了架子,漫不经心地说:“你这表都戴旧了。”

    金铃说:“我可以便宜些。”

    张灵灵一口咬定只出20块钱。金铃犹豫了半天,还是把表给了她。

    回家把钱交给妈妈,卉紫睁大眼睛叫起来:“那表是外婆花200块钱买的呀!”

    金铃一字一句说:“我只是想要帮你。我没有别的东西好卖。”

    卉紫心里又心疼又感动,她觉得女儿在很多方面真是很懂事的。

    钱终于送出去了,一切也都平静下来。其实李林在医院里并没有住几天,很快就回到家,吊着胳膊在大街小巷里东游西荡。他对于胖儿说,这一个跟头摔得真棒,让他免去了该死的期终考试,太快活了。

    金铃的期终考试到底没有考好,因为她心里总想到家里为她花了一大笔钱的事。一想起来心里就难过,一难过就听不进课,自然也无法集中心思做习题。三门主课中,除外语之外,另两门都没考过90分。

    奶奶在考试期间依然是频频打电话来问金铃的分数。得知成绩又不理想时,奶奶撂下电话就赶到金铃家,嘱咐卉紫说:“你千万别骂她,孩子这回是受了磨难。”

    外婆也打电话来说:“80多分可以了。孩子就是孩子,要能一题不错,她那脑子不就成了机器脑子?”

    卉紫就没有责备金铃什么。其实这回她本来就没有打算责备金铃。那一件事把整个家里都闹得人心惶惶,你能指望孩子跳到局外若无其事准备功课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孩子一定跟“机器人”相差无几,不是金铃这样心地善良、懂得为父母和家庭分忧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