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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院子的人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忽然一下都没了声音,就剩下北风呼啸而过,刷刷作响。张氏拉着几个孩子跟着众人一起散了,各回各家。李爱国最后一个进了屋子,“还好我们家五妹留在家里,没被人抱走,甜甜太可怜了!”李潇涵转身就给了他一爆栗,“都快要过年了,你比喻啥不好,干啥拿五妹来比喻,你今晚汤喝多了?”李家众人也看着李爱国,一幅打得好的表情。李爱国蔫蔫的,他不过是说说而已嘛,这也要挨揍。
刚刚试鞋子的高兴好像被风吹熄的灯一般,过了就怎么也热闹不起来了。李潇涵把自己和李玉的鞋子转在针线筐里,放回了房间,再回到堂屋就看李建国和李爱国正拉着李强回屋,说是要请教功课。“等等我们啊,四妹,你也有功课要问幺嗲嗲是吧?”李潇涵知道,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来了,赶紧拉着李玉端着煤油灯跟在后边追上去。张氏和李大爷一看是读书,俩人也就不管,带着李雪回屋睡觉去了,冷天里还是暖被窝来的舒服啊。
煤油灯放在柜子上,四个小的就爬上了床,盖着被子,舒舒服服的等着,数钱。李强看着这四个,觉得很是好笑,自己这般大的时候还只知道掏鸟窝捉虾蟹,只是图个糊弄肚子饱罢了。这大侄子不出彩,几个孩子倒是个好样的,各个懂事听话还能计较经济。搬了个竹篾凳子坐在床边,再从腰上掏出个布袋子来,慢条斯理的从里面抓出一把钱放到被面上。李爱国和李潇涵两眼放光,一人抓一把在手就开始分类起来,李建国本来还想矜持一下,看弟妹分的开心也动手帮着分类。只有李玉,抓着一张一毛的,乐乐呵呵,就想着能买多少糖,反正哥哥姐姐会数清楚,自己不用动脑筋。
一分、两分、五分、一角、贰角、五角、一元......由于是年前最后一次收货送去,四兄妹算是贴上了全部的家当。看着这一小堆的零钱,几个高兴坏了,李建国把分类好的大票给数了一下,足足有90块,看来今年的辛苦是值得的,光是刨掉去年的结余就挣不老少了。李强笑眯眯的看着几个小的分类,数钱,再学着张氏凑整,分分钱凑一角,一角两角凑一块,一块两块凑十块,觉得自己好像在见证一个重要的时刻。
李建国和李潇涵两人反复核算两次后发现,今年的结余相比去年,加了整整70还有多。李爱国听说这个数字,直接高兴的在床上打滚,被李建国一脚踹回原位,比划着小点声。李玉也跟着“嘘”,李爱国心里高兴,也不计较自己被踹,靠在李潇涵旁边,看李潇涵记账在本子上。“二姐,我们可以分钱了不?你去年就说可以买糖吃,结果没买,说要今年过年买的!”李爱国怕大哥二姐忘记了这个事情,毕竟当初可是说好挣钱是要给糖吃的。李建国挺惊讶,没想到三弟这么记吃,看来吃的诱惑力还挺大,以后能多诱惑诱惑。李爱国浑然不知自己的死穴被自家大哥抓住,后来每每都被支使去出力流汗,还挺开心。
李强看几个孩子没主意,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两句,“你们去年挣钱了不花,今年挣钱了还不花?光是挣钱不花钱,你们是想当地主么?”啥米,当地主,开玩笑吗?这都啥年代了,谁还敢!李建国几个迅速摇头,表示自己绝对没有想当地主的想法。“会挣钱就要会花钱,你花钱的时候才会注意到别人是怎么挣钱的。”李强循循善诱道:“你看,你们当初挣钱就是为了吃糖是吧,你现在有钱了,不吃糖,那不是违背初衷么?你吃到糖了,下一步想干嘛?”
李建国想了想回答,“我想交学费!”李潇涵跟着后边说:“我想学裁缝,缝纫机可比手缝快多了,还好看。”李爱国想半天,憋出句话来,“我现在还是想吃糖!”李玉“噗”的一声笑出来,笑的肩膀直发抖倒在李建国身上,笑完了,“我不花钱,都给二姐帮我存着。”李强没想到,本来以为李玉也想着吃糖了,倒是个守财奴,一毛不花的。
李潇涵觉得自己幺嗲嗲说的对,既然挣钱就是为了花,那留下一部分存起来,剩下的都是要花的。李强就看四个小的开始低声讨论,花多少钱合适,毕竟李建国和李潇涵的愿望是大头,剩下李爱国的吃糖要求,那简直是毛毛雨,小意思。只是眼下两个大的花费都还没有到支出的时候,还是看看过年的吃食吧。说道吃,李爱国就着急了,“二姐,我想吃上次小姨给的米花糖,还是冬瓜条,还有橘红。”李玉听到全是甜食,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大哥,我们去公社看看吧,那里东西多。”
得,一个想到吃,一个就想到供销社的零食柜台了,李强在一旁憋笑,两个大的老成,两个小的娇憨,兼职是一群活宝凑一起了。“过两天就是大场了,我带两个去赶集,剩下的乖乖留在家里帮忙带李雪,谁去你们自己商量。”李建国第一个举手,“二姐,你去,我待在家里,你给我买糖回来就好。”李玉犹豫着,想去看热闹,又想到走好远,纠结好一会儿,“大哥你和二姐去,记得买好吃的回来啊!二姐,我还要一朵红花哦!”李建国这才想到自己三个妹妹,每天都是捡旧衣服穿就罢了,好像真没有戴过花,不比堂妹她们有母亲打扮过。
李建国仍然让李潇涵收好钱,预备过年花2块钱为上限,买点吃的在家里当零嘴,三个妹妹一人一朵花戴。李潇涵却不愿意,她跟着黄老太学了不少,除了针线之外,还学会了针织,到时候买点红毛线,一人扎个仙球就好了。李强看他们商量好了,就赶李潇涵和李玉回去睡觉,天冷,他也冷的着急上床盖被子啊。
李玉拽着李潇涵的衣角回了屋,熟门熟路的爬上床盖好被子,李玉还是很兴奋,“二姐,我们现在是有钱了?”“嗯,有了。”正好李潇涵也还不困,难得四妹话多,也配合着回答。“那我们的钱能买多少糖?”李潇涵想想往年买的冰糖,算了算,逗四妹,“大概两箩筐吧!”李玉惊叹,“哇,这么多啊,明年五妹就可以跟着我们上山了,到时候肯定找更多。”李潇涵笑笑,就算是五妹上了山,那也是个捣乱的,还得分个神看着不要摔了才行。
两人渐渐聊的声音小了下去,夜深了,村子安静下去。半夜里下起了雪,似乎在预兆着新的一年会是个丰收的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