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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六章 范成大的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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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州军中主营,巴图额捧着一封文书看了好一会。揉了揉眼睛将文书放下,对站在前方身穿便衣的年青人说:

    “尚将军,泗州那边可曾出兵?”

    姓尚的年青将军摇摇头:“暂时还未听到他们出兵的消息,不过乌大人说应该快了。平江府刘锜亲率四万多兵马,朝高邮方向去。”

    “四万多兵马,”巴图额皱了皱眉头:

    “昌大帅不是有四万多兵马吗?难道还怕了刘锜不成?你们是守城,泗州连兵都没出,只凭刘锜的四万多兵马就要请援?”

    尚将军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很快恢复平静:

    “我们并不是怕刘锜,也不怕任何人,只怕刘锜和刘病愈夹击。他们的兵马多过我们,又是北南两头进攻,我们不容易守得住。一旦我扬州不保,徐州、建康怕也难置身事外。”

    巴图额一听更怒,刘病愈还一兵未发,昌景隆就来求援,根本没为他们打算。正要发火,旁边一个长着一张马脸、数寸长黑须的中年男子接道:

    “尚将军此言差矣,我徐州本就与泗州相邻,从未置身事外。你也说过,你们并不怕刘锜。现在是刘锜要去攻你们,刘病愈并未出兵。刘病愈此人你们也知道,十分奸滑,要是他趁我们出兵支援扬州,声东击西来攻我徐州,徐州若失,这个责任谁来担当?”

    尚将军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们原本早就想来请援军,可刘病愈一直没有发兵。现在刘锜那边已经有动静,他们再也忍不住,才派他来请援。

    “舒将军,刘病愈怎会攻你徐州?他攻下徐州也无法打通与南边的路线。”

    舒将军摇头苦笑:“刘病愈做事,怕是谁也猜不透,海楚二州就是最好的例子。唉!可惜了萧将军,一世英明,最终也难逃他的魔掌。只凭路线?我们实在不敢赌。”

    “舒将军说得是,这种事谁人敢赌?”巴图额赞了一眼舒将军:

    “如果你们真遭遇两军夹击,我们会出兵相助。现在刘病愈连兵也未出,你叫我们如何出兵?尚将军请回,我们会关注泗州那边的动态。”

    尚将军怒哼一声,气冲冲走出主营。左右几个将领一阵大笑,巴图额一点没笑意,带着不小的担心问舒将军:

    “舒将军,你说刘病愈会不会耍什么手段?来攻我徐州?”

    巴图额虽未与刘病愈一战,被对方吓怕了。萧怀烈和他分别不久,传来萧怀烈父子战死、楚州被攻占的消息,他差点没敢相信。

    萧怀烈是大金名将,军事之能绝不在昌景隆之下。没想到他的一万兵将,就这么被刘病愈灭了。连灭完颜亮和萧怀烈,现在不怕刘病愈的金国将军不多,巴图额哪敢派兵去援助扬州?

    舒将军名叫舒桑望,是个智将,在徐州军中相当于巴图额的军师。舒桑望想了想说:

    “应该不会,攻徐州的确对刘病愈没什么好处。我徐州三万将士非楚州一万兵马可比。只要死守徐州,不让他有机可乘。就算刘病愈能攻下徐州,他天平军也剩不了多少人。空拥有三州之地,随时都会被灭。他不会那么傻,一定会选择打通南边的通道,与刘锜一起夹击扬州。”

    “要是这样,昌景隆危险了。”巴图额叹声说:

    “昌景隆的军事能力,还在萧怀烈之下。不说刘病愈,就一个刘锜他也不敢说能胜,你看我们要不要派些援军去?”

    舒桑望摇摇头:“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刘病愈再使用海州时的调虎离山之计,来攻我徐州,谁又能来救我们?”

    巴图额没再当好人,说出他的担心:

    “我怕不派兵救扬州,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我们不好交待?”

    舒桑望知道,这才是巴图额的心里话,他和昌景隆没半点关系。要论关系,远不如他和萧怀烈。

    “大帅放心,徐泗二州相邻,我们有不出兵的理由。当然,我们也不是绝对不出。只要探听到刘病愈真带兵去攻扬州了,我们派些兵去支援。只要我们尽力了,就算救不了扬州,朝廷也无话可说。”

    ……

    与金国这边相比,南宋朝堂更为热闹。

    赵昚今日心情很不错,昨天下午舒度回来,已将刘病愈的回信派人带给他,并给他带了些酒和酒精。特别是酒精,连他的父皇也不知道此物。刘病愈已在信中写清用途,但也写了一些嘱咐的话,让他暂时不要将酒精传出去。他攻下扬州后,会亲自将酒精献给朝廷。

