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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精算计帝心难测 少胜多葛荣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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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宫后,英娥亲自领着高乾的夫人崔凤琴住在了西偏殿,因她的婢女已死,便安排了宫女柒夏先伺候着。

    绮菬将一碗压惊茶捧与高夫人,只见她面色惨白,仍惊魂未定,她双手哆嗦着捧着茶木然地喝着。英娥怕她拘束,嘱咐了柒夏几句,便带着绮菬回自己宫里安置。

    雨渐渐下的紧了,绮菬撑起纸伞亦步亦趋地随着英娥的步子缓缓走着,“娘娘,折腾一天了,奴婢已经吩咐将浴汤备下了,赛婇去花房特意选了上好的菊花,再配以人参、灵芝、当归、白芷、益母草、珍珠做成的药包,最是美容解乏了。”

    英娥淡淡一笑,“这次赛婇回来,你们的关系比以前好多了啊,你忘了她当年怎么欺负你的事了?”

    绮菬撑着的伞晃了一下,发现英娥未察觉,便平静的回道,“娘娘,奴婢不是个记仇的人,她也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奴婢是看她可怜,才想能帮就帮一下。”

    正说间,抬眼看见赛婇在雨中将前几天挪来的醉芙蓉搬到廊檐下,却无人帮忙,满脸泥土和着雨水狼狈不堪。绮菬见英娥停下脚步,又说道,“她自重新服侍娘娘勤谨许多,以前是她欺负人,如今是换了过来。那么多盆花,也无人去帮忙,娘娘您说呢?”

    英娥没停下脚步,只淡淡说道,“该怎样,你做主便是,这嘉福殿里从没有受委屈的奴才。”

    绮菬领会,对身后站的两个小宫女道,“还愣着什么,娘娘的花要紧。”

    两个小宫女欲要拿着伞前去,看见绮菬凌厉的眼神,楞了一下,缩着脖子冲进了雨里,和赛婇一起卖力地搬着花。一直埋头苦干的赛婇,在绮菬迈步准备进殿内之时,投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绮菬却当做没看见,放下了帘子,入内伺候英娥沐浴。

    第二日,元子攸派张郜颂来接崔凤琴出宫,英娥出来相送,问张郜颂道,“皇上已经查清了吗?高夫人此时出宫可安全了?”

    张郜颂轻声回复英娥,“皇后还是亲自问皇上吧,奴才是按旨意办事。”

    英娥不再多说什么,让绮菬拿出一对碧玉镯赠与高夫人,“你走的匆忙,本宫也没来及备什么礼物,这对镯子是皇上所赐,先送给你了。等你相公来京,府邸安顿之后,皇上和本宫都会有赏赐的,只愿你夫君今后全心全意辅佐皇上,安邦定国。”

    高夫人崔氏领受谢恩,便随着张郜颂上轿离去。

    英娥心下疑惑未解,直奔太极殿书房拜见元子攸,开门见山道,“皇上,臣妾有一事想问皇上。”

    元子攸听她第一次在他们私下相处之时使用臣妾这个自称,心下便明白,起身牵着她的手在榻上坐下,“皇后想问昨日高夫人遇刺之事?”

    “皇上,臣妾想问的是,刺杀一事,是不是臣妾的父亲所为?”

    元子攸沉默不语,将牵着英娥的手抽回,看着英娥迫切的目光,点头道,“朕明白此事和皇后无关,前朝的事情,都不会影响朕与皇后的感情。”

    英娥本来多么想从元子攸口中得到另外的答案,虽然她昨夜就已猜到,她慌忙跪下表白道,“皇上,臣妾的父亲所为想是受了人挑唆,但是此等妄图有损皇上颜面的事情,却是罪该万死。请皇上准臣妾书信一封,规劝父亲,勿再与皇上意见相左,今后行事都应以皇上为重。”

    元子攸伸出右手让英娥牵着站起,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岳父在前线率领轻骑七千与葛荣百万大军相持,朕在此时招安了葛荣的两个将军,岳父许是以为朕对他不信任,所以才有此误会。皇后若要给岳父书信一封,却也合朕的心思,希望皇后可以把这个误会跟岳父解释清楚。”元子攸特意将岳父这两个字加重了语气,那双眼流露的对英娥的怜爱,让英娥倍觉羞愧,自不想耽搁,立时写了封家书交于元子攸快马加鞭送去尔朱荣大营。

    公元528年9月,在滏口准备与葛荣决一胜负的尔朱荣带着七千轻骑连日奔波,终于在十日后抵达。此刻的将士已经疲惫,所带的副马多已半道累亡,尔朱荣故意将这些死马未加掩埋,直接丢弃在沿路。搭好军帐后,尔朱荣带着慕容绍宗、侯景和高欢勘察四周地形,站在滏山山峰高处,可以远眺到葛荣大军的严密布防。只见城头之上旌旗森森,阳光照射下的兵器照亮了半座城。

    尔朱荣不屑地指着城池问道,“葛荣那厮号称百万,本将军却不以为然,据探子回报,城中有军士约六十万人,你们且说说这仗我们能打赢吗?”

