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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了一个春,又盼来一个夏,李潇涵三兄妹算是等到了上山薅钱的时候。这时候山上的夏枯草已经开花正是采摘的时节,郁郁葱葱的金钱草匍匐在溪水、积水低洼处等待采摘;一声一声的蝉鸣宣告夏日的枯燥和蝉蜕的所在。
恰逢暑假,李建国和李爱国都从学校归来。或许是因为找桐树籽卖钱的刺激,知道家庭的艰辛,两兄弟读书格外认真,整天小混子一样的李爱国数学都得了个100分回来。张氏和李大爷天天乐得笑呵呵,觉得家门振兴有望,干起活来是十分的卖力。李潇涵除了在家带着李玉看着李雪,包揽家务之外,还要照顾家里的自留地。张氏不敢违背张老太的要求,全部的自留地都种上了各种菜蔬。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李潇涵的添油加醋和狐假虎威,加上从张家拿回去的各种种子、菜苗。李家的餐桌上硬是增色不少,蓬勃生长的菜蔬也算是补充了大半的口粮。张氏看着没有消耗比以往多的粮食,家里孩子还长的更好,也就任由李潇涵去折腾了。
李玉如今也7岁了,许多事情逐渐瞒不住,三个大的商量过后便实话实说,拉她下水。李玉自觉责任重大,应下哥哥姐姐的请求,老老实实在家看着李雪,不去村里和同龄的小丫头疯玩。
这天张氏和李大爷刚出了门,李潇涵三兄妹就一人一个背篓跟着往相反的方向去。这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已经把周围给摸透了,哪里有夏枯草,哪里有金钱草,通通知道。翻过一道山梁,就看到山凹处有一小水沟流水潺潺,金钱草把水面遮掩的就剩下两掌宽。李潇涵和李建国拿着镰刀,挽起裤脚,往水边去收割,李爱国站在岸上负责往背篓里装。作为小大人,李潇涵是不负虚名,早早去蹭着隔壁的黄老太打听,知道这金钱草搞不好就会导致过敏红肿。提前给哥哥和弟弟通气,三人秉着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的原则,将这一带的金钱草收割回去。一手拿着木杈子,一手举着镰刀,用木杈子给勾过来,镰刀给断截,利用木杈子惯性一甩就落到了岸上。李建国用一根树枝给挑起来检查没有大的泥块就收到一边晾着,到回家的时候再装。
水里的倒是好收割,岸边的都扎根在泥巴里面,只好用镰刀像铲地皮一样给划下一片扔水里再用树枝搅着洗干净。眼看日上中天,三人已经是累的汗流浃背,收获也是满满的三背篓。张氏和李大爷快收工回家了,三个背着背篓一路小跑,趁着大家还没回到村里赶回了李家。李潇涵赶紧去清洗然后准备午饭,李建国则带着李爱国在后屋檐下将金钱草一一摊开,基本一天就能晾干到收购的要求。等到张氏和李大爷回家的时候,就看到老大带着老三老四在堂屋读书写字,李雪在一旁牙牙学语。放下家伙事儿,李潇涵就从厨房提出半桶水,搭着毛巾让洗手洗脸,接着就是摆桌吃饭。
每天便是如此,李大爷和张氏一出门,李家三兄妹便出门去;村里的人都怕过敏,没人采收金钱草,牛也不吃,倒是便宜了李家三个,大获丰收。夏枯草就没那么快了,得一朵朵的采摘,紫色或者白色的小花朵开在小指头打小、类似松塔形状的花柱上,层层叠叠,平时都不稀得看,实在是太平凡。只是每年到夏天的时候各家都会顺路采摘一些回去晒干,遇到个牙痛眼红的就煮水一咕噜灌下去,这就是农人不花钱的良方。所以李潇涵他们采摘到的就比金钱草少一些,加上蓬松不压秤,估计晒干得了个5斤左右。
山上蝉鸣阵阵,顺着声音就能在榆树和芭茅叶子上看到有蜕下的外壳;林子里的树根边也是累积着无数蝉蜕。这个比夏枯草还不压秤,截止到快开学了3人一共才找到1斤左右,而且是大大小小都有。李潇涵除了家里就是菜地,李建国两兄弟除了日头正烈,张氏两人在家午休的时候看书外都往外跑。这一个夏天下来,一家人除了李玉和李雪,通通黑的不得了。
一季稻收割完,李雪就1岁了,天天跟着李玉在家混着叽里咕噜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能开口叫人了。吃食有了保证,李建国两兄弟听话上进,李潇涵担起日常管家的重任,李玉也能看好李雪,张氏和李大爷只觉得日子要这么继续下去才好。
眼看就要开学了,屋后的屋檐下堆着这个夏天三兄妹努力的收获。李潇涵一直在找机会看什么时候能去给卖掉,马上开学两兄弟加上李玉,三个人的学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到时候又得去卖米。
“李建国家是这吗?”李家人正在家里躲太阳,李潇涵一边写字一边打哈欠,又热又困,就听到有人在屋外喊话。出门一看,哦哟,是学校的林知青啊,赶紧给引进屋来。李建国两兄弟垫着张竹席正坐在地上翻书认字,听得有人进来,抬头看到是林知青赶紧站起来问好。林知青摆摆手,把手上的布袋子给放在桌上,端起李潇涵给备的凉水一饮而下。李潇涵赶紧递过蒲扇给林知青扇风,又去厨房端来一碗水。接着进屋去把张氏和李大爷叫了起来。
“这天真是太热了。”林知青一边摇蒲扇一边抹汗。一路走来,的确良的衬衫都湿透了,一碗水又给喝掉。看李大爷和张氏出来,打过招呼,三个大人加上站着的李建国两兄弟开始谈正事。林知青把扇子放在桌上,说“我今天来也没别的什么事情,就是这些书我用不上了,建国上进,我就给他送来用。我已经跟大队长和公社申请了,明天就回去省城一段时间,估计后边就不会回来了。”李建国一听老师要走,以后都不再回来了,眼泪就啪嗒滚下来。林知青见状也不忍心,只是开口道:“你要认真读书,好好给你爹娘争口气。我本来不想说的,你以前一心都钻在书里,完全不管身边的事情,穷人家的孩子偏偏是个少爷性子。你这当爹娘的也娇惯太过了,好在你今年倒是表现不错,以后要继续保持,读书之外也要懂得为家里分担。”
张氏和李大爷坐在旁边简直如坐针毡,听到老师这般评判自己的所为,虽然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但还是很不安。好在林知青也没多坐,说完就起身要走,李建国赶紧去送。到了村口,林知青停下脚步,看着四下都是稻田,空无一人。对李建国小声说:“我父亲去年来信说让我多读书,抓紧学习。当时我不懂为什么,但是最近父亲给我办了探亲的手续来让我尽快返城。说是有大好事情要发生,我估摸着按照我的年纪和身份,最大的好事就是可以重新上学了。以后学制恢复的话,你就有更大的机会翻身,改变你的家庭,拓宽家里弟妹的出路。所以你要听我的话,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番教导。”
李建国望着走远的林知青,心里充满了离愁,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心中满是不舍。至于林知青说的话,他知道八成是真的,自己本就上学晚,再不努力真的没法让弟妹有更好的出路。这一天对于李建国,那是十足的震撼,林知青的教诲,一生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