    思来想去,赵昚觉得刘病愈并不是如此计较之人。他觉得刘病愈担心酒精的配方,会被朝廷强行索取,才会待打通南边的通道后,亲自来临安献宝。到时候刘病愈一定有办法,保住自己的配方。

    连酒精这种秘密刘病愈也先献给自己,赵昚已将刘病愈当成自己人。他没想将酒精的事透露给父皇,可他也没想到,为了暂时不给他的父皇说酒精之事,差点让他们人头落地。

    赵昚一早穿了一身新衣,在赵构旁边静静站着,听取下面叶义问和舒度的汇报。

    “萧克宋这个贼子,终于步了他父亲的后尘。皇上,如何发落此贼?”

    叶义问等人去的时候,刘病愈正要将萧克宋的尸体运来临安。正好他们顺道,没再派人来。大殿中的文武官员,有大半听过萧克宋,以前不知道,萧克宋取了个找死的名字,让许多宋人记住他了。他这颗人头虽没有萧怀烈的值钱,在大家的心里差也差不了多少。

    赵构今日也很高兴,没想到刘病愈这么快又给他占了一州,挥了挥手:

    “将萧克宋的尸首带进来让朕看看,”

    赵昚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转身一礼:

    “父皇,将尸体带来?只怕会污了你的眼睛,不如由儿臣带你去看看?”

    “哈哈哈哈,”赵构一阵大笑:

    “你父皇虽长在宫中,以前也曾一路带兵冲出敌围,南下在此延续我大宋基业。见到的死人比你多得多,一个毛头小子而已,朕还怕见他不成?”

    很快,几个禁卫抬进来一口简陋的棺材。皇上当然不可能走到棺材边看,几个禁卫将棺材中的尸体拖出来。一具被蜡浇透的尸体,出现在君臣眼中。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

    “皇上,萧克宋毕竟是金国之臣,这样对他,要是传了出去,怕会引起金国不满、邦国闲话。”

    说话之人是礼部尚书李文会,赵构只是皱了皱眉头,赵昚冷声问:

    “李大人,照你说应该如何对他?”

    不知李文会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许多人对他不感冒。他很尽责,将礼字做到极致,挺起胸膛回答:

    “皇上、建王,圣人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萧克宋虽无礼,我们不可无德。刘将军这样做,是陷我们于无义无德。可将萧克宋与其父萧怀烈的尸体,一并送还金国,以正皇上仁德之名。”

    赵昚被气得差点失德,他很想将李文会一脚踢出去,可惜没那权利。许多人都和赵昚想的差不多,但对方搬出孔圣人来,这番话说得又很贴切,一时谁都没有找到说词。大家还在想,一个壮年文官走出来。

    范成大是礼部员外郎,是李文会的下属。原本不想与李文会作对,实在是忍不住了,先向李文会拱手一礼:

    “李大人,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圣人所说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这话下官不甚理解,请教大人。”

    原本风轻云淡的李文会,一脸怒意盯着范成大。范成大是他的手下,他当然知道对方的本事。他对嘴仗非常有自信,但对上范成大,他很不轻松:

    “范大人,你也是科举出身,连这句话都不知道?好、老夫就来教教你。圣人说:用什么回报善行?用正直回报恶行,用善行回报善行。

    “原来如此?”范成大恍然大悟,又问:

    “用正直回报恶行,什么是正直,如何回报?”

    “就算是恶行,也不可报之与恶,否则与小人无异。”李文会想也不想就说出:

    “正直是理,以理对之。让对方晓知以理,弃恶从善,加以感化。”

    范成大官虽不大,文才、口才和能力都非常有名。赵昚见他站出来,满心期盼看着他。要是他们无法反驳李文会,那么赵构就会接受李文会的建议。皇上也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是朝堂默认的规矩。

    “听李大人一说,下官对这些话有了些印象。下官觉得,李大人理解的正直错了。”

    李文会一张老脸有些红,要不是有赵构在,他准备用官大数级压死范成大:

    “没想到你有几分才名,却是个信口雌黄之辈。你给老夫说说,老夫的正直错在哪里?”

    范成大没再对着李文会,先是向关注他的赵构一礼,又向左右的同僚打了一圈:

    “理之一学博大精深,正直当然也在此之列,但用正直来概括理?相信大家都不会认同。下官认为这里的正直,是在居于理之内的一种行为。行为既是行动,是持理之后的一种还击手段。孔圣人的以直报怨,是说要以行动来回击恶行,而非是让对方晓知以理。因为对有些人来说,永远不可能感化得了,金国许多人就是这一类之人,包括萧克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