    侯景以慕容绍宗为师,请教兵法,如今慕容绍宗在场,他自是不便在老师前开口。高欢自从将顾容华送给尔朱荣后,已渐渐得尔朱荣器重,尔朱荣此次更是听了顾容华的枕边风,留尔朱兆在晋阳镇守,带上了主动请战的高欢。高欢深知此战对自己意义重大,但在前辈慕容绍宗面前仍虚心请教,也不便先开口。

    尔朱荣见这二人都不说话,便指着慕容绍宗道,“绍宗,还是你说吧,你不说话,这两个小辈就更不敢开口了。”

    慕容绍宗微微一笑,指着山脚下的山谷道,“邺城易守难攻,且临近秋收,粮食充足。若大军围困,没有一年半载是攻不下来。大将军此番以七千人马前来迎战,对葛荣来说我们无疑是以卵击石,来送死而已。这葛荣轻敌之时,我们再以畏战之姿就躲在这大山里不出,他好大喜功,必会出战。前方那个山谷,便可做伏击之地。”

    侯景见慕容绍宗说完后对他示意,便大胆补充道,“大将军将累死的副马尸骨弃于荒野,是为了让葛荣认为我们长途跋涉而来,人困马乏亟待修整,又无法判断我军人数。如今葛荣自恃着这几十万人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自看不起我们这区区数千人马,骄兵必败,有大将军指挥,我军必胜。”

    尔朱荣拍掌大叫,“好,哈哈哈,说的好,本将军听得欢喜。”

    见高欢未发一言,叫着他小名,不满道,“贺六浑,你一言不发,是觉得我们会输么?”

    高欢这才开口道,“此战我军人数虽少,却都是精英,葛荣人数虽众,却多半是流民游寇,且这葛荣只有征战之蛮力,而无治军治国之才。每每攻城之后,都是大肆屠城,最近的沧州他将城中之人屠杀仅存十之一二,奸淫掳掠无所不为,无民心如何守得住城,百姓都在盼望着朝廷收复,故大将军此行必定全胜。只是末将还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想听听大将军的意见。”

    “哦,说来听听,让其他两位将军一起参考一下。”

    高欢先抱拳施礼,“是,大将军。末将以为大将军之前所定之计甚是完美,以虚张声势之计,让敌方不查我军确切人马。只是谷中混战,毕竟空间狭小,刀剑劈杀之时多有掣肘,不如棍棒灵活。大将军不若勒令全军将士每人准备木棒一根,置于马侧,待敌军近前以棒击杀。我军之前战事,士兵领功皆以人头数为准,此次战役我军人少,需速战速决,大将军是不是能同时颁布战场纪律,规定战时不以斩级为功,以免作战之时乱了阵法。”

    尔朱荣沉吟不语,慕容绍宗不觉赞叹,“高将军这个想法果然好,大将军可以采纳。高将军之前曾效力杜洛周后跟随葛荣,对葛荣军中将领都熟悉,高将军若在阵前劝降,若有归顺,则敌军必然军心不稳,以达事半功倍之效。”

    高欢此时听慕容绍宗说自己连易三主,心下不爽,却也不便于争论,只能再度表白决心,“大将军,杜洛周、葛荣二人都不是有远见抱负的明主,末将对他们烧杀抢掠实在反感,这与占山为王的土匪有何区别?幸得大将军收留末将,才给了末将机会服侍明主,大将军的战法谋略胆识,都是末将终生学而不得的,末将余生只认大将军,听凭大将军调遣。末将是与葛荣军中有些旧识,他们也早对葛荣不满,末将愿意单枪匹马阵前劝降,便是被杀,也要完成大将军交付的使命。”

    尔朱荣大叫道,“好,不愧是我尔朱荣的部将,就辛苦高将军你了。天色不早,我等且先行安置,明日一早诱敌深入,一举歼灭葛荣。本王今晚要好好喝一坛,明日拿着葛荣首级再不醉不休。哈哈哈哈...”

    公元528年9月,葛荣对躲在深山中的尔朱荣充满了轻视,见尔朱荣派十余骑在城门前挑衅,不懂兵法的他不顾部下劝谏,执意全军出击,自邺城以北列阵数十里,准备包抄尔朱荣部。葛荣腰系着一根长绳,对着滏口隐藏的尔朱荣大声叫嚣着就要用这根绳子绑他。大军向前逼近,尘土扬天将天空都染成黄色,旌旗黑压压的若连天幕布,二十万匹战马后跟着五十万左右的步兵,刀矛如林,震天响的战鼓方圆百里都能听见,山谷中的飞鸟被惊得腾空飞起,却因为那漫天尘雾分不清南北,四散乱撞。

    进入谷口处,只见高欢一人一骑,立于谷口高地对葛荣部高声劝降,“葛荣军的兄弟们,我,高欢,曾与你们一样都是葛荣的部下。我知道我投降了朝廷,你们很多人看我高欢不爽,认为我卖主求荣,但是我今日就要好好说说为什么要归降朝廷,若有同感而归降者,朝廷定高官厚禄以待,若仍与葛荣为伍,拒不反省的,我朝廷大军已至,定斩不饶。众所周知,葛荣此人,山野农夫,莽力为生,初始以流亡之人聚之,不过是因为我们缺口饭吃。为什么会发生六镇叛乱,是因为前君主无德,女人坐天下,牝鸡司晨,自然大乱。如今新皇即位,百废待兴,柱国大将军武功盖世,宽怀以待下属,从不严刑苛待。而葛荣,你们跟着他,哪天不是战战兢兢,也许你早上刚吃完最后一口饭,那就是你这辈子最后一口饭,他杀人全凭兴起,何时依过法度?多少我们曾经相识的战友,并无过失,却被他亲手斩杀!他胸无大志,暴虐无比,城池攻下之后,每每屠城,兄弟们,你们敢说这些城池中没有你们的亲人或者朋友吗?看着你的亲人身首异处,你们的姊妹被奸淫而死,那些幼童被堆柴而烧,你们不痛惜吗?这样的人能跟着他打天下吗?这样的人能做的稳天下吗?既然他根本无德无才无能,你们跟着这样的人迟早不是被他杀死,就是被朝廷剿灭,我们起义反抗为的不就是一口吃的吗?既然现在朝廷愿意招降我们,又许以安稳,我们还为他卖命作甚!”

    高欢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打动了前军将士的心,葛荣军七个王共一万多将士归降。葛荣听到报信后背激怒,直率大军入谷。乱箭射向高欢,吓得高欢忙寻掩体躲藏。正在此时,山谷中的尔朱荣,早命慕容绍宗把部分兵力藏在山谷中,作为奇兵,分督将以上三人为一组,每组数百骑兵,到处扬尘鼓噪,虚张声势,葛荣的探子也分不清多少人马,报给葛荣的数字五花八门。葛荣心头焦躁之际,突然间前方数千魏骑从山谷腾跃而出,瞬间分成数队,对他的军队发起猛攻,那凶狠的架势先行吓呆了这些游勇之兵。只见尔朱荣一身皂黑兽头连环铠甲,手拿一柄坚木狼牙槊,腿跨黑风青月宝马,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左劈右砍,却半分不念战,只为了杀出一条血路,直冲入敌阵后方。手下精锐各个骁勇,喊杀声震天如雷,刀剑处只见血肉横飞,惊得葛荣军节节败退。

    尔朱荣部不久便插入葛荣中军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猛攻,契胡和羯族人的凶狠善战,在这场战役中显露无疑,数十万大军面对区区几千人马显得如此螳臂当车,毫无招架还手之力。尔朱荣忽的折断狼牙槊,从马背上腾空跃起,直扑葛荣中车而来,以坚木的尖刺之端撂倒几个护卫之后,直刺入葛荣左肩,将他踢翻倒于车下,他挣扎欲起身,却瞬时脖颈处被侯景带人架上数把钢刀。

    侯景大吼一声,“你们的主帅被擒,尔等还敢顽抗吗?”

    葛荣军的残兵败将见此情景纷纷放下兵器,归降尔朱荣。面对着数十万的降兵,尔朱荣听从了高欢的意见,他首先下令葛荣军士就地解散,如果军队中有随军的亲属,可以一起离开。等到这些散兵游勇走出百里后,零零散散的再聚不起团来,尔朱荣才又派押领的官在各条路口分头等候,把愿意跟随尔朱荣的士兵分别集中起来,分开安置,对曾作过将领的人量才录用,纳入自己麾下继续效力,尔朱荣势力大增,却又得了民心。随后尔朱荣派人用囚车将葛荣送到洛阳处死,冀、定、沧、瀛、殷五州终于全部平定。

    很快这场战役传报给元子攸,看着这份捷报,他再无法装作气定神闲,他决定要抓紧时间部署,不能再让尔朱荣坐大,他一道圣旨下与尔朱荣,命他速平邢杲之乱,而自己不断拉拢壮大自己的势力,开始在朝堂之上寸土不